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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誰告訴你,我不行?

  畢竟,一個死人是無法辯駁的,屆時還不是想扣什麼帽子,就扣什麼帽子。


  而西城兵馬司在如何也是官家,自然不會跟官家作對。


  她猜到了前因後果,卻又想到一件事情,因道:「可是,李越一死,你想找到真兇,豈不是困難了?」


  畢竟,雖說她們都猜測是奶娘鄭鳶所做,可是沒有證據,都是空口無憑罷了。


  聽得這話,周姚氏則是道:「我預備下午自己去一趟兵馬司,見鄭鳶一趟。」


  雖說她基本確定了此事是對方所做,可到底想要親口聽她承認。


  哪怕,她已經被判了死刑,添不添這一道罪名都無妨。


  顧九卻明白,她這是在挨個給自己解心結呢,也不多言,只點頭道:「也好。」


  她們才說到這裡,就見莊子期出來,顧九便帶著周姚氏去見了他。


  一行人寒暄了一番,顧九留丫鬟在這裡伺候著,自己則是進去照顧林氏。


  進門的時候,還能聽到周春和的道謝:「此番先生大恩,周家無以為報,這是一份薄禮,還請先生不要嫌棄。」


  莊子期自然不會嫌棄,他救小明兒原本也不是為了謝禮。


  中午的時候,自然是留著這夫妻二人吃飯,只是等到走的時候,周姚氏卻是將小明兒留在了這裡。


  「勞煩先生照顧他一會兒,我下午還有些別的事情,晚間的時候再過來接他。」


  對於這種照顧,莊子期倒是樂意至極,顧九知道她要去做什麼,因此便也笑著應道:「姚姐姐放心便是,這兒丫鬟婆子都是伺候順手的,不會讓他受了委屈的。」


  聞言,周姚氏復又道了謝,這才轉身出了門。


  待得大門在身後合上,她的笑容也收了起來,淡淡道:「夫君自己坐車回去吧,我還有事情。」


  見狀,周春和微微蹙眉,嘆息道:「纖雲可是還在生我的氣?」


  他雖然榆木了些,可到底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明白。


  這段時間因著家裡的事情,他們夫妻簡直可以用相敬如冰來形容了。


  周姚氏深吸一口氣,道:「夫君說哪裡話呢,我閑來無事去逛逛,哪兒有爺們跟著我的道理?」


  若不是為了小明兒,她還真不知這次會做出什麼來。雖說如今事情已然平息了波瀾,可在此事之中,周家讓她寒了心。


  然而兒子如今認了回去,周姚氏便不能放任自己任性。


  只是她說話的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和軟,周春和卻能清晰的聽出對方的疏離。


  他一時有些心裡發堵,待得再想說什麼,卻又被周姚氏一個眼神止住了腳步,擺手道:「好,我回去。你身子不好,別動怒。」


  這會兒倒是想起來她身子不好了,周姚氏心中笑的譏諷,面上卻是依舊溫婉:「多謝夫君體恤。」


  對方給了個軟刀子,周春和頭一次體會到了自討苦吃的滋味兒,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周姚氏離開的背影。


  周家這段時間頻繁來兵馬司,打點銀錢絲毫不手軟,因此在周姚氏說明來意之後,牢頭兒頓時笑著將人請了進去。


  路上還不忘記討好的笑道:「夫人,當心台階。」


  這可是財神爺呢。


  周姚氏道了謝,一面忍者不適往前走去。


  這是她頭一次來大牢內,為的卻是一個傷害過她的死刑犯。


  兵馬司的大牢內,便是如今初夏的季節,還帶著令人不適的陰冷,空氣中夾雜著血腥的味道,讓周姚氏的眉心都蹙了起來。


  死刑犯在最裡面,道路的盡頭,木質的柵欄內,關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


  聽到腳步聲,她近乎神經質的抬頭,卻在看到周姚氏的時候,瞬間一愣。


  「怎麼,夫人這是來看我的笑話么?」


  這些時日聽到的壞消息太多,已然讓鄭鳶的神智有些異於常人了。


  周姚氏被她這近乎癲狂的模樣嚇了一跳,繼而又替她覺得悲哀。這女人的一生原就是扭曲的,現下落得這可憐模樣,雖說到底是活該,卻也有些悲涼。


  「我來問你一件事情。」


  周姚氏深吸一口氣,摒棄那些雜亂的念頭,沉聲道:「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吧?」


  這話一出,鄭鳶倒是難得的愣了一瞬:「什麼毒?」


  她這模樣不似作偽,周姚氏卻是瞬間冷了神色,咬牙道:「你聯合李越給我下毒,如今卻來裝糊塗?」


  聞言,鄭鳶則是禁了聲。


  她幾乎是直勾勾的盯著周姚氏,打量了對方半日,卻是忽然笑了。


  「夫人,你中毒了呀?」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眉眼裡又帶出詭異的笑容來:「這還真是天道好輪迴,你害的我如今家破人亡還要丟了命,不想你倒是也得了報應!」


  她笑的近乎瘋魔,周姚氏的一顆心則是直直的往下墜。


  「不是你下的毒?」


  這鄭鳶的模樣,分明就是毫不知情!

  她的聲音里都帶著顫抖,鄭鳶卻是瞬間興奮了起來,咬牙切齒道:「我都要死了,還在乎都這一條罪名么?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居然不止我一個人想要你死——姚纖雲,你可真夠可悲的!」


  她的笑聲格外滲人,在這大牢內回蕩著,卻讓周姚氏如墜冰窟。


  不是她下的毒,又會是誰?!


  ……


  下午的時候,林氏又一次的洗筋伐髓。


  秦崢倒還好,他年輕,且這幾次的調養下來,倒是逐漸習慣了這些。


  只是林氏整個身子水裡撈出來似的,直到現在還未曾蘇醒。


  顧九讓丫鬟去給林氏擦了身子,自己則是親自去熬了葯,給林氏送了過去。


  「母親還未醒么?」


  見顧九進來,俏蕊忙的行了禮,從她手中接過了碗,因嘆息道:「可不是么,夫人昏睡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了。」


  先前不過一刻鐘便能醒來,如今都要一個多時辰了。


  聽得這話,顧九也有些擔憂,讓她好生伺候林氏,自己則是出門找莊子期。


  不想才走到門口,就聽得裡面傳來秦崢陰惻惻的聲音:「義父倒是十分會體貼人,只是用錯了方向——誰告訴你,兒子腎不行的?!」


  秦崢尋常時候說話,要麼刻骨的冷,要麼如沐春風。自然,這二者是針對不同的人的。


  可顧九卻是頭一次聽到他用這種口氣跟人說話,而那話中的意思……


  瞬間讓顧九乖覺的站直了身子,並且往後退了兩步。


  身為揭穿了師父送葯的功效之人,她還是遠離修羅場好了!


  然而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且顧九也十分好奇二人的對話,便悄然的貓到了牆根下,偷偷的在窗戶紙上戳了個小孔,往裡打量。


  莊子期坐在那裡,手上搗葯的功夫不停,面對秦崢這模樣,非但絲毫不慌,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我說崢兒啊,做人最重要的便是面對自己,不可諱疾忌醫。我問你,那葯你可吃了,管用么?」


  聽得莊子期這話,秦崢都要被氣樂了,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沒病,吃那些做什麼!是誰傳出的謠言,說我……說我需要吃那些的?」


  他到底是年輕,臉皮雖說尋常時候十分厚,可也無法坦然的將這話說出來。


  相較而言,莊子期倒是坦蕩多了:「你別管誰說的,只說我說的是不是。」


  「當然不是!」


  秦崢氣得麵皮漲紅,生平頭一次想要破了自己的戒——什麼不殺無辜之人,他現在就想收拾了這個糟老頭!


  「不孝子,怎麼,想弒父?」


  雖說當初不肯收義子的是莊子期,可現在收了秦崢之後,日日恨不能占對方一次便宜的人,也是他。


  大抵年齡大了的人,都有一些惡趣味。譬如莊子期,現下跟秦崢相處久了,越發覺得讓對方生氣,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


  因此莊子期說完這話之後,又道:「我是醫者,又不會笑話你,你如今還這樣年輕,現在不好好診治,這輩子蹉跎過去豈不是浪費?」


  聞言,秦崢卻是收斂了怒容,挑眉問道:「那師父怎麼就蹉跎了一生呢,難不成,也是得吃藥?」


  這話格外扎心,瞬間讓莊子期變了變臉,指著他笑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是真心實意為你好,旁人來求我都懶得管呢。」


  他還不是為了自己那寶貝徒弟的終身考慮?


  然而秦崢卻是精準的提煉出了自己要的東西:「所以,求你的不是旁人?」


  那就只能是顧九了。


  這小丫頭,她好端端的管莊子期求葯做什麼?

  他這廂心中狐疑且無奈,莊子期卻是有些心虛。


  唔,他是不是把徒兒給賣了?


  當初來問他的是趙嬤嬤,在莊子期這裡,便是等同於顧九的。畢竟小姑娘臉皮薄,自己不好意思問,而讓嬤嬤來詢問此事,也十分說得過去嘛。


  而莊子期的心虛模樣,看在秦崢的眼中,卻是確定了。


  讓夫人覺得自己不行,看來是他這個做夫君的失職了!


  門外的顧九,瞬間打了個寒顫,當下便瞪大了眸子要開溜,城門失火要殃及池魚了!


  奈何下一刻,池魚便被一記眼風掃過,男人的眸子里野火燎原,唇邊卻還帶著笑意:「夫人有什麼好奇的不能進來聽,怎麼非得蹲牆角?」


  秦崢不知何時已然到了門口,正挑簾看著她。


  顧九蹲在地上,一時起也不是留也不是,訕訕一笑,指著地上爬過去的小螞蟻道:「你看,螞蟻在坐窩,要下雨了!」


  會不會下雨,秦崢不知道。但他現在,倒是十分想看顧九給自己表演一個下雨。


  從眼睛里的那種。


  「是么?」


  眼見得男人一步步走過來,顧九頓覺得後頸皮一涼,當下便要起身逃跑,誰知才起身,整個人就朝前栽了過去。


  她的腿麻了!

  「啊——」


  意料之中的疼痛未曾到來,秦崢倒是收穫了溫香暖玉一枚。


  「夫人這麼迫不及待,是要投懷送抱?」


  男人的聲音就在耳邊,顧九臊得滿臉通紅,直覺危險,推拒道:「分明是你自己抱住我的!」


  廢話,若他方才不是眼疾手快,這會讓顧九就摔了!


  小姑娘的嬌憨之態,讓秦崢又好氣又好笑,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睨了她一眼,道:「你呀。」


  他眉眼中僅有的那一點點怒火消弭於無形,剩下的皆是無奈。


  說不定,那只是小姑娘的一個惡作劇,反倒是被莊子期給當了真了。


  他念及此,又扶著顧九走到迴廊上,拿帕子將欄杆擦了擦,溫聲道:「過來坐下,我給你揉一揉。」


  危險警告消失無蹤,男人眸子里滿是溫柔與縱容,看的顧九一顆心又跟著兔子群魔亂舞。


  她偷偷地吸了口氣,壓制著那一顆過分活潑的心,輕聲撒嬌:「唔,左腿麻的厲害,疼疼疼——」


  小姑娘嬌氣不已,看的秦崢半是無奈半是好笑:「有什麼話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去聽,非得蹲在牆角,現在可開心了?」


  眼見得男人又要舊事重提,顧九忙的顧左右而言他:「唔,方才俏蕊說母親還沒醒,我想來問問師父是怎麼回事兒的。」


  這事兒秦崢倒是問過了,方才過來原本便是為了詢問莊子期這個,後來問完閑聊,才想起來葯的事情。


  秦崢原本就不是真的生氣,只是逗她罷了,這會兒見她這模樣,便也任由她將這事兒揭過去,一面替她捏腿,一面解釋道:「方才師父說了,那是藥力發散呢,睡著反而是見好事兒。」


  得了這話,顧九才放下心來,眼見得秦崢垂眸替她專心捏腿的模樣,唇角又剋制不住的上揚。


  她的世子,怎麼能這麼好呢?


  小姑娘近乎痴迷的目光,便是秦崢不抬頭都能感受的到。


  他心裡一時有些好笑,分明她都這麼明顯的暗示了,當初自己怎麼就榆木腦袋不開竅,覺得她竟然不喜歡他了?

  大抵戀愛之中的人都會有些患得患失,現下秦崢回想過往,覺得處處都是甜蜜。可當初的時候,卻處處都看不透。


  就像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他心裡胡亂的想著,一面站起身來,扶著她道:「來,走一走,看看好點沒有。」


  顧九聞言,乖順的任由他扶著,試探著走了兩步,頓時笑道:「一點都不麻了,世子您真厲害!」


  她這模樣格外誇張,引得秦崢不由得失笑,曲著手指敲了敲她的額頭:「馬屁精,你少招惹我就行了。」


  也不知她跟莊子期說了什麼,才讓對方居然拿這種葯作弄自己。


  不,看莊子期的模樣,不像是作弄,倒是很鄭重其事。


  所以……


  他們是真的認為,自己不行?

  秦崢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件事,才想來秋後算賬,卻聽得門外敲門聲響起。


  是周姚氏。


  來的是女眷,秦崢只點頭示意,便去了林安的房中,給她們騰出了地方。


  顧九臉上紅暈未退,待得見周姚氏失魂落魄的模樣,倒是有些詫異,咳嗽了一聲,關切的問道:「姚姐姐,這是怎麼了?」


  下午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兒的么?


  聽得顧九的聲音,周姚氏才有些回過神兒,卻是輕聲道:「我今天,去見了鄭鳶。」


  顧九是猜到了的,只是聽她這話,倒像是有內情似的,因問道:「怎麼,可是不順?」


  「不。」


  周姚氏搖了搖頭,見大牢里的話一一說了,末了又道:「阿九,我覺得自己如今像是深陷迷霧之中,反倒是看不清楚了。你說,她說的是真的么?」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鄭鳶不一樣。


  她作惡太多,便是死也不會反省自己。


  所以,周姚氏現在卻是想不通了,既覺得這是鄭鳶故意為了膈應自己,所以才想出來的下作法子。又覺得鄭鳶不至於連這件事兒都騙自己,說不定……謀害她的另有其人。


  周姚氏一顆心渾渾噩噩的,她當局者迷,顧九倒是旁觀者清。


  「姚姐姐在府上,可有人看你不順眼么?」


  這件事情,周姚氏在來的路上已經仔細想了一遍,此時聽得顧九詢問,卻是搖頭道:「雖也有,但我在府上自認與人為善,著實不曾有過結仇。」


  更何況,下那麼大的本錢來害自己的,絕對不會是下人。


  下人裡面,除了一個仗著伺候周睿而養的自己富得流油的鄭鳶,家裡也沒有第二個有本事算計自己的了。


  至於主子們,那就更不可能了。


  畢竟周家的人不多,主子也就那幾個,老人不會、夫君不會,妹妹更不會。


  排除了一遍,周姚氏覺得誰都不會是兇手,反倒更覺得心驚膽戰了。


  她嫁過來幾年,是誰會這麼害她?


  見周姚氏這模樣,顧九也有些茫然了,因問道:「那姚姐姐現在打算怎麼辦?」


  她是外人,對周家也不怎麼了解,自然不能胡亂出主意。


  更何況,看周姚氏這模樣,明顯是有了打算了。


  「我想帶著明兒回娘家。」


  這話一出,顧九倒是愣了,問道:「姚姐姐可想好了?」


  雖說現下規矩寬鬆了不少,出嫁的女子也可以隨意的回娘家。


  可是周姚氏這個決定,顯然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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