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它回來了
我在火盆邊，不知道等了多久，爺爺他們還沒有回來.
那個小男孩已經被中年人訓斥的上床睡覺了。
中年人叫我也脫了衣服一起去床上睡.
我不敢，要是把他們家床弄髒了怎麽辦?中年人會不會罵我?還是等爺爺回來後跟他一起回自己家睡吧!
我對中年男子說:“叔叔我要等我爺爺。他回來了，我們就回家.“
“小娃，你爺爺有事情去了，還不知啥時候回來呢!你就先上床睡覺，等你爺爺回來了，我叫你，行不行?“
其實我心裏是很想去睡的，可是我也想等爺爺回來.看看爺爺他們到底去做什麽了。要是我睡著了，爺爺回來，他不叫我怎麽辦?
我堅持坐在火盆邊等著，中年人沒有辦法，隻好自己也坐在旁邊陪著我.
在火盆邊暖和和的真舒服，不像家裏麵，時不時的還有冷風吹進來.我看著電視，困意開始襲來.眼皮不住的往下掉。
掉下來我又努力的睜開。耳邊響著電視裏傳來的聲音，放的是什麽我已經不清楚了.
不知道我什麽時候睡著的.是屋外的一陣哭聲把我吵醒了.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小男孩在旁邊睡得死死的，還打著呼嚕.中年人和婦女已經不在了.
起身自己穿好衣服，下了床，穿好鞋子朝屋外走去.
我知道一定是爺爺他們回來了.
屋外的聲音很大，我不明白床上的小男孩為什麽還可以睡得這麽香.
我輕輕的打開一條門縫，看見屋外站了很多人。
人群中有一個中年婦女，正趴在地上.旁邊有幾個婦女想把他拉起來，可是怎麽使勁都不行。
我把耳朵往外麵湊了湊仔細聽著。哭聲是從地上的中年婦女那裏傳來的.
聲音不大，伴隨著哭泣聲斷斷續續地，給我的感覺是那麽無力而又絕望.
“秀娟啊!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呢?你讓娘還怎麽活啊!。。。秀娟啊！你還怎麽年輕怎麽就沒了呢？“
我心想：這是在做什麽？秀娟是誰？
接著又一個哭聲傳來，這次的哭聲顯得更加的無力，像那種魚刺卡在喉嚨裏一樣的嗚嗚聲。
我向院子的外麵看去，隻見一個老奶奶被人攙扶著走進院子。幹枯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眼淚從眼中流出，她也顧不得去擦拭。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哭泣聲。
老奶奶被人攙扶到中年婦女身邊，強忍的情緒終於崩潰了。
雙腳無力的跪在了地上，抱住中年婦女。兩人嗷嗷大哭起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老天啊！你怎麽不把我老太婆也帶走啊！”
旁邊有人將老奶奶扶起，搬了凳子讓她坐下。地上的中年婦女，始終還是沒有拉起來。
我在人群裏尋找著爺爺的身影，找了一遍都沒有看到。跟爺爺一起出去的幾個村裏人也一個都不在。
難道爺爺還沒有回來？不會遇到什麽事情了吧！想起爺爺臨走的時候，中年人還說山裏有山狼。
我著急的打開門，跑了出去。
屋外有很多人，感覺村裏大部分的男人都來了。他們朝院子外盯著，也沒有注意到我。我很奇怪的向他們盯著的方向看去。
遠處有幾個光點在閃動著，和我偶爾在墳地裏看到的光點很像。
今夜好像是約定好的一樣，月亮和星星都沒有出現。那幾個光點格外的明顯。
大概又過了五分鍾，那光點已經變成光束了，是手電筒發出的黃光。
越走越近，院子裏已經有人打著手電出去接應他們了。
快走到院子門口時，我終於看見了爺爺。
他走在人群中間，身上背著一件東西，晚上太黑我也看不清楚。
趴在地上的中年婦女，看到回來的幾個人，在地上掙紮的想爬起身，但是身體好像沒有了力氣，始終起不來。
旁邊有人走上去把他扶起來，朝院子外走去。坐著的老奶奶也被人攙扶著，走向院子外邊。
我慢慢的跟在眾人身後，快走到院子門口時，我終於發現爺爺身上背著的是什麽了。
那是一個人，一個女人。穿著花格子上衣，和米灰色的褲子。
衣服不知道為什麽已經被撕得破破爛爛的，上麵一片一片的紅色。腳上的一隻布鞋也已經掉了，雪白的腳露在外邊。
從破碎的衣服處可以看到她的肌膚。隱約還可以看到裏麵的傷口。我很奇怪那皮肉外翻傷口處，居然沒有流血。
她的頭搭在爺爺的肩膀上，頭發散亂著，我看不清她的臉。
我想走出去接爺爺。剛走到院子門口時，看見爺爺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接著、將背在身上的女人，解開，準備放在已經鋪在地上的被單上。
那女人好像自己不能動，渾身在使著勁一樣。手臂和腿都彎曲著，爺爺將她放到地上躺好。
我發現從爺爺解開繩子那時起，這個女人的姿勢一點也沒有改變。
有幾個男人走了過去，幫著爺爺使勁將女人的，手臂和腿掰直，平放下地上。
”她難道不會痛麽？”
有時候我不聽話，爺爺也會打我，棍子打在我屁股上我都覺得很疼。這麽多人使勁按著她，她居然沒有一點聲音。
中年婦女已經停止了哭泣。可能也不是不哭了，而是已經哭不出來。她死死的盯著地上躺著的女人，整個身體都在抽搐著。
那種眼神在我那個年紀，腦子裏根本沒有詞語去形容。
老奶奶已經被人扶進了院子裏。在她進去的時候，我發現她的眼神和中年婦女是一樣的。沒有任何表情。眼睛呆癡的看著前麵，任由旁邊的人攙扶著。
我覺得老奶奶就這一會兒老了很多。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這麽傷心。
我慢慢的走進那顆大樹。越走近，就越覺的壓抑，感覺我的胸口被什麽東西壓著一樣。腦子裏生疼。
爺爺好像已經發現了我，起身快步走到我麵前，一下將我抱起來。
被爺爺抱起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地上女人的那張臉。
一張扭曲的臉，眼睛睜得很大很大，裏麵全是白色，看不見黑色的眼珠。嘴巴是張開的，我好像看到了她嘴裏卷曲的舌頭。
頭發也很亂的披散著，裏麵裹著很多泥土和樹葉。整個右邊臉都是紅色的。仔細一看我發現，她的耳朵居然不見了。紅色的液體是從耳朵裏流出來的，耳朵那裏掛一大坨幹癟的紅色液塊。
在我看著她的時候，她好像也在看著我。而且嘴唇還動了幾下。
”爺爺，那個姐姐醒了。“我也不知道怎麽會說出這句話。
外麵站著的村裏人，聽到我說的話好像都很驚奇。爺爺也是稍微愣了一下，還是頭也不回的，抱著我朝院子裏走去。
我聞著爺爺身上有一股腥味，很是不好受。忙開口問：”爺爺你是不是去抓魚了，身上一股魚腥味。“
爺爺沒有理我，把我抱進屋子裏放下，俯下身對我說：“你給老子乖乖的呆在屋裏，要是再敢出來，老子打斷你的腿。”說完就關上門出去了。
我的眼淚不聽話的流了下來，爺爺從來沒有這麽嚴厲的說過我的。
爺爺出去後，我哭了一會兒，心裏感覺很委屈。終究還是因為好奇，走到靠近院子的窗戶邊，拉起窗簾朝外麵看去。
院子裏的人幾乎都到大樹那裏去了，一堵一人高的土牆擋住了我的視線，站在窗戶邊根本就看不到那裏是什麽情況。
我在屋內巡視了一遍，找到一個長凳子搬了過來。
站在凳子上，正好可以看到大樹那邊，一群人正圍著地上的那個女人。
我看見爺爺走到那個女人身邊，在其他人的幫助下，將女人背起來。女人的臉上蓋著一個頭巾，已經看不清楚她的臉。
爺爺背著女人，姿勢很是怪異。說是背著，其實不如說是綁在爺爺的背後。
從我的角度來看，那個女人站立著，雙手下垂，腰部被繩子圍了幾圈，綁在了爺爺的身上。爺爺稍微彎著腰，女人的腳尖就離開地麵。爺爺再慢慢的像前走。
在走過圍牆的拐角處時，我好像看見女人臉上的頭巾掉了下來。那張臉正好朝著我這邊。眼睛裏白色的一片，慢慢的往下移動。黑色的眼睛望著我。
紅色的臉龐詭異的笑著，嘴巴張開的很大。
我發現剛才真的是我看錯了，她的舌頭並不是卷著的，而是已經被咬斷了，紅色的液體從嘴巴裏流出來。笑嗬嗬的看著我，像在和我說話。但是我卻沒聽不到聲音。我仔細的看著她的嘴唇，自己的嘴唇模仿著一張一合。感覺她好像在說：“它回來了。”
我後背已經濕透了，想從凳子上下來，可是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突然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腿，我的心髒加速的跳了起來，身上像是被冷水澆過一樣。我覺得小便都快憋不住的要自己流下來了。
“你站在上麵做什麽？”
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一下沒反應過來。隻覺得有人搖了搖我的腿，我低下頭看見小男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床了，就在我旁邊抓著我的腿，抬頭望著我。
我的小心髒終於還是沒有蹦出來。從凳子上下來我的雙腿還在打顫。隻能雙手扶著窗戶，靠著牆麵支撐著身體。
眼睛朝外邊看去，發現爺爺已經背著女人不見了，院子裏隻剩下幾個婦女還在輕聲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