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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丹煦為了避免尷尬,隻好轉移話題,她的眼睛撇到了一旁的龜殼上,這也不奇怪,其他的東西都看喻錦安用過,唯獨這龜殼,是頭一次見,擺在桌上有些格格不入之感:“這烏龜殼拿來幹什麽的?”


  那龜殼如人拳頭大,丹煦拿起龜殼,搖了搖,裏麵掉出三枚銅板:“啊,你上次吃餛飩的時候還騙我沒有錢!”


  “五文一碗,我隻有六文錢,買兩碗加上我這三個銅板還缺一文呢。”喻錦安窮有窮道理:“而且這銅錢是用來卜卦用的。”


  丹煦眼神一亮:“你會?”她見識過道士的羅盤,她覺得這卦應該也會很準,畢竟是在道宗專門學過的。


  喻錦安點頭:“幫你算一卦?”


  丹煦很想試試,但仔細一想,自己一個將死之人也沒什麽好算的:“算了吧,不是機不可泄露,越算越倒黴。”


  喻錦安道:“非也,掛相隻是給個提示,並非明確。”


  掛相要準要精,就必需要真氣血氣凝神用心缺一不可,他現在不能動真氣,卜出的東西也不能當真。


  這他從丹煦手上接過龜殼,將三枚錢幣放入龜殼鄭

  “你要算什麽?”丹煦問道。


  喻錦安笑笑:“算我們倆的緣分啊。”


  “這有什麽好算的啊。”


  “你看,我們四年前在南疆見過,本以為再不複相見,結果在千裏之外的西域咱們又遇上了,還一起砍了九尾狐的尾巴,現在又雙雙負傷淪落到這個村子裏,你緣分多神奇?”喻錦安道。


  他一手持龜殼,一手拉過丹煦的右手,也放在龜殼上,引著丹煦搖晃龜殼:“眼睛閉上,凝神。”


  丹煦將眼睛閉上,隨後有睜開一隻看著喻錦安問:“你怎麽不閉眼?”


  “我閉眼了怎麽檢查你有沒有偷偷睜眼?”


  “不是,我凝神想些什麽啊?”丹煦問。


  “是要卜我們倆的緣分,自然是想著我啊。”他道:“眼睛閉上,快!”


  丹煦吐了吐舌頭,不情不願地閉上了眼睛。


  喻錦安等丹煦閉上眼睛,確定她不會再睜眼後,便開始閉眼誦咒。


  念了三遍後,他睜眼道:“好了,睜眼吧。”


  丹煦睜眼後,喻錦安讓她鬆開放在龜殼上的手,隨即將龜殼裏的三枚銅板倒出。


  “怎麽樣?”丹煦問。


  “大吉。”


  丹煦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的假的?大吉?”


  喻錦安輕鬆姿態:“騙你幹嘛,就是大吉啊。”


  “除了大吉呢?”


  “除了大吉就是,以後我們還可以像這樣,一起去釣魚,做飯,吃飯,坐著話,然後去我家門口的餛飩攤吃餛飩,接著呢就結伴行走江湖,丹煦女俠你就行俠仗義,的我就鞍前馬後伺候著。”喻錦安道。


  “不是掛相隻給提示嘛?怎麽你這個卦這麽詳細?”丹煦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兒。


  喻錦安戳了戳龜殼道:“因為我卜卦這門課學得最好,算得又準又細。”


  笑過後,丹煦又躺在了搖椅上,喻錦安吹起了竹笛,窗外初夏的風拂過,將這農家屋中的景色織就成一幅畫卷。


  明媚颯爽淺眠著的少女,和在他身側眉間點砂的吹笛少年,連時光都要為他們停駐,何忍傷之?


  多年之後,扶桑宮的主位上,丹煦睥睨座下,狂傲的眼神在掠過那一抹深色道影時,透出了一絲黯然,隨即合目再啟後不動聲色地掩蓋了自己的神傷。


  而那個曾幾何時的道士,握著手中竹笛,摩挲著圓圓的丹煦二字,隻在一夕青絲成雪。


  為了明日的計劃,丹煦吃過晚飯後,就打算去趙大叔家早做準備,並讓喻錦安遲些也要去。喻錦安借口約了岑詩雲療傷,讓她先去陪著阿純姑娘。


  丹煦囑咐著,明大婚,“新娘子”可不能缺席。


  喻錦安笑著送丹煦出了門後,回到房鄭

  他原先習慣半束盤發戴冠或是馬尾戴冠,在家時發冠搭配衣物都是些華麗繁複的公子哥款式,在道宗,作為曲仙師的大弟子,喻錦安所戴的發冠也是嵌著靈石精心設計的那種,外出雲遊時,為了搭配他的舊道袍,會用較為樸素的頭冠,或是玉簪。


  不過他在與九尾狐戰鬥時弄丟了發冠,自醒來後就一直隻用細繩捆了擾亂視線的前發在腦後,十分隨意。此回卻特意在鏡子前束了全發,在頭頂盤起,又折了竹枝作簪。換上了他曾單獨購買的那套有竹紋裝飾的白衣。


  隨後找出了日前丹煦在鎮上集市的鐵匠鋪裏給他買的新劍。


  這把劍是鐵匠鋪子裏最好的劍,純鐵打造,甚至劍柄還有雕刻花紋。


  月亮掛上了樹梢,喻錦安提劍敲開了岑詩雲的房門。


  眼前白衣少年,提劍作揖:“前輩,叨擾了。”


  岑詩雲看他仿佛回到了少時與師兄一同修習的時光,那時的銘懷子最愛竹,有竹紋的衣飾,和用竹枝簪發,如他的名字一樣:尋竹。


  岑詩雲在夢中才敢喚他的名字,那是在幽篁中的美夢。


  她和師兄親梅竹馬,她見過幼時鼓著包子臉的他,也見過少時意氣風發的他,見過受挫時他失落的臉,也見證了他在比武大會上一次次的勝利。


  可看著不代表擁有,那種近在眼前卻遠在涯的感覺啊,日複一日折磨著她。那種看似親近卻永遠保持著距離的關愛啊,像是在用刀子將她心上的血肉片片剜去。


  喻錦安收起了一貫的笑,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該什麽、做什麽,甚至用什麽表情,才會與父親相似。他努力的表演著,模仿著父親習慣的細動作。


  他將劍身花哨地轉上一圈後抱劍在懷:“前輩與我同出道宗,晚輩有一套劍法想請前輩賜教。”


  “什麽劍法?”


  “前輩看了就知道了。”喻錦安道:“若前輩不棄,請隨晚輩同去。”


  岑詩雲對與銘懷子相關的人事物本就執念成疾,現又見眼前如少年銘懷子親臨,他抱劍的姿勢,他話的語調聲音,都讓岑詩雲頭腦發昏:“去哪兒?”


  “來就知道了。”


  完,喻錦安轉頭便走,再不回頭去看岑詩雲,他知道,這個女人已經上鉤了。


  岑詩雲看著這個與師兄如出一轍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再回過神來,已置身一片竹林之鄭


  月至中,灑下光亮,喻錦安停下腳步轉頭道:“我每每置身竹林之中便覺靈台清明,竹葉微風靜謐幽深,使我心境平和。前輩你覺得呢?”


  ——師妹,你覺得呢?


  眼前人影與記憶中的人影重疊,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岑詩雲緩緩開口:“師、兄。”


  喻錦安未再多言,拔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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