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一夢旖旎
房中燭火通明,八寶琉璃宮燈在夜風的吹動下微微的打著璇兒。
眼前姑娘神色動人,貝齒咬唇,顯得格外的嬌弱可愛。
我見猶憐。
秦崢喉結滾動,那一瞬間竟莫名想起一句話。
任君恣意憐。
他的手背在身後,捏拳將衝動壓了下去,又猛地回身走到桌案前,倒了一盞茶,牛飲似的灌了下去。
茶水是冷的,卻澆不熄心頭的燥熱。
秦崢深吸一口氣,復又倒了一盞茶,可沒等喝到嘴裡,卻想起什麼似的,回身問道:「你喝么?」
他方才那一系列的動作,讓顧九都有些發懵。
此時聽得他這話,想要回答,卻被他眼眸中的幽深嚇到,那一瞬間,她竟沒來由的生了一種錯覺。
眼前男人,想要吃了她。
顧九下意識咬唇,想要往後退,卻碰到腳崴的地方,頓時蹙眉悶哼:「唔……」
秦崢這才回神,快步走過去,問道:「碰到了?」
男人的眸中帶著關切,顧九卻是有些憤憤,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還不都是因為你?
雖然她這話沒說出口,秦崢卻是奇異的懂了,復又失笑,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心裡的慾念倒是因著她這般模樣而消散了幾分,秦崢捏了捏眉心,復又問道:「喝水么?」
顧九也知自己有點無理取鬧,因點頭道:「多謝世子。」
聞言,秦崢應了一聲,走到桌案前替她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她。
顧九接了慢慢喝著,垂眸平復著心情。心跳的有些快,眼前男人的侵襲太重,似乎無孔不入,讓她連指尖都有些顫抖。
「時候不早了,世子……可要回去?」
聽得顧九的話,秦崢垂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間,他竟從她的話中聽出挽留之意來。
然而再看她毫無波動的表情,秦崢卻又自嘲。他倒是真能聯想,殊不知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念及此,秦崢點頭應了,道:「你早些休息。」
男人轉身離開,倒是乾脆利落。
顧九下意識跟著他的背影看去,卻見對方長腿邁得快,不多時便轉身出了院門。
倒是絲毫不拖泥帶水。
顧九愣怔片刻,繼而低頭苦笑,她方才真是瘋了,竟然想要以退為進的挽留他留下來?
只是這結果卻到底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他果然……絲毫不會留戀。
不過也是,她這樣的姑娘,毫無優點,憑什麼值得他留戀?
大抵是今夜秦崢待她太過溫情,竟讓她生了幾分妄念出來,甚至有那麼一瞬,想要真的與他生米煮成熟飯。
好在他走了。
顧九垂眸,鼻端有些酸澀,旋即卻又勾起唇來。
也好,他對自己絲毫沒有情誼,也更可以讓她看清楚自己該如何做。
手邊放的是秦崢送的葯,顧九打開來嗅了嗅,不由得的嘆了口氣。
他給的葯倒是好東西,千金難求的方子,哪怕是她醫術只學了個皮毛也知道這比她小藥箱里的跌打損傷葯好的多。
她倒出一點揉搓在腳踝處,感受到腳踝處火辣辣的疼痛,鼻子越發酸了幾分。
……
趙嬤嬤進門的時候,就見秦崢已然離開,只有顧九獨自坐在軟塌前,神情里竟有幾分悲傷。
她下意識走過去,問道:「小姐,世子怎麼又走了?」
聽得趙嬤嬤的話,顧九才回過神兒來,無意識的勾唇道:「嗯,時候不早,他該回去休息了。」
她說到這兒,又起身下軟塌,由著趙嬤嬤將自己攙扶到床前,放柔了聲音道:「嬤嬤也去歇著吧,我有些累了。」
今夜飲了酒,她身上燥熱雖然褪去了幾分,但卻還有些頭昏腦漲。
趙嬤嬤見她神情不大對勁兒,想要說什麼,卻先被顧九給阻止了。
「那您早些歇著,老奴就在隔壁。」
得了趙嬤嬤的話,顧九點頭應了,待得她走了之後,將帳子也放了下來。
外間的光明瞬間變得影影綽綽,床上似乎成了一個單獨的密閉空間。
顧九深吸一口氣,不自覺的在枕頭下摸出了秦崢的那串佛珠。
直到將佛珠握在手中,她才心裡踏實似的,閉上了眼睛。
只是她渾然不知,此時的秦崢,還在院外的陰影處。
他出了門后並沒有立刻走,只是站在樹下回望房中。
燭火亮著,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內中影子來回動著。
夜風漸大,吹到男人的身上,非但沒能讓他靜下心來,反而覺得心中那股燥熱越發的重了幾分。
今夜他失態了。
若不是方才離開的快,身體的變化,怕是就會暴露於人前。
秦崢捏著眉心,神情有些疑惑。
這些年來,他於情事上一向淡漠,可今夜竟在一個女子面前連連敗下陣來。
若說先前他還有些懵懂,今夜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思緒。
他的確,對顧九動了情。
縱然只是情絲淺淡,但卻在心裡生了根。
念及此,他又有些後悔。
早在先前他搬出去的時候,便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先前他倒是決絕,可現下卻又覺得,搬出去的舉動是不是太倉促了?
只是,在想起方才顧九的態度時,秦崢又忍不住蹙了蹙眉。
至少從方才看來,她面對自己的表現分明是沒有動情的,且連半分旖旎都不曾有。
想來,她也是願意自己搬出去的?
畢竟,先前她還特意提醒過自己,生怕他忘記了似的。
秦崢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分明先前她還抓著自己的佛珠睡覺,神情里是依戀的,可轉瞬便已經變了臉。
小姑娘的心思,當真難猜。
……
「阿九,我心悅你——」
男人的臉放大在面前,顧九隻覺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她回望著眼前的秦崢,幾乎要溺斃在男人的深情款款之中。
「我,我也是,唔……」
顧九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秦崢摟在了懷中,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給揉碎在骨血之中。
衣衫盡褪,青絲如瀑散開。
男人的目光染著幾分邪肆,讓顧九忍不住去捂他的眼睛,卻被他抓著親吻了掌心。
「唔……」
顧九猛地坐了起來。
夜涼如水。
窗外月光灑進房中,隔著帳子依稀可見那滿地銀輝。
春日的夜裡,風還帶著些許的涼意。
然而卻吹不散顧九心頭的熱度。
她方才……
做了一個夢。
也不知是不是那酒的緣故,她睡前還在心浮氣躁,再加上先前又被秦崢抱了,所以睡著之後,竟然夢見了,魚水之歡。
一想到夢裡的情形,顧九瞬間便捂住了臉,臉頰的熱度讓她幾乎羞憤欲死。
她怎麼就夢見,夢見那種事情了呢!
顧九起身下床,隨手倒了一盞茶灌了下去,卻在最後一口茶水要咽下去的時候,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一件事情。
這個茶盞,是秦崢用過的。
因著那會兒她心思亂,所以便沒有讓趙嬤嬤收拾,直接出去了。
顧九含著最後一口水,咽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直憋的臉都紅了。
她重重的拍了拍額頭,到底是將茶水咽了下去。
涼茶入腹,卻因著這茶杯的緣故,再次讓她的溫度升高了幾分。
顧九嘆了口氣,認命似的回到床前,這次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夢裡的情形還殘存在腦海中,她鬼使神差的摸上了自己唇。
夢裡他的唇,似乎也是這樣的柔軟……
才想到這裡,顧九驟然清醒過來,一把扯過被子將自己的頭給蒙上,整個人在床上翻了個滾。
她這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被褥蒙住了顧九,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然而正是這樣的黑暗,卻讓那夢境越發的真實了幾分。
從男人的眼神到他的動作,還有他那低沉暗啞的聲音,彷彿都是蠱惑一般,讓她的心跳都快了幾分。
他說:「我心悅你。」
顧九似是中了蠱,下意識的咬住了被角,卻又驀然紅了眼眶。
原來哪怕到了現在,她都沒有半分死心,唯一所想,皆是他這句話。
可惜,皆是痴心妄想。
……
這一夜,顧九再次瞪眼到天亮。
夢中情形太過真切,真切到天都亮了,顧九還沒有將那些少兒不宜的畫面從腦海中趕出去。
一夜未睡,她晨起時都有些懨懨。
腳上的疼痛倒是消散了不少,秦崢給的葯十分好用,這才一夜的功夫,便可以下地走路了。
一想到秦崢,顧九瞬間又想起了夜裡的夢,驟然捂住了臉哀嘆。
她這是中邪了么!
白朮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她這般模樣,連忙快步走過來,關切的問道:「小姐,您沒事兒吧?」
聞言,顧九搖了搖頭,懨懨道:「沒事兒。」
只是那表情,卻怎麼都不像是沒事兒的樣子。
白朮不知是什麼緣故,因小心的問道:「可是跟方姨娘有關?若是您不願意,那就不過去了吧?」
聽得這話,顧九疑惑的問道:「跟她有什麼關係?」
她說完這話,又想起了先前方清的話,復又搖頭道:「無事,與她無關,我待會是要過去的。」
是了,先前秦老夫人要求的,讓她跟著方清學管家。當時她倒是不大想同意,不過老太太發了話不容置喙,所以顧九便打算糊弄兩天。
見顧九這模樣,白朮卻有些疑惑了,因道:「那您這是怎麼了?」
顧九嘆了口氣,一時有些哀怨,她總不能說,自己大抵是昨夜喝了兩杯酒的緣故,所以做了一個十八禁的夢,且夢裡的主角是秦崢吧?
這話要是說出來,顧九就可以不用要臉,直接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最終,她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哀怨道:「下次不能去母親那兒吃飯了。」
上次去林氏那兒吃飯,只是她跟秦崢曖昧,這次就做夢夢見了這等事情,要是再去吃飯,豈不是下次就要被秦崢真的給……
一想到那個場景,顧九臉上復又雲霞蒸騰了幾分。
其實,若是真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一旁的白朮只看到自家小姐的臉色在不斷地變幻,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憂愁一會兒羞澀的,倒是堪比變臉了。
「小姐,您沒事兒吧?」
顧九回過神兒來時,就看到白朮關切的眼神。
她搖了搖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給趕了出去,站起身來,道:「沒事兒,走吧,咱們去思清閣。」
說完這話,她當先走了出去。
思清閣是方清的院落,顧九前世里倒是來過,不過今生卻是頭一次。
見她前來,絳珠行了禮,不甚恭敬道:「世子夫人請稍等,我家主子還沒洗漱完呢。」
這個時間,顧九都已經吃完飯了,她還真不信對方真的沒收拾好。
況且,便是真的沒洗漱完,也該讓顧九先去待客廳坐著喝茶等候,而不是讓自己站在外面等著,這般做派,怕是想給自己下馬威呢。
然而顧九卻不吃這一套,只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晚些時候再來吧。」
讓她等方清,也不看方清配么!
見顧九居然轉身就想走,絳珠頓時便傻了眼,還不等她說什麼,就聽得裡面傳來方清的聲音:「可是世子夫人來了?」
絳珠聞言,連忙回稟道:「回主子,正是世子夫人來給您請安了。」
聽得這話,方清隔著門道:「還不快請進來,沒眼色的奴才。」
她主僕二人一唱一和,顧九倒是走不了了。她嗤笑一聲,旋即轉身,在絳珠的邀請下,進了房中。
不同於名蘭苑的陳設古舊,這思清閣內倒是富麗堂皇。
傢具皆是花梨木嵌螺鈿的,既精緻又貴氣;靠牆側面的烏木雕壽馬蹄足長條桌上,隨意擺放著幾個紅珊瑚擺件,尺高的珊瑚上金銀穿成的花兒,瞧著便格外的賞心悅目。
更不必說地上鋪的波斯長毛毯,桌上擺的白玉茶碗,當真是處處富貴。
若是不知道的,怕是以為這才是正室的居所。
顧九隻略微掃了一眼,心中便忍不住嘆息。
她是見慣了富貴的,顧家最不缺的便是錢。
是以前世里,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
一個妾侍的房中這般陳設,她是真沒將林氏這個國公夫人放在眼裡啊。
見顧九不說話,方清卻以為她是被自己這裡的陳設給震撼到了。
這思清閣內的樁樁件件,都是她的得意之筆,這會兒見顧九的目光打量,也有些自得,因笑道:「世子夫人來了,快坐吧。」
她還在銅鏡前由著丫鬟給自己梳妝,因著妾不能穿正紅,所以她的衣服便都是諸如桃紅橘紅之類的色系。
乍一看去,便會混淆。
顧九點頭應了,坐在外室等著,見丫鬟奉茶過來,接了茶水,卻並未喝,只是隨手放在了一旁。
不多時,方清便穿戴好走出來,笑著問道:「世子夫人——這樣叫你都顯得生分了,我叫你阿九可好?」
聽得這話,顧九卻是睨了她一眼,道:「姨娘,咱們本也不熟吧?」
這話卻是拒絕了。
方清臉上笑容一僵,旋即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先前瑤兒不懂事,惹得你不高興了。只是咱們到底是一家人,何必為了那些事情鬧得不愉快呢,你說是不是?」
聞言,顧九卻是笑眯眯道:「姨娘說的是,不過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規矩二字也不可亂,對吧?」
且不說她只打算在明國公府里待一年,便是真的要在這裡住一輩子,也不能由著方清來。
叫她阿九,她嫌膈應!
見顧九隻差明晃晃當著自己的臉說自己不配,方清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淡淡道:「世子夫人說的不錯,但還有句話,便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才嫁過來,這般樹敵,當心站不穩先栽了跟頭。」
聽得她這話,顧九卻是笑了:「是,做人是得識時務,我嫁的是世子,正經婆婆是林氏,若是分不清楚這個,我才是要栽跟頭呢。」
林氏聞言頓時咬牙,冷笑道:「可現在的國公爺,卻還不是他呢。」
若不是秦崢的腳跟站的太穩,讓她根本就無從下手,哪裡輪得到他來做這個世子?
但那又如何,只要這國公爺是秦釗,她就還沒完全輸!
「方姨娘若是沒有什麼可教我的,那我便先告辭了。」
顧九才懶得跟她在這裡打嘴仗,有這個時間,她去鋪子里不好么?
畢竟,自己還一大堆的事情呢。
哪怕什麼事兒都不做,她去養著腳也行啊!
見顧九想走,方清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復又叫住了她:「等等。」
方清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呼吸道:「方才是姨娘太著急了,不過我這人脾氣急,卻沒有壞心,世子夫人莫要往心裡去。」
倒是十分的能屈能伸。
顧九自認若是自己的話,根本做不出這等做派,一時倒有些佩服方清。
只是不知道,她這般的伏低做小,在挖了個多大的坑在等著自己呢。
顧九想到這一層,面上笑容不變,道:「姨娘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哪兒會往心裡去。」
反倒是這方清,心裡很明顯是憋著壞呢。
念及此,顧九臉上的笑容反倒是多了幾分,問道:「不知今日姨娘叫我來,可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