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大帥 上
接下來幾天,李不醫都沒有外出,也不見他到我這個屋子裏來,隻是時常聽到有閘藥和攆藥的聲響傳出。期間也有人前來求醫,不過李不醫都一概不管,任由常若曦施為,瞧病治病紮針施藥,井井有條,在一片感謝聲中救活了不少人。
不過有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與我醒過來的頭一天相比,來求醫的人少了不少,後來有一天李不醫外出,藥廬內才又排起了長龍,聯想到李不醫這名頭的由來才知曉,肯定是李不醫的惡名在外,那些自知不符合要求的病人都在附近等著不敢靠近……
來求醫的人少了,常若曦終於有了大量的時間來料理我這個病號,一日三餐查傷換藥一次也不曾落下,我的傷在常若曦細心的照料下好轉得飛快。對這一現象李不醫大為驚歎,甚至親自為我號了一回脈,連叫怪哉怪哉,我問他怎麽奇怪他卻不搭理,捧著茶壺躬著身驕傲地離開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傷口結痂開始愈合,沒幾天我就可以勉強下床走動了,隻是常若曦不許,說若是掙裂了傷口她就白忙活了,硬是將我摁在床上不許起身。閑極無聊,我開始琢磨起從碣石山摩天崖上得來的呼吸法,開始的時候我依然隻是練習外經,先走中府至少商一路,行走了兩遍便火辣辣的,想起玄道明的警告,不敢過於求成,隻好轉而練習髀關至井金線,依然隻能行走兩周天。然後我突發奇想,大嘴當時在碣石山受傷那麽重,尤其是被金雲雕啄傷的胸腹,幾乎就是奄奄一息,結果內徑行走了幾個周天之後就可以生活自理了,甚至能跑能跳,而我也是傷在胸腹——然後我就開始默默地練起了號稱第四心經的內徑行功路線。
都說不作不死,我這是正好應了這句話,本來恢複地挺好的,結果經過內徑這一圈走下來當場就吐血了,隻感覺胸腔中有一團火灼燒,當即劇烈地咳嗽起來,傷口牽動之下,疼得我一陣痙攣。還好常若曦及時趕到,一號脈,立馬判斷出症結所在,開始給我施針導氣,將走岔了的元氣給引導歸經,這才免於傷口崩裂的危險。
我以為常若曦肯定會一通數落,沒想到她卻僅僅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命是自己的,你再這麽不愛惜,我也救不了你。”說完就收了銀針出去了。
完了,這下將小神醫給得罪了。我一陣自責,如果常若曦從此不管我了,那我真是離死不遠了。
還好,常若曦中午的時候照常來給我送藥,照常號脈,隻是這一次號脈的時間有點長,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最後解開了我傷口上的紗布,揭開了藥餅,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問她怎麽了,是不是早上那一下將傷口給崩裂了?
常若曦沒有回答我,而是高聲叫了起來,說:“師兄,師兄,你快過來看看……”
李不醫聽到動靜,拖著個茶壺,弓著背不急不慢的往這邊走,說一個小妖怪至於把你給緊張的,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隻當聽不見,跟這毒舌計較活不長久。常若曦也自動過濾了那些負麵消息,將她師兄給拖了過來,指著我的傷口讓李不醫看。
李不醫畢竟是神醫,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說:“愈合了?”
常若曦點頭,說早上還差點崩開,現在卻愈合了,真奇怪。
李不醫放下茶壺開始給我認真地號脈,說不錯,可以跟玄道明那道士要剩下的診金了。說完就施施然地走開了。
我了勒個去,感情這貨將我丟給常若曦是擔心砸他的招牌呢!
過了最初的震驚期,常若曦開始找原因,問我:“你早上是不是行功了?”
關乎性命,我自然不敢隱瞞,將早上練習呼吸法的事給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連功法中的行氣路線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常若曦讓我再行一遍試試,我聯想到早上那個凶險勁兒,頭搖地跟個撥浪鼓似的。常若曦說沒事,她在旁邊看著,如果有不對勁兒會及時叫停的。然後我就開始吸氣吐納觀想,沒一會兒就找到早上那種狀態,感覺體內有一條涓涓小溪起於水溝,達咽喉,入髒器,經天突、玄機、華蓋、紫宮、玉堂、譚中、中庭、鳩尾、巨闕諸穴,直至至關元穴,然後開始逆行,重新回到水溝穴。
經過早上的凶險,這一次我特別小心,時刻注意著,可以明顯感覺到行氣經過中庭和巨闕的時候心髒一陣絞痛,但是並沒有早上劇烈,而且常若曦也沒有叫停,然後我就繼續第二周天。這一次再經過水溝穴的時候感覺明顯和第一次不同,這一次如奔騰的河流,從水溝穴開始一路橫衝直撞,行至中庭之時已成滔天之勢,眼看就要一路俯衝而下,忽然,我感覺中庭一陣刺痛,然後聽到常若曦焦急的聲音,說屏住呼吸,但是行氣不要停,將這一個周天走完。我依言而行,隻感覺譚中穴鑄起了一度高壩,隻留了了一個缺口,水流緩慢而行,經過中庭、巨闕、關元,然後再從原路返回,行至水溝,隨著一口濁氣吐出。
“這是什麽呼吸法,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常若曦明顯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一種呼吸法,“從來隻聽說過行氣歸經,入氣海,藏雪山,如你這般行至體內諸處又複原路導出,看似無用,實則元氣運行途中滋潤體魄,生肌活血之效更甚於藥石。隻不過你胸腹有傷,不可匯聚過多元氣,隻需一口,然後屏住呼吸,如涓涓細流,滋潤胸腹,如此這般你這傷病必可好轉。”
我一臉驚詫,這和玄道明走一遭還真是撿到寶了。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躺在床上不再無所事事,有事無事便屏住一口氣,讓那一口炁在體內轉啊轉,實在憋不住了再一口氣吐出。
藥廬裏的生活很寧靜,一直到第四天晚上,藥廬外有野獸的低吼聲響起,然後我看到院子裏有火光亮起,是李不醫提著燈籠出去了。
“師兄,等等我……”常若曦風一般地跑了出去,然而卻被李不醫吼了回來:“回去,不管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許出來!”
院子內的火光一直亮著,可以看到一道纖弱的身影在院子內走動,直到淩晨的時候外麵才複又響起了動靜,是李不醫回來了。
早上常若曦照常給我送藥,我趁機問昨晚發生了什麽事。常若曦說大黑被抓了。
大黑是誰?我一頭霧水,說你師兄昨晚是去救人了嗎?
常若曦噗嗤一聲笑了,說大黑是一隻貓,不是人,而且我師兄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抓大黑的那個人。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有些擔憂,說大黑看起來精神很差,也不知道師兄要怎麽對付它。
我不置可否,一隻貓而已,也用得著這麽多愁善感。可是我轉念一想,要不是她這醫者仁心,對生命的一視同仁的態度,說不定此刻我已經死的透透的了——在我眼中李不醫抓的是一隻貓,然而我在李不醫眼中又何嚐不是一隻妖怪?還好,在常若曦眼中我們都是等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