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封月
她死了。
輕輕的三個字彷彿沒有任何重量自方孔嘴裡顫抖著說了出來，而後落在散亂的房間內，卻猶如一記重拳狠狠砸在兩人的心尖。
「她是被殺的。」秦卿抬起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擰著眉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說出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
「嗯。」方孔點頭模糊應了一聲，喉間幾次來回滾動，才組織好語言將這件陳年往事說出來，「三年前，就在比賽的前一天，她在酒店被人綁架，我們在郊外的廢舊工廠找到她的時候，人已經咽氣了。她的手，被人活生生砍了下來。」
說到最後一句，這個向來蠻橫的一夜天老闆忍不住紅了眼圈，聲音中出現了一絲哽咽。
男兒有淚不輕彈，秦卿相信，當時的畫面必定是鮮血淋漓，極其殘忍，「抱歉，我不該問的。」
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堪回首的記憶，她不該因為好奇而去揭開別人的傷疤。
「不怪你，秦卿，這些事情我早就想告訴你的。因為你這雙手，在賭桌上的技巧，跟她幾乎一模一樣。」方孔抹了一下眼圈，盯著橙黃色燈光下少女那雙修長白皙的纖纖玉指，神情變得有幾分恍惚。
而他這一提，也成功地讓秦卿心頭一顫，聯想起幫助自己重生的夢中人，似乎籠罩在眼前的迷霧只需要一手就能撥開，「她是誰？」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口。
「道上稱她為『月』。」方孔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自己心事重重回答完之後，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補充道：「她的本名叫封月，是封少的妹妹。」
封月。
封衍的妹妹？！
腦子嗡地一聲，秦卿在電光火石之間，終於完整地將整件事情都串聯了起來。
為什麼每次起爭執，男人總要先擒住她的手？不是真要羞辱她，而是本能地在保護。
為什麼男人總是三番兩次阻止自己涉獵賭局？不是真的霸道總裁上身，而是害怕悲劇重演。
「他把我當成了封月？」秦卿忍不住尋求一個答案，卻又是顯得多餘。
不是喜歡，不是對她意圖不軌，那樣一個位高權重，冷情冷心的男人怎麼會這麼維護她。
方孔像是怕她生出誤會，連忙解釋道：「其實我是通過封月才認識封少的，可能你不知道，封少打小就在軍，隊里長大，很反感賭，博，但封月一路闖蕩全是他在背後保駕護航，直到封月臨死前，他們還因為這個吵架。那個丫頭倔，說了很多傷人的話，當時看著封少抱著她的屍體走出來的時候，我都不忍心看。她走後這三年，封少還幫著打理這個她一手創辦的一夜天。秦卿，封少也挺不容易的，從小就疼愛這麼一個妹妹，或許決定上有些偏激，可他為了幫你遷出戶口，賠給秦家一個很大的地產開發項目，你就多擔待著點吧。」
作為這一路看著封衍走過來的人，方孔真的做不到熟視無睹，甚至在最初，他還動過把少女直接綁了送給封衍的念頭。
他只盼著有秦卿在，封衍能儘快走出陰影。
許久，包廂里除了清淺不一的呼吸聲，再也沒有半點動靜。
剛剛說完一段過往的方孔還在暗自神傷，而靜默坐在一旁的秦卿此刻心中卻是排江倒海，翻騰得厲害。
封月……封月……儘管時間地點都不對，可她幾乎可以篤定，那個幫助她重生的靈魂就是封衍的妹妹，一個天才少女，到死都想著未完成的夙願。
這一晚直到深夜從一夜天離開，秦卿都沒有再說過話，回了酒吧一頭扎進被窩裡，一覺睡到了天亮，起來已經是上學的時間。
保姆阿曼見她終於穿上校服，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忙前忙后地準備早餐，「請假那麼久，也不知道老師會不會說什麼……」
經過一個星期的磨合，她終於改掉了大小姐的稱呼，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長輩。
「阿曼。」秦卿手下的動作一頓，禁不住喚了一句，待到對方回頭望來，才抿了抿唇，問道：「如果我死了，你會難受嗎？」
打小她的情感就被訓練得十分淡薄，如今唯一在乎跟親近的也就是眼前這個中年女人，下意識地，她很想知道親人死了，是怎麼樣一種感受。
聞言，那頭的阿曼卻是一愣，接著擱下手裡的碗筷，大步走過來抱住她，帶著怒氣急促道：「呸呸呸，不許胡說，說什麼死不死的，你要是沒了，我就跟你一起走。我一輩子都在秦家，早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了。」
察覺到她語氣中的哽咽，秦卿急忙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心頭莫名有些觸動。
星期一的清晨，玉皇高中一年一度的文藝匯演拉開了帷幕，校道上的學生都穿戴著整潔的校服，三三兩兩結伴在一起討論今年匯演的總冠軍。
這時，噠噠噠，由遠及近傳來了節奏輕快的跑步聲，在眾多接送的豪華轎車當中，那一抹奔跑的纖細身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許多視線循聲望過去之後，不到三秒就在人群中爆發出了騷動。
「快看，秦卿回來了，她還真敢來上學。」
「對啊，還選在今天，是腦子有問題吧。」
……在萬眾矚目當中，戴著耳機聽英語播報的少女一路慢跑回到自己的班級。
高二一班是整個學校的尖子班，一大早就來了不少學生或是看書或是擺弄演出樂器，初始還沒人注意到少女進來，等人影走到了座位上，許多人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站在窗邊正在閑談的雷萌萌跟秦婉柔扭頭見到扎著馬尾辮青春靚麗的身影，臉上極快地閃過了一抹詫異，繼而又嘲諷地勾起了嘴角。
「喲，我當怎麼一大早就聞見一股窮酸味，敢情是某個被家族除名的臭雞蛋走進來了。」雷萌萌率先發難走了過去，張嘴就直戳謠言重點。
近段時間學校里滿城風雨，一直沒見當事人出面，眾人也都好奇著事實的真相。
「萌萌，你別這樣說姐姐，她雖然不是秦家的人，但還是我最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