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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他配么?

  這話一出,顧九的眸光一亮,快步走到他面前,問道:「是有別的法子么?」


  見她這著急忙慌的模樣,莊子期不由得失笑,嘆了口氣道:「你這實心眼的丫頭,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親娘呢。」


  自來只見這婆媳之間相處不好的,哪兒見過這麼實誠的小姑娘?


  見莊子期打趣自己,顧九卻是不以為意,只是笑了笑,道:「可,這是世子的親娘啊。」


  更何況,她待自己不錯,若能救,她自然願意對方可以好好兒活著的。


  見顧九回答的認真,莊子期則是再次琢磨了起來。


  果然那傳言是真的,這小丫頭對人倒是死心塌地的好。


  只可惜……


  這個傳言中的世子爺似乎並不怎麼樣,方才瞧著倒是個坦坦蕩蕩的,可對顧九的這一顆心,卻是不怎麼有回應的。


  難不成,是他不喜歡顧九?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莊子期的臉色又冷了下來。


  他家小徒弟這麼好的一個小姑娘,人美心善,配他綽綽有餘了,這個臭小子還敢不喜歡她?!

  莊子期哼了一聲,顧九卻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因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您可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見她這模樣,莊子期的火氣又消散了大半,嘆了口氣,道:「我沒跟你置氣,實話跟你說吧,林氏現在的毒已經入了五臟六腑,想要救她的性命,只能洗筋伐髓,這個我沒騙你們。」


  他說到這裡,又頓了頓,道:「不過,想要延續她的性命,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極北苦寒之地,有花名天山雪蓮,此花可活死人肉白骨,自然,這傳言不可盡信。可能解百毒的功效,卻是真的。洗筋伐髓之後,若能以此花入葯來讓林氏吃下,至少可保她與常人性命無異。」


  這話一出,顧九瞬間大喜,因問道:「真的么,那這葯可能買來?我著人買去!」


  錢不是問題,她手裡最不缺的就是錢!


  見自家這小徒兒財大氣粗的模樣,莊子期卻是重重的敲了敲她的額頭,笑罵道:「這混賬東西,你當那般珍貴的東西是用錢能買來的?」


  要真是如此,那天底下那般多的有錢人,怕不是都要搶瘋了!


  「這天山雪蓮開在千米高的山巔,綿延百里四季如冬。三十年一開花,花期只有三日,且身邊還有蛇中毒首的赤炎蟒守著,觸之唾液即亡。就算曆經千辛萬苦採摘下來之後,若不能在十二時辰之內研磨成藥粉,藥效便會全無。」


  他每說一句,顧九的臉色就暗淡一層,待得莊子期全部說完之後,顧九的臉色已然愁的不能看了。


  「那豈不是……完全沒機會了?」


  聽得顧九這話,莊子期點頭道:「所以,能保她五年性命已然是極限,你也不必再奢求太多了。」


  他倒是曾經聽說過一個傳聞,那個以太監之身登基的武帝,便是靠著那天山雪蓮續命的。


  饒是那位權傾天下的主兒,也是歷經一番劫難才將天山雪蓮拿到手,更遑論說他們這些凡人?


  「她的毒太久,我不是大羅金仙,能保她平安度過洗筋伐髓的劫難已然是儘力了。而且阿九,你也儘力了。」


  聽得莊子期的話,顧九好一會兒才點頭應道:「師父,我懂了。」


  只是,這對林氏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這秦釗到底是何等的狠心,竟然對自己的妻子都能下此毒手!


  要知道,林氏這一生從未做過惡,對明國公府更是百般忍讓,如今卻換的這個下場,實在是叫人唏噓。


  她想這些的時候,莊子期顯然也想到了這裡,因冷哼道:「你這個婆家,瞧著外面風光,實則這裡面可都爛透了。什麼國公爺,外面還傳他是霽月清風,我呸,狗屁不如的玩意兒。」


  莊子期倒是想罵就罵,罵完了還引得顧九笑著贊同:「您說的很對呢,可不是爛透了么。」


  她說到這兒,又嘆了口氣道:「原先我總想著,縱然至親至疏夫妻,也不應當到這份兒上。」


  尤其是她明白了前世真相,知道自己誤解秦崢之後,更覺得這人跟人之間,哪兒就至於那麼大的仇呢?


  可是今天秦釗的行徑,卻是在明晃晃的告訴自己。


  真的至於。


  寵妾滅妻,為了一個妾室,將髮妻逼到死的地步,這秦釗也當真做得出來!


  她心中替林氏不值,一旁的莊子期卻是想到一件事情來,因蹙眉道:「還有你啊,蠢丫頭,一天到晚的沒心眼,以後可長個心吧,別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這明國公府內里可是爛透了的,這小丫頭卻是個沒心眼的,別改日再被人賣了。


  他冷眼瞧著,秦崢有那麼個爹,也不知道本人到底是個什麼德行。


  不成,改日借著洗筋伐髓的功夫,他可得好好兒的掌掌眼,別讓這小丫頭被人給騙了!

  莊子期心中打定了主意,倒是一旁的顧九聽得他這話,笑的眉眼彎彎:「多謝師父關心,我都記在心裡了,您放心便是!」


  見她這模樣,莊子期越發覺得她傻乎乎的,勉強的點頭應了,越發在心中下定了決心,自己得替這個徒弟好好兒的掌掌眼。


  他才這般想著,就見垂花門到了。


  因著天色已完,便也不讓顧九再相送,只是道:「行了,你先回去吧,送到這兒就成了。」


  顧九扶著他上了馬車,一面道:「我送您回去吧,總歸府上馬車還得再回來呢。」


  見狀,莊子期卻瞪了她一眼,道:「我一個糟老頭子有什麼可送的!去去去,讓你回去便回去,哪兒那麼多話呢,你是師父我是師父?」


  聞言,顧九頓時笑道:「自然您是師父,畢竟我沒那麼大本事,您這些能耐,徒兒得學一輩子呢。」


  這話莊子期愛聽,因敲了敲她的腦門,道:「你這鬼丫頭,行了,快回去吧。等你們小廝把我送到了,回來給你報信便是。」


  他說到這兒,又道:「我瞧著那林氏也挺可憐的,你也回去寬慰寬慰她。不管是毒還是病,最忌諱的便是思慮深重。」


  顧九一一應了,知道莊子期決計不肯讓自己送,索性行了禮,道:「那師父慢走。」


  待得馬車走遠了,她這才轉身回了名蘭苑。


  ……


  而名蘭苑內的氣氛,此時顯然沒有十分和諧。


  顧九出去之後,秦崢便讓丫鬟們全部出去,只留了林氏跟自己。


  林氏見他這模樣,一時有些詫異,待得他將門合上之後,方才遲疑著問道:「崢兒,這是怎麼了?」


  下一刻,便見秦崢正色道:「母親,我問你一個問題。」


  他這神情太過嚴肅,林氏也不由得收斂了笑容,因點頭道:「你說吧,母親必然知無不言。」


  她的眼尾還帶著哭過的紅,饒是這個歲數,依舊帶著惹人憐愛的風情。


  只可惜,秦釗瞎了眼,眼中從沒有她。


  反倒是秦崢,見母親這模樣,不由得抿了抿唇,將帕子遞給了她。


  「多謝。」


  林氏道了謝,拿帕子摁了摁眼角,復又看向秦崢:「好孩子,說吧,母親聽著呢。」


  秦崢應了一聲,正色看向林氏道:「你可願和離?」


  這話一出,林氏的手頓時一僵,因著太過震驚,所以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她吶吶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秦崢抿了抿唇,道:「白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他來之前的時候,便聽了小廝跟自己回稟。


  因著先前顧九的提醒,所以秦崢在府上這幾日安插了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能將今日白天發生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


  包括他們的對話。


  當時秦崢過來找林氏的時候,便想過若是對方願意和離,離開這個家,他也不是沒有辦法。


  只是後來來了之後,卻發現還有更嚴重的事情,便將此事給忘記了。


  如今這會兒房中只有他們母子倆,秦崢才想起來自己來的初衷。


  他神情嚴肅,說話也一本正經:「若你想脫離這骯髒的秦家,我可以幫你。」


  只要林氏一句話,和離的事情就可以交給自己。


  他不介意林氏和離,更不介意什麼名聲。


  只要林氏想。


  秦崢看林氏不說話,將自己的打算一一道來:「你且放心,和離之後,不管是住處,還是日後的生活,都由我負責。你不會遭受流言蜚語,我會庇護你。」


  這話其實有些肉麻,若以原先的秦崢,是說不出這等話的。


  但是今夜,在知道林氏的壽命無多的時候,秦崢卻生出了幾分恐慌。


  她只剩下這麼短的壽數了,那麼在那天到來之前,他會好好的庇護著林氏,至少讓她最後這段時日,是快樂的。


  林氏怎麼都沒想到,秦崢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的鼻子一酸,眼淚卻到底被強忍住,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放柔了神色道:「好孩子,母親知道你有心了。只是……我不想和離。」


  她只希望方清被休。


  然而林氏的模樣,卻被秦崢誤會了。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可是對他還抱有希望?」


  那個他是誰,林氏心知肚明。


  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聽得秦崢繼續道:「那毒,就是他下的!」


  這話,饒是秦崢的定力極好,說的也有些咬牙切齒。


  他行事一向都是謀定而後動,可今夜聽到這個消息,他第一反應卻是殺了秦釗!


  體內戾氣橫行,若不是顧九在他身邊,怕是他真的會失去理智。


  一個給髮妻下毒近二十年的男人,算什麼男人?他連人都不算!

  簡直是畜生行徑!

  見秦崢眼中的恨意,林氏越發怔住。


  她深吸一口氣,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了秦崢的手。


  年幼時,他的手白白嫩嫩,攥成拳頭的時候,只有小小的一團,放在她的手掌心時,她可以輕易地就握住。


  可是現在,他的手已經比自己的要大許多了。


  如同他這個人。


  早已從往昔的小孩子,長成了今日頂天立地的男兒郎。


  這是她的兒子。


  林氏突然便綳不住,嗚咽的哭了出來。


  她垂頭,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緊緊地抓住秦崢的手,想要說什麼,最終只有泣不成聲。


  她做錯了太多,對這個兒子,也虧欠了太多。


  這一輩子忍讓到如今,自己苟延殘喘也就罷了,卻還害了崢兒的半生!


  她不配為一個母親!

  林氏哭得聲音不大,可偏偏是這般的壓抑,卻讓秦崢的眼眶也通紅。


  他無聲的伸出手來,將林氏抱在了懷中。


  如同年幼時她抱著自己一般。


  他在這裡。


  顧九走到門口的時候,便聽到裡面的哭聲。


  她頓住腳步,在門外站住,並未立刻進去,而是貼心的給了裡面人時間。


  她知道,林氏的心裡太苦了,今夜,也算是一個發泄的機會吧。


  秦崢自然不知顧九此時就在門外,他從未見過人這般大哭,或者說,即便是有,也會被他忽略。


  然而眼前這位是自己的母親,到底生他養他,在他模糊不清的記憶里,也曾是慈母模樣。


  往日里能言善辯的大理寺卿,到現在卻如同一個笨拙的孩子一般,只會伸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卻不知該說什麼。


  還是林氏先停住了哭聲。


  隨著哭聲漸弱,理智也漸漸回籠。


  林氏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拿手帕擦拭眼淚,一面有些郝然道:「我方才……讓你看笑話了。」


  哪兒有這樣當母親的呢,居然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大哭。


  像什麼樣子。


  秦崢搖了搖頭,抿唇道:「哭出來就好了,有的人,不值得。」


  他到現在才說了這麼一句,林氏卻是有些愣怔,好一會兒才失笑,道:「是啊,不值得。」


  可有些人,卻是值得的。


  比如,她這世間唯一的血親,已然成長到可以庇護自己的兒子。


  她的秦崢。


  「那,和離的事情?」


  聽得秦崢問自己,林氏的手頓了頓,復又將臉上的淚痕擦去,抬眼道:「我不和離,但,你可以幫我一個忙么,我要方清和她的一雙兒女出秦家。」


  她何嘗不想清清白白的離開秦家?


  這個困了自己一輩子的府邸,如同一個會吃人的凶獸,一日日的吞沒了自己的生命。


  她只剩下幾年的光景了,哪怕是治好,又能過幾天好日子?

  若是離開了明國公府,至少死之前,她都是歡喜且自由的。


  可是,如果她清白的離開,要以犧牲秦崢名聲作為代價的話,那麼她寧可跟著一起爛在明國公府。


  她的崢兒是世子,若她跟秦釗和離,不但到時候秦崢要被人指指點點,甚至還會被秦釗抓住把柄,日後成為一個對付秦崢的利刃!


  她決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更何況,秦釗要她的命,無非是想讓方清上位,更甚者,在她的兒子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再扶持方清的孩子成為下一任明國公!


  可她就要斷了秦釗的念想。


  離開明國公府,方清只能作為外室。


  而一個外室的子女,是沒有資格繼承任何東西的。


  她這一生爛在這裡不要緊,可她的兒子,前途和名聲,一樣都不能少。


  這是她最後能為秦崢做的,

  讓他不用背負任何的污點,乾淨前行。


  秦崢並不知她的想法,可聽了她這話之後,卻是眉眼深沉道:「這是你想要的么?」


  他不知林氏對秦釗有沒有感情,可她嫁進來了一輩子,自己並不能強求對方離開。


  秦崢問的鄭重,林氏則是嫣然一笑。


  她伸出手來,摸了摸秦崢的臉,滿眼溫柔:「是。」


  她只有這一個兒子,先前已經錯了那許多,如今不能再一錯再錯。


  她現下唯一的願望,便是他好。


  「崢兒,願意幫我么?」


  聞言,秦崢只是凝視了她許久,方才點頭:「好,我幫你。」


  秦崢說到這裡,復又道:「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見他這模樣,林氏臉上笑容不變:「好,你說。」


  秦崢攥了攥拳頭,復又鬆開,只是神情里滿是冷意:「秦釗下毒之事,交給我處理,你別插手,也別干涉。」


  縱然秦釗是他爹,可這事兒做的太過噁心,這事兒,他鐵了心要鬧大。


  任憑誰都別想壓下去。


  這話一出,林氏卻是一怔,好一會兒才道:「可,他是你父親……」


  聞言,卻見秦崢冷冽一笑,道:「這種東西,他配么?」


  林氏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兒子,卻又突然笑了起來。


  她不可自抑的掩嘴,笑的眼淚都要下來了,良久才收斂了笑容道:「你說的對,他不配。」


  這種人,他怎麼配為人父呢?

  哦不,或許他在方清的眼裡是配的,可是既然他跟方清那麼好,那時候怎麼還要委曲求全的娶自己呢?

  想要名利雙收,又想要給自己下毒,除掉自己這個障礙,天底下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


  念及此,林氏復又堅定的抬頭,道:「崢兒,這事兒你先別插手,我心中有個打算。」


  她說到這兒,不等秦崢反駁,又道:「你且信我一回,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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