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心駛得萬年船
顧九看著那人的背影進了破廟,一時有些五味雜陳。
她倒是沒想到,這老頭兒非但眼睛不瞎,還好用的很呢。
就憑著剛剛走的那幾步路,就知道他的腿腳也好的很,根本用不上盲杖。
聽剛剛他們話里的意思,這老頭兒可沒少外出騙人,這個老不正經的……
她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看著那人瘦骨嶙峋的背影,到底沒有上前揭穿他,而是轉身朝著別的方向走去。
罷了,就算是眼睛好又怎樣呢,這麼一大把年紀,住在這破廟之中無處容身,便是有那二兩銀子,又能好到哪兒去?她又何必去揭穿他。
只是顧九卻不知道,她才走後,那破廟內便傳來了孩童的哭聲。
那是屬於嬰兒的、細弱無力的哭啼。
……
聽得顧九回來的消息,劉氏第一反應便是女兒受了委屈。否則昨日才回門,怎麼今日這個時候就回來了?
誰知女兒進門后,非但沒有半分的委屈,反而是滿臉的喜色:「母親,大喜!」
劉氏的一顆心瞬間落了地,一面拉著她的手走到羅漢榻前坐了,一面嗔怪道:「都是嫁了人的大姑娘了,怎麼行事還如此的莽撞?這是怎麼了,讓你歡喜成這個樣子,都不通報一聲便跑了回來。」
顧九笑眯眯的任憑母親數落,待得她說完之後,才將那神醫的事情說了,末了又道:「那神醫醫術高明,只是有些恃才傲物,好在他現在已經答應給藍兒看診,這下藍兒必然能恢復成正常孩子了!」
聞言,劉氏也不由得大喜,問道:「當真如此么?若真是這樣,若蘭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若蘭是顧鶴鳴的原配,也是顧念藍的生母,當年生孩子難產死的,臨終前只見了孩子一眼,最後一句話便是抓著劉氏的手哭:「這孩子……只求娘憐惜她……」
哪怕現在顧鶴鳴續弦,在劉氏心裡也比不上先前那個媳婦,對於這個孩子更是上心不已。
更何況,顧念藍又是個乖巧的性格,三房的孩子裡面,劉氏偏疼她的厲害。
此時得了顧九的肯定,劉氏又歡喜的念佛:「阿彌陀佛,那真是太好了,你放心,若是這位神醫當真如此厲害,咱們顧家必然虧不了他!」
顧九點頭應了,安撫了母親激動的心情,又得知顧念藍才喝了葯睡下,也不去打擾她,待得說定了此事,又問道:「父親可在家裡么?」
劉氏笑著應聲道:「你來的巧,一早他就出去了,卻是才回來。這會兒應當是在書房,找他有事兒?」
顧九因笑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兒,只是我來之前,夫君讓我給他捎幾句話,說是跟官場上有關的,是好事兒,讓我去跟他說一說。」
昨日顧九原本就想跟父親單獨談談,只是當時秦崢在,所以她沒有找到時機。
今日既然過來了,倒是可以跟父親好好兒說一說。
只是前世那些事情若是說出來,只怕家中都要拿她當傻子的。所以她早想好了說辭,直接拿秦崢做借口,反正父親也不會無緣無故就去求證真偽的。
顧九心裡打定主意,雖說對於借了秦崢的名頭有些過意不去,但眼下也尋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好在劉氏並未多問,聽得她這話,當下便笑道:「那你快去吧,待回來咱們再說話。」
顧九應了,起身行禮之後便去了書房。
顧承澤才從外面回來,正處理生意上的事務,聽得門外顧九聲音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待得見女兒腳步輕快的走進來,詫異的笑道:「阿九回來了?」
顧九笑眯眯的給顧承澤請了安,一面撒嬌道:「父親這是什麼話,就這麼不歡迎女兒回來么?」
聞言,顧承澤睨了她一眼,吩咐僕從給她倒茶,道:「小沒良心的,為父倒是希望養你一輩子,也不知是誰不中留的。」
聽得這話,顧九嘿然一笑,接茶道了謝,在顧承澤左側下首的椅子上坐了,道:「父親疼愛女兒的心思,阿九最知曉不過了。」
她先將尋到孫伯殷的事情說了,果然見顧承澤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藍兒那孩子體弱,若是這位神醫當真有本事,顧家花多少銀子都在所不惜的。」
他說到這兒,又道:「倒是難為你了,那大夫可有為難你?」
顧九擺手笑道:「神醫雖有些脾氣,但卻是個心地好的,並未為難便答應下來。」
她說著,又道:「不過女兒今日來,卻不止是這一件事,還有另外一樁。」
見顧九收斂了笑容,顧承澤也放下了手中的筆,揮手讓僕從們都退下,待得房中只剩下他們父女二人,才道:「說吧。」
顧九沉吟一番,將自己想好的說辭和盤托出:「其實今日來,夫君也囑託我跟您說幾句話。當今聖上勤勉樸素,一向節儉慣了,我朝上下官員皆效仿,顧家雖不是官家,卻也是皇商,可家中行事,未免有些奢靡了。若是傳到有心人的耳中,便是把柄一件。」
說到這裡,顧九頓了頓,瞧著顧承澤的臉色鄭重起來,便又繼續道:「且我聽他的意思,似乎已經有人盯上了咱們家,所以夫君托我跟您說句老話,小心駛得萬年船。」
她說完之後,顧承澤的神情有些冷峻,到底顧忌著顧九還在,因勉強緩和了神色,點頭道:「你回去告訴世子,就說我知道了。」
顧承澤瞧著女兒的臉上滿是擔憂,心中又有些不滿,這女婿本是好意,只是阿九一個小姑娘,焉知不會被這幾句話給嚇到?
因此他又放柔了神情,寬撫道:「你放心,為父心中自有分寸,不會有事兒的。」
他總覺得顧九還是小孩子呢,可一眨眼,稚童已然成了人婦,也要主一家事務了,縱然他不捨得,但女兒終歸是大了。
得了顧承澤的話,顧九便也安心下來,復又恢復了笑容,道:「爹爹做事,女兒自然是放心的。您也不必太過緊張,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咱們顧家一向持身正,也不怕那些人手段下作。」
顧承澤笑著應了,略與她說了幾句,便道:「昨日你走後,藍兒找不到你,哭了小半夜才睡下。你今日既然來了,去看看她吧。」
顧九先前就挂念顧念藍,此時聽得這話,頓時起身笑道:「那女兒先去看看,父親您且忙著,我便不攪擾了。」
顧承澤溫和的笑著點頭,待得顧九起身走了,他方才斂起了笑容,神情冷肅道:「去,將大少爺請過來。」
「父親。」
顧鶴鳴進門時,看到的便是顧承澤濃眉緊鎖,他腳步微頓,揮手讓人出去,這才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印象里,上一次顧承澤這個表情,還是小妹出事,執意要嫁給秦崢的時候。
聽得他的聲音,顧承澤抬起頭來,道:「近來收到的書信還頻頻么?」
這話一出,顧鶴鳴的臉色也微變,沉吟道:「回父親,那位的示好不斷,這幾日尤甚。」
畢竟,顧家幾日前嫁女,可謂是風光無限,這樣的示好機會,那位怎麼可能放過。
他說到這裡,又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是出什麼事兒了么?」
顧承澤嘆了口氣,將顧九的話說了一遍,末了又道:「雖說今上是勤儉之人,但這京中鋪設排場者並不在少數。顧家雖富,然底蘊較之那百年世家卻次之,如何會因鋪張被人盯上?更何況,秦崢身在大理寺卿,他讓阿九來傳這些話,怕是大有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