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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這戲詞,耳熟么?

  秦崢唇角微勾,眸中卻半分笑意也無,只道:「柳大人為官清正,想來子女必然也是不錯的。來,吃菜。」


  二人就此將這話題揭了過去,白臨淵則是舉著酒杯敬了秦崢,仰頭一飲而盡。


  而一旁的顧九,卻莫名有些握不住筷子。


  這二人的來言去語,總讓她心中有些違和感。


  她了解秦崢,知道對方現在的狀態是外松內緊,分明是審犯人的那一套。


  而審問的對象,無疑是白臨淵。


  還有方才秦崢的那些話,連顧九都聽出了不對——對外宣稱暴斃,那麼她真實的死因呢?

  可白臨淵就像是沒聽懂似的,直接打太極將此事給打了過去。


  偏此時樓下的戲到了高潮處,乃是杜鵑鳥的詞:「分明一條無邊路,早也凄來晚也涼;使她塵世如所願,心頭血盡、我又何妨——」


  正是百花記中,杜鵑一折。


  百花爭艷,杜鵑花欲得頭籌,杜鵑鳥甘願獻出心頭血,為她染上塵世最艷的紅。


  而這段,則是杜鵑鳥啼血之前所唱。


  顧九聽得那唱詞,心頭微微一顫。


  秦崢卻是在此時將筷子放下,笑道:「今日這齣戲唱的好,白大人聽著可耳熟?」


  聞言,白臨淵笑道:「自然是熟悉的,前些時日公主府內百花宴,唱的也是這一出,戲是好戲,可惜白某隻聽了一段,今日得世子的福,倒是能聽了完整,感激不盡。」


  秦崢彎唇一笑,道:「不敢當,秦某隻是一俗人,偶爾附庸風雅罷了。不像白大人,您是真大雅之人。」


  二人互相謙虛了一番,倒是顧九回過神兒來,眯眼看著眼前的白臨淵,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一件事兒來。


  她咬了咬唇,到底是開口問道:「白大人不必過謙,您的確是大雅之人。夫君您有所不知,妾身先前偶遇春曉姑娘,才知她新唱的一齣戲裡面,還有白大人寫的詞呢。」


  秦崢不妨她驟然接話,可在聽到她話里的意思,卻又微微一頓,旋即挑眉道:「什麼詞?」


  顧九看向白臨淵的方向,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一字一頓道:「秋意涼、枝頭霜,明月高懸……白大人,后一句妾身想不起來了,是什麼來著?」


  白臨淵起初有一瞬間的慌亂,到了後來卻是淡然下來,甚至還帶出了幾分謙遜的笑容。


  此時聽得顧九這話,他笑了一聲,溫和道:「末一句是『照鬢邊如白髮蒼』。」


  他念完這句,又有些郝然道:「不才酒後亂寫的,春曉姑娘覺得好,便拿去寫了詞。不想,倒是讓夫人見笑了。」


  顧九仔細打量著他的笑容,卻見對方一舉一動都瞧不出毛病來。只除了……他臉上的表情。


  像是繪製上去似的,帶著幾分假來。


  她方才只是猜測,不想倒是證實了。


  「白大人不愧是狀元郎,如此才情,秦某佩服。」


  秦崢不動聲色的接話,復又笑道:「若是夫人不說,秦某倒是不知道,大人還有如此閑情雅緻呢,當真是文人做派。」


  聞言,白臨淵隨著笑了笑,語氣依舊謙遜,甚至還有幾分忐忑:「讓世子跟夫人見笑了,下官實在是惶恐。」


  顧九隨著一笑,只是心中卻越發狐疑了起來。


  樓下的戲曲還未唱完,咿咿呀呀的聲音分明是動聽的,可不知怎麼的,唱的顧九竟然有些冷意。


  一則是為杜鵑啼血的冷,二則便是沒來由的想起了白臨淵公主府所做的詩,再者,便是方才那一句了。


  她先前之所以試探白臨淵,是因為想起來前世聽過這齣戲,且那些世家夫人們還討論過,說這是狀元郎所做。


  而方才試探的結果也很清楚,證明她沒有聽錯。


  可也正因為如此,才讓顧九心中的違和感越發的強烈。


  一個人,當真可以前後差距如此大么?

  她才想到這裡,就聽得秦崢開口笑道:「瞧我這記性,今日與白大人相談甚歡,倒是忘了一件事,來人——」


  秦崢拍了拍手,便見蘇辰從外面走進,手中還捧著一個長盒子。


  「主子。」


  秦崢點頭,讓他將那盒子方才一旁的桌案上,起身笑道:「今日前來,原是有事相求的。秦某才得了一幅畫,只是不辨真偽,聽聞白大人於鑒賞一道頗有心得,不如替秦某鑒賞一下真偽,如何?」


  聞言,白臨淵自然是點頭答應的,笑著隨之起身走了過去,一面道:「下官也只是略懂,鑒賞談不上,大人慧眼,下官陪著觀摩一番吧。」


  二人一面寒暄,一面走了過去。


  顧九還沉浸在戲文之中,只覺得心中的違和感越發強烈,此時見兩人的模樣,蹙眉看白臨淵。


  倒是秦崢先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問道:「阿九若是無聊,不如下去看戲?」


  聞言,顧九擺了擺手笑道:「妾身閑來無事,我也過來看看畫兒吧。」


  她恍惚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線索,可卻一時想不明白,所以便隨著一起過去。


  秦崢見狀也不攔她,命蘇辰將畫作打開,一面笑道:「白大人請看。」


  那是前朝大家留下來的一副《江行初雪圖》,描繪的乃是凌冽寒冬的江岸,漁夫冒著大雪撒網捕魚的情景。


  圖一打開,便覺那溯風凜冽撲面而來。


  顧九不大會辨別真偽,只覺得這幅畫極好。


  生動且形象,於細微處見真章。


  白臨淵仔細的看著圖,收斂了笑意,倒是嚴肅了不少。


  顧九打量了他一眼,卻不期然對方秦崢探究的目光。


  「怎麼了?」


  他並未出聲,但那唇語顧九卻是看懂了。


  她先是一愣,復又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對方為何會有此一問。


  自己身為秦崢名義上的妻子,卻盯著別的男人一直看……


  這個認知,讓她一時有些郝然,咳嗽了一聲,乖乖的將目光收了回來。


  她只是覺得心裡怪異罷了,實在是這人表裡不一,瞧著變化太大,她才會下意識留心觀察的。


  誰知如今倒是被秦崢誤會了。


  顧九心裡嘆了口氣,卻見白臨淵已然開口:「世子,這話的確精妙絕倫,看的出此人想要儘力臨摹出先人的筆法,只是細微處還是有些欠缺,您看這裡——」


  他一連指了幾個錯處,道:「這幾處筆鋒不對,不是那位大家的繪畫習慣,還有這兒的題字也不對,收尾圓潤了些。不過雖然是贗品,卻還是有些賞玩價值的。」


  聽得白臨淵認真的分析,秦崢也隨之笑了起來,撫掌道:「原來如此。實不相瞞,我買回來的時候,也覺得有些怪異,如今聽了白大人的一席話,才知道果真是贗品。」


  他說到這裡,又讓蘇辰將話收起來,道:「行了,拿去燒了吧。」


  聞言,白臨淵有些詫異,因問道:「大人,這畫雖說是贗品,可也並非一無是處,拿去燒了不是可惜?」


  「假的便是假的,留著做什麼?」


  秦崢笑的一臉無所謂:「真跡才有留的價值,如這般假的,留在世上反倒是讓無辜之人受蒙蔽。白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白臨淵臉上笑容不變,只是到底有些勉強,笑道:「大人所說,恕下官不敢苟同,雖說這是一副贗品,可某些細微處,卻比真跡繪製的還要好。只以真偽便一韓城人打死,未免也太過了些。」


  聽得這話,秦崢卻並沒有立刻接話,只是打量著白臨淵,好一會兒才笑道:「白大人說的也有道理,既如此,這畫便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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