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願意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裏留在這個村子裏,和道士在一起。
道士在內室,她在外室,隻有幾步距離一牆之隔,丹煦卻非常非常想他,想知道他睡著了嗎,想看看他,想抱著他。
鬼使神差地,她慢慢摸黑走進了內室,爬到了通鋪上。
夜晚屋內非常暗,丹煦悄悄躺在晾士身後,聽著他綿長均勻的呼吸聲,輕輕從後背環繞抱住了他,將頭抵在了他的背上。
她想,死之前,抱抱他。
不料沒過一會兒,道士便翻了個身,嚇得丹煦忙收回手臂,不敢動彈。誰知,喻錦安竟十分順手地攬過丹煦的肩膀,將她擁入懷中,用被子裹住了她。
丹煦楞了一會兒,在發現道士好像還未醒後,才放鬆下來。
枕下是他的手臂,眼前是他的懷抱,嗅著的是他身上好聞的淡淡香氣,耳邊是他低沉的呼吸。
一切的一切,都讓丹煦感到無比的安穩,先前的痛苦一掃而光,她緊緊回抱住喻錦安,相擁而眠。
喻錦安當然醒了,從丹煦慢慢摸到他身邊時就醒了。在被丹煦抱住的瞬間,除了不住的欣喜,還有便是疑問,姑娘她怎麽了?
掙紮若久後,喻錦安決定抱住她——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為了什麽苦惱,但我願意去傾聽去感受你的愛恨,我願意將你揉進懷中放在心上。
翌日晨,兩人是被阿念姑娘的拍門聲叫醒的。
“傅姑娘!阿純她不見了!”
丹煦是從床上彈起的,喻錦安睡眼朦朧有些懵。
“傅姑娘!快起來!阿純不見了!”
阿念的聲音十分焦急,丹煦才想到,這間屋子的門閂已經快爛斷了,果然下一刻,就聽門“吱”的一聲,被阿念敲開了。
丹煦看了眼還在蒙圈狀態喻錦安,火速滾下了床,隨後衝他大吼一聲:“弟快起來!快起來!去找阿純姑娘!!”
阿念推開門,看外室的床上無人,後又聽內室丹煦的聲音,立馬跑進內室,隻見丹煦著內衫站在鋪邊,再看鋪上衣衫不整的喻錦安,她動作稍停後,立馬轉頭,去了外室:“我在……在門口等你。”
“哦哦……好好好。”丹煦點頭,又推了推喻錦安:“起來!”
喻錦安看她這幅樣子,笑著去牽她的手。
丹煦卻一把抽過手,不看他,她快步走出內室,套上了中衣外衫,到院中洗漱去了。
她用冷水邊洗臉邊問阿念:“怎麽回事兒?”
“趙家嬸子現在在外廳等著我們呢,她早上起床就不見阿純人了。”阿念道。
丹煦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那她要是走了,我們把她找回來,不是害了她嗎?”
就像她自己,寧死也不願再回聖教了。
阿念沉默了。
是啊,她逃走或許還有其他機遇,留著這兒隻能是死路一條。
但阿純和丹煦不同,她是個未經世事的姑娘,一人在外十分危險,況且還有想不通做傻事的可能,丹煦又問:“你可知她會去什麽地方?一個姑娘跑不了多遠。先找回來再別的。”
這時喻錦安才晃晃悠悠從屋裏走出,蹲在井邊洗漱,也不話。
丹煦現在看他還很難為情,昨夜隻是想偷偷抱一會兒,就回外室睡覺,結果被他反摟住睡到了亮。
阿念發現了兩人之間氣氛有些不對,方才還見丹煦穿著內衫在內室鋪邊,忽想到師尊曾懷疑他倆是私奔的情人,現在她也覺得兩人不像姐弟。
這是因為害羞刻意裝出的生疏。
丹煦站起來咳嗽了一聲,對喻錦安道:“我剛剛急了,你有傷在身還是別去了。”
她剛表演了一出姐姐叫弟弟起床的戲碼,現在想想自己都不相信。
喻錦安吐掉口中的水:“也沒準備去,跟岑仙姑約好了療傷輸氣。”
“那好,我先走了。”
丹煦拉著阿念跑走了,在門口時還不忘回頭囑咐道:“你……別忘了吃早飯。”
喻錦安搖搖頭,心裏嘟囔著:自己都不吃早飯還吩咐我吃,你倒是做些飯食讓我吃啊,給你免費抱了一晚上,結果穿上衣服就不認賬了。
而就在昨夜的陸楓城中,扶桑宮一處密室內,槐筠與飛廉正用千裏傳音密談著關於丹煦的事情。
這是一間封閉的石室,和漠西壑皇宮中槐筠的密室類似,幽暗得與他甚是匹配。黑衣黑冠,萬年不變的絕世容顏,在蒲團上打坐。
而另一邊漠西壑皇宮中的朱雀宮內,飛廉也盤坐軟墊上。
二人傳音密話。
飛廉:“見過鬼君。”
槐筠:“丹煦可有回歸?”
飛廉:“還未。”
槐筠:“可有消息傳回?”
飛廉:“無。”
槐筠:“傳承吾心法之人,吾心中都存感應,是死是活,位於何方都可一清二楚。日前吾讓她於長蓬城郊執行任務,卻忽然斷了感應。”
飛廉:“幾日?”
槐筠:“三。”
飛廉那邊沉默,斷了感應,唯一可能便是丹煦失了內力,變成了連一絲真氣都無的普通人。
槐筠:“你是不是在想,她走了也算自由?”
飛廉:“不。”
槐筠:“你們兄弟之間的情誼吾非常清楚,但她現在內力全失,這代表體內的異蠱會發作。”
飛廉:“幾?”
槐筠:“因人而異。少則三日,最多十五日發作一次,你知道第三次會如何。”
槐筠頓了頓:“找回來。”
傳音結束後,槐筠在室內沉思。
“劉氏……璿璣……”
他要找回丹煦,他等了數百年,若失去這次機會,那又將會是數千數萬年的等待,他已經等不了那麽長的時間了,耐心早已到了極限。
槐筠身在陸楓,飛廉自己需坐鎮朱雀宮主持教中事宜,便讓商貉與司乾二人前去長蓬城找尋丹煦。
“什麽?不見了?”商貉道。
飛廉點頭:“鬼君吩咐,找回來。”
司乾靠坐在椅子上,斜眼抬眸望了飛廉一眼:“找回來也是個內力全失的廢人。”
商貉則心道:走了也好。
“異蠱發作會死。”飛廉道。
商貉這才意識到此事嚴重程度,立馬站起問道:“失聯多久了?”
“三日。”飛廉道:“時間不多,或許三妹現在也在想辦法聯係我們。”
商貉利目瞪了眼司乾:“我們走。”
司乾還是那副不陰不陽的嘴臉,揉了揉眉頭:“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