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姓名
B市所有高中裡頭，嚴華只算得上是三流，無論是師資力量還是學生家境都沒有出挑的地方。所以每年軍訓活動大抵分配到的都是臨近山區駐紮的挖土部，隊，大家輕輕鬆鬆糊弄一下也就過去了。
可今年不僅提前一個月動員，學校還將軍訓列為入學的必備條件，給了教官們絕對的生殺大權。在這樣嚴苛的條件下，幾乎B市所有高中都爭前恐后搶先報名，寧願拉下面子也要送學生來參加。
這一切訊息都驗證了一點——這群教官身份絕對不普通。
自打剛才跑步一個眼神險些被發現后，秦卿便混在人堆里收斂了氣息，盡量壓低了頭避免跟對方有視線交流。
「全體都有，原地盤腿坐下！」升旗台上，教官背手挺立，不用任何擴音設備的口令傳至操場的每一個角落，「同學們好，我是你們接下來軍訓一個月里的輔助教官，鄙姓施，我將負責你們訓練的認真程度，另外三位教官也會從旁監督……」
台上的另外三人也是身形魁梧，各自往前站出來介紹的時候，台下的羅子航卻忍不住用膝蓋碰了碰身邊的少年。
「你覺不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他低著腦袋，動了動嘴唇，聲音從牙縫裡低低傳了出來，可隨身的肌肉卻忍不住在一點點繃緊。
這一個月從戰場上磨鍊出來的警覺讓他對視線分外敏感，不用抬頭都能察覺到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
「……嗯。」秦卿抿了抿唇角，擱在膝蓋上的手也不自覺蜷縮成團，心底那股熟悉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台上四個人只是輔助教官，那也就是說還有一個總教官沒有露面。
那個人……
沒等她想起那張臉，此時台上自我介紹完畢的四人突然啪地調轉了方向，雙腿併攏立正敬禮，鏗鏘有力地大聲道：「報告，隊伍已經集合完畢，請指示。」
突如其來的嚴肅致敬讓不少人好奇地跟著抬頭，入眼便見到一百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身材極為高大的人影，炎炎烈日刺目的光線晃得人視線模糊，可單單隻是一眼看過去，便令人心生膽寒。
那個男人身上似乎帶著一層千年不化的冰，腳下的軍靴碾在跑道上緩緩行來，每一步都似乎能聽到冰層碎裂的聲音，而隨著寒氣迫近，那人裹在迷彩服下完美的倒三角身形，黑髮下俊美無雙的面容也一點點映入眼帘。
那一瞬間，就像是一座龐大的冰山迎面襲來，美得驚心動魄之際又被這極具衝擊性的冷色凍得不敢直視。
這樣強大的壓迫感，即便是常年待在他身邊的兵有時都難以招架，更何況是一群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孩。
一時間，操場上一片抽氣聲此起彼伏。
羅子航也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艱難地移開視線，不經意看到身旁少年正在微微發顫的拳頭，不禁擔心道：「阿葉，你身體不舒服嗎？」
他自然不會將少年的反應歸結於害怕，畢竟眼前的人可是如今黑白兩道都忌憚的主，別人怕她還差不多
然而一向淡定從容的少年這次卻沒有給出回應，在所有人情不自禁低下頭避開鋒芒的時候，她的一雙眼睛卻怔愣著一動不動落在男人那張冰冷的臉上。
如果不是背上的汗水太過真實，她幾乎要以為自己中暑出現了幻覺。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軍靴在石階上壓出沉悶的聲響，男人偉岸的身形佇立在升旗台的正前方，目光冷酷地梭巡過全場攢動的人頭，而後自薄削的唇里吐出簡短的字眼，「我姓封，你們的總教官。」
他沒有提高音調採用吼叫的方式，可因著場面過於寂靜，致使那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準確無誤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高溫天氣里，所有人都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竟覺得背後有些涼颼颼。
站在男人身後的幾個教官不動聲色地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
『老大今天怎麼了，這聲音都要掉冰渣子了。』
『不知道啊，剛才還好好的。快出去擋著點別讓老大發威，不然這群學生都得死在這兒了。』
默契地交流了兩句，幾人達成了共識，皮厚的施遠正鼓起勇氣想要站出來恭送自家老大回去休息，結果膝蓋剛一動，冷不丁又聽到了自家老大發言。
「嚴華，隊列第七排倒數第二，出列。」男人面無表情地突然開始點名，比剛剛還要冰冷駭人的聲音嚇得全場學生又是齊齊一個激靈。
而正好坐在第七排的七班眾人卻是一個個面露憂色，止不住用餘光詢問過來，可誰也搞不清楚為什麼總教官會直接針對七班。
幾秒后，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道身穿亞麻色休閑服的纖細人影站了起來，暴露在陽光下精緻俊秀的五官跟白皙透明的皮膚極為醒目地吸引住了眾人的眼球。
看台上原本還在納悶的幾人一見到這張臉，登時就腦門一抽，一股熟悉感湧上心頭，差點當場爆粗口。
「姓名。」無視台上台下震驚莫名的視線，男人冰冷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波動。
迎著那樣漠然的面孔，站在台下相隔不過數米遠的少年亦是面色緊繃，抿成一條直線的唇色已然微微泛白，卻始終一言不發。
沉默中，身側的羅子航不禁有些擔心地仰頭望了過去，入眼見到的卻是少年攥到指節微微泛白的拳頭，因著過度擠壓，其間關節還隱隱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讓人從中窺見其此刻內心壓抑的情緒。
「姓名。」男人越發冰冷的聲音就像是無情刻板的機器一樣重複響起，好似少年不回答，他便會一直問下去一般，現場的氣氛一點點被這股壓抑的沉默拖進僵持里。
沒人敢在這種時候上前阻攔，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旦打破了平靜，場面便會分崩離析。
少年便這樣一直注視著那抹高大的身影，指甲嵌進掌心疼到麻木，連嘴唇都嘗到了一抹血色，而後，她輕輕合上雙眼，終於放棄了抵抗。
「宋如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