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少喝酒

  寒暄過後,宴席正式開始。


  百花宴上歡聲笑語,舞姬們身姿曼妙,在這春日融融的時節,越發顯得賞心悅目。


  唯有顧九像個異類。


  她坐在桌案前,對周遭的一切視而不見,像是一個只為前來吃飯菜的人,專心致志的吃著眼前的食物。


  一旁的周淼是個坐不住的,見她吃的津津有味,不時地低聲跟她說話:「顧姐姐你看,那個舞姬的腰怎麼可以這麼軟!」


  她嫌棄世子夫人太疏遠關係,十分自覺的改成了叫姐姐。


  顧九也不在意她的稱呼,由著她叫去,只是聽得這話,卻是忍不住笑了一聲:「你且去問問她,怎麼練的。」


  聽得顧九的打趣,周淼托腮笑了笑,就見周姚氏給她盤子里夾了菜,柔聲囑咐道:「吃點東西,光喝茶待會胃裡又要難受。」


  聞言,周淼連忙笑著應了,又給她也夾了菜,笑道:「多謝大嫂,您也吃呀,別光顧著我。」


  小姑娘的體貼讓周姚氏眼中笑意不斷,點頭應了,拍了拍她的手道:「淼兒乖。」


  那模樣,倒像是哄小孩兒似的。


  顧九見狀垂眸笑了笑,一面伸手去拿酒壺。


  宴會上因著女眷多,故而上的都是桃花釀,香甜可口,喝到嘴裡更是滿口余香。


  她喜歡這個味道,不自覺便多喝了幾杯。


  誰知卻拿了個空。


  顧九詫異回頭,卻見那酒壺已然被秦崢拿到了自己的身邊。


  感受到她疑惑的目光,秦崢偏了偏頭,淡淡道:「少喝酒。」


  他的神情分明一本正經,可顧九那一瞬間,竟然有心靈感應似的,瞬間懂了對方的意思。


  他這是在提醒自己,上次她喝多了之後出言不遜?


  是了……


  指著他說勾引自己,這也是她生平最丟臉了!

  顧九頓時有些臉紅,吶吶的將手收了回來,故作鎮定的點頭:「好,多謝世子爺。」


  只是那去端茶的手到底有些抖,心裡更是暗罵,她也是大意了,在他面前喝酒做什麼,這不是明擺著提醒他,自己之前做的丟人事兒么!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顧九越發專心致志的吃菜,絲毫不敢抬頭,生怕再撞上眼前人那戲謔的目光。


  也正因此,顧九才沒有看到,在她低頭裝鵪鶉的時候,秦崢唇角掠過的笑意。


  那笑容既輕且淡,連秦崢自己都未曾意識到。


  ……


  待得酒過三巡,宴席的氣氛才漸漸地活絡了起來。


  眼見得眾人都吃的差不多了,長公主方才笑著開口道:「今日宴會,為的便是熱鬧,只是有酒無樂也是無趣,不如咱們找點樂子如何?」


  這是往年的老規矩了,眾人也都知道,便都紛紛應和。


  有跟長公主親近的世家夫人便開口笑道:「既是要找樂子,咱們便也添些彩頭。在座的都是世家公子千金,文採樣貌都不輸的,咱們公平起見,有想要一展風采的,若拔了頭籌,便給些獎勵,公主意下如何?」


  聞言,長公主讚賞一笑,道:「這法子甚好,咱們今日也不論什麼品級高低,今日咱們也效仿古人流觴曲水,到了誰那裡,便由誰來。如何?」


  這話一出,便見先前那個婦人復又掩唇笑道:「公主的法子甚好,只有一樣,嫁了人的便不強制參與了吧?尤其是妾身這等才疏學淺滿腦子柳絮的,若在這等場合丟了丑,以後可就沒臉見人了。」


  聽得她這話,長公主笑著睨了她一眼,道:「偏你會多懶兒。罷了,便依你所言,凡嫁娶之人,都可隨意來,反正你們都從詩酒茶成了醬醋鹽,想來也沒什麼詩情畫意了。」


  幾個出嫁的婦人頓時笑著附和了這話,齊聲笑道:「公主英明。」


  於是規矩就此定下。


  長公主來了興緻,著人拿了酒杯來,宮人置於水上,隨風飄了下去。


  那酒杯晃晃悠悠,一路沿著而下,在場之人都屏住了呼吸,有希望到自己面前的,更有祈禱別停在自己面前的。


  因有先前的規矩,顧九不必參與此事,她酒足飯飽,便也來了幾分興趣,跟著眾人一起看那酒杯,卻見它最終停到了白家的桌案前。


  在場之人頓時有笑有嘆,身邊丫鬟在長公主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便聽得她笑吟吟道:「今日開場竟由咱們狀元郎開始,倒真是個好兆頭。」


  白府在上京中名聲不顯,之所以被邀請來了百花宴,乃是因著白家出了一個朝中新貴。


  去歲以一篇阿房賦拔得頭籌、被今上欽點為新科狀元的白家嫡子,白臨淵。


  這白臨淵的確是個有真本事的,年紀輕輕便進了翰林院,且因著文采斐然,更被上京無數女子列為想嫁對象之一。


  見酒盞停在自己面前,白臨淵起身行禮,語氣恭謹:「謝公主抬愛,微臣獻醜了。」


  聞言,長公主卻是彎唇一笑,不知想到了什麼,抬手制止了他,道:「素聞白大人文采出眾,今日宴會又以你為開場,不如本宮出題,你來作詩如何?」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頓時都來了精神,這位狀元郎是個有真才實學的,可惜就是為人清高,整個翰林閣內都沒幾個與他相熟之人。


  女子自然是心悅他的,可男人們卻又起了攀比心,一時之間,倒是讓白臨淵成了焦點。


  顧九離的不算遠,從她的角度,正可以看到白臨淵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只是那緊張不像是心虛,倒像是不適應被關注似的。


  她才想到這裡,卻又見秦崢坐直了身子,面上雖還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可實則已經聚精會神了。


  顧九不由得好笑,她還當秦崢萬事都不放在心上呢,原來對著優秀之人,也會暗自攀比的嗎?

  那廂的白臨淵已然調整好了情緒,恭聲道:「公主盛情相邀,淵卻之不恭,請公主出題。」


  聞言,長公主微微一笑,目光掃過了園內爭芳鬥豔的鮮花,最後落在了眼前那盆杜鵑上,素手一指,道:「便以此為題吧。」


  得了長公主的話,白臨淵再施了一禮,看向那盆杜鵑花時擰眉一瞬,復又舒展開來,只是眉宇間愁緒不斷:「杜鵑花發杜鵑啼,似血如朱一抹齊。應是留春留不住,夜深風露也寒凄。」


  他這詩念完,久久無言。


  長公主唇邊笑意消失,眸光落在虛空處,不知是看他還是看那盆杜鵑,良久才長嘆一聲:「好一句夜深風露也寒凄。詩是好詩,只是未免太悲涼了些。白大人文采斐然本宮認了,但卻不符合這百花宴的氣氛,罰你一杯酒,你可認?」


  聽得這話,白臨淵復又長施一禮,恭聲道:「多謝公主,微臣認罰,請公主恕罪。」


  眼見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長公主方才一笑,道:「來,繼續吧。」


  酒杯繼續往下轉,白臨淵也重新坐在了位置上。


  原本應當是一鳴驚人的文狀元,這個開場開的並不大好。


  雖說這首詩的確文采絕佳,然而這樣的場合下,卻是格外不合適。


  顧九若有所思的轉著自己的杯子,一時有些疑惑。


  都說高中狀元乃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可這位處處順心的文狀元,似乎並沒有年輕兒郎的朝氣與自負。


  甚至那詩里竟有血淚之感。


  她才想到這裡,就見身旁的秦崢臉色異樣,雖然在笑,可笑的卻格外陰冷。


  分明這晴好的天,她竟覺得有些發冷,下意識問道:「世子怎麼了?」


  聽得她的聲音,秦崢回頭看她,唇邊笑容倒是斂去不少:「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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