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1)
吉斯卡共和國的都城——日冕城,它在曆史上存在的時間要比吉斯卡共和國漫長許多。這是一座高山之城,從最底部的梯田到山頂的元老院,整座大山被完美的開發了起來,建築群環繞著大山鋪開了一層又一層。尤其是山頂最高處豎立著的那尊巨大的艾薩克·貝德福德石像,他一手捧書一手指天,高高舉的食指仿佛能戳下天上的太陽。
??沒人能說清為什麽吉斯卡共和國當時要將都城設立在日冕城。這座高山上的城市既沒有平原的寬廣胸懷,也沒有水流的豐饒富裕。隻要通過白水關,在那大片平原上的任意一個城市都比日冕城更有作為都城的潛質。日冕城有的隻有高度——直逼天空的高度,讓人不得不仰望的高度,高的讓人疲勞。
??像這樣高的城市,從最底層走到最高層是很花費體力與時間的。好在住的越高的人身份往往便越是高貴,而要去最高層的元老院的人,則大部分都是擁有私人汽車的了。更何況高處能給人以身份的優越感,一直如此,習慣了,倒也不至於感到不便。直到最近一個月,元老院的那群老頭們才開始紛紛議論起這種布局的不合理性來——原因很簡單,這一個月裏元老院召開會議的數量增加到了過去的二十倍以上。首席執政官突發重病、源的襲擊、十三號的出現、底格拉底河突然改道誘發的旱災與洪災、日幕城的叛軍、白水關的陷落……無論哪一個都是足以震撼共和國根基的重大事件,卻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如決堤的洪水般一齊湧了出來。那些泰然高臥的貴族們在這一個月一齊患上了厭食症和失眠症,紅茶、糕點的銷量大跌,有助於安眠的藥草倒被搶了個精光。即便是貴族的那些大小姐們,也沒有心思在午後開茶會了。
??這天晚上,元老院爭論到深夜。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共和國三大家族之一的布萊克家族的領袖留裏·布萊克卻始終一言不發,隻是盯著本該坐著首席執政官的那個空位,將一根根焰頭按滅在自己的椅子上,在上麵燙出一個個黑點。和共和國的其他家族不同,布萊克家族所有的成員,即便是身為繼承人的長子,也必須送往軍隊進行曆練。留裏·布萊克本人也不例外。在元老院的這些細皮嫩肉的貴族中,他的身體最黝黑粗糙,也最為結實壯碩。任何人隻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布萊克家族的人。雖然茶水、糕點、甚至是椅子都紛紛從他的身邊飛過,卻沒有東西敢向著他砸來。
??元老院的爭論已經演變成了撕打,衛兵看在眼裏,卻忌憚這些貴族老爺的身份,老老實實的在門口立正立的筆直,別說出手製止,連斜眼偷看一眼都不敢。唯一能夠製止這個場麵的首席執政官也因為生病而沒有出席。照這樣發展下去,明天能夠繼續出席會議的人保守要因受傷少掉三分一。
??不過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人越少,通過決策就越是容易。布萊克抽完了帶來的所有煙,感到再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就開始在心裏盤算著要不要親自動手讓明天參會的人更少一些起來。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從後麵拍了拍布萊克的肩膀。布萊克瞪著眼睛扭過頭,準備拿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開第一刀,卻發現那人是首席執政官身邊的一個侍從。“布萊克大人。”那人小聲說道,“首席執政官有請。請跟我來。”留裏·布萊克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在來者的帶領下悄然走出了元老院。
??在花園裏拐了幾拐,留裏·布萊克被帶進了一座假山後的不起眼的小房子裏。已經有兩人在裏麵等他:一位是手持一本厚重的書的老者,駝著背,白色的胡子一直垂到胸口。這是國立圖書館的館長安布羅修斯,是共和國最有學識的人;另一位是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英俊非凡,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中年人特有的沉穩與魅力。這是共和國另一個大家族的領袖,達克·赫索倫,據說赫索倫家族的總資產占整個共和國資產的五分之一、
??達克·赫索倫看到留裏·布萊克進來,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衣服,然後笑道:“還挺幹淨,沒想到留裏·布萊克居然也能按住性子,沒和議員們打起來。”
??留裏·布萊克的鼻子發出“哼”的一聲:“你會去和外麵跑的野狗打架麽?今晚這個議題我和那些議員沒什麽可爭的,從認知上就和他們根本不一樣!他們甚至不知道魔法的存在!所有人都認為白水關被叛軍攻陷了,但你應該知道,實際情況恰恰是叛軍覆滅在了白水關!”
??達克·赫索倫聳聳肩:“那也沒辦法,白水關的秘密是最高級別的,有權限知道的人就我們四個,全聚在這裏了。”
??“四個,我可隻看到三個!數個數我布萊克還是會數的,首席執政官他人在哪裏,不是他叫我來麽?”
??館長安布羅修斯接過話道:“首席執政官大人因病行動不便。他吩咐我先將相關情報告知兩位,他隨後就到。”
??赫索倫打個哈哈:“布萊克大人來之前,館長可是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可讓我等得好苦。”
??“想必兩位大人都清楚,白水關是上古的神明‘古蘭蒂紮爾’被封印之場所。據一些石碑記載,古蘭蒂紮爾曾和另一位神明爭奪世界的支配權,失敗後被奪走大部分的力量,被封印在了白水關。白水關之所以被稱為永不陷落的要塞,正是因為古來蒂紮爾的神力。此外,那些‘禁書’中也有許多載,三百年前的‘那位大人’曾試圖釋放古蘭蒂紮爾,最終因力量不足而失敗。”
??留裏·布萊克不耐煩的打斷了館長的話:“我現在沒空去聽曆史課。古蘭蒂紮爾現在已經出來了,這才是關鍵!它有多強、需要多少士兵才能打贏它,我需要知道的是這些!”
??達克·赫索倫一下子笑了出來:“大概沒有哪本書中會記載布萊克大人想知道的這些事。”
??“古蘭蒂紮爾是一個神明,曆史上隻有另一位神明擊敗過他。這個陳述句應該足以回答布萊克大人的問題。”館長麵不改色的回答著留裏·布萊克的質問,“此外還有一些記載或許能作為回答的補充——據說,古蘭蒂紮爾自由之時,會有四個隨從伴隨他出現在世界上。”
??“四個?”
??“其一是地中上來的獸,九頭蛇海德拉,它將給土地布滿鹽與荊棘;其二是從海中上來的獸,巨龍利維坦,它翻滾海水,讓洋海變成鍋裏的膏油;其三是神的使徒,它將展示奇跡,使人們崇拜蘇醒的新的神明;其四是王的騎士,它率領千年來戰死在白水關的亡魂,為神的國而開疆擴土。元老院都以為叛軍攻陷了白水關,但老夫看來應該是叛軍成為了這第四部分。攻擊白水關的叛軍原本就是由死去的人組成,蒼·赫索倫沒有係統的學過魔法,古蘭蒂紮爾很容易就能從他手中奪走軍隊的控製權。”
??留裏·布萊克急躁的一跺腳:“我們必須馬上集中我們的全部兵力!而且還需要請求其他各國的支援!”
??“這樣是行不通的。我們的士兵正忙搜捕受傷的源,這個任務更為重要。”首席執政官的聲音在這時突然出現在房間裏,隻見房間的一麵牆閃了一閃,一個男人的黑白頭像投在了牆壁上。他看起來比赫索倫年齡要大不少,但比起館長還是年輕了許多。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睡袍,眼睛中神采不是很足,臉也顯得有些枯瘦。卻正是正臥病在床的共和國現任首席執政官吉艾丘爾·哈本堡。這突然出現的影象讓沉穩的達克·赫索倫一下子變得驚慌失措,留裏·布萊克更是直接抄起了一把椅子準備往牆上砸:“哈本堡大人,你究竟是什麽時候學會了魔法!”見勢不妙,館長連忙阻止:“兩位大人不要慌張,這並非魔法,而是科技!布萊克大人,把你手上的椅子……放一放,這隻是影像,就算你把椅子砸上去,最多也隻是在牆上砸出個坑。”
??“你說這是科技?也就是說是科技中的‘禁忌’內容’?”達克·赫索追問道,“恕我直言,雖然這個技術很讓我吃驚,但我看不出有限製這項技術向民眾公布的必要。”
??影像中,首席執政官搖了搖頭:“在遠處投放即時的影像,這本身倒不是什麽需要禁止的內容,但它的前置科技——遠程通訊的那些技術卻是被禁止用於軍隊之外的。束縛在土地上的人民才是最好的人民。不止是身體,語言、文字等傳遞信息的方式也必需束縛在土地上。如果人民不需要碰麵就能互相傳遞信息,那會為國家帶來巨大的禍患。”
??“這些東西我懶得管,但是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留裏·布萊克槍過話頭,“大敵當前,為什麽我們要把我們的兵力用在搜捕一個已經被打敗的縮頭烏龜身上!”
??“布萊克,神明屬於‘彼岸’的世界。‘彼岸’的事情,就交給‘彼岸’去管。敵對的神明出現了,最傷腦筋的是‘彼岸’的居民,我們沒有必要耗費我們的力量去幫他們解決煩惱。”
??“但是古蘭蒂紮爾複活的地方不是‘彼岸’,而是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不說‘彼岸’的居民無法自由來到我們這個世界,就算可以,屆時‘彼岸’的居民就會成為我們最大的敵人,我們怎麽能期待他們的力量!”
??“布萊克,別著急。劍使大人不是也在白水關麽?她就是為了解決這種事情才存在的。交給她就好。我們的力量應該集中用於處理源、十三號、以及日幕城的那些患者。”
??“如果劍使大人她失敗了呢?我們共和國的命運怎麽能交到那樣一個小姑娘身上!”
??“那時,隻要我們全國集體改變信仰便好。”
??“集體改信?”一直在一邊聽著對話的達克·赫索倫皺起眉頭:“這樣就能解決問題麽?”
??“理論上說是可以的。”館長回答到,“古蘭蒂紮爾是神明,神明不會對自己的信徒不利,自古都是如此。”
??“喂!你們幾個在說什麽傻話!改信?你們是不是忘了我們全國都是無神論者!”
??“那不是正好麽?”首席執政官微笑道,“沒有信仰,接受新的信仰就容易的多。”
??“混賬!為什麽寧可做好這種打算都不出兵去抵抗!”
??“我也同意布萊克大人剛剛的話,這樣的政策未免太過軟弱。”
??首席執政官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你們還沒有想明白麽?即便我們換了一個神去信仰,布萊克家族依然能主導共和國的軍隊,赫索倫家族依然能控製共和國的經濟命脈。如果叛亂的不是患者,而是貴族的叛軍,即便國家換了領袖,共和國變成了帝國,皇帝也不得不借助我們三個家族的力量才能讓國家安定。但如果患者的叛亂成功,患者成為了國家的主人,你們覺得還還有我們家族的位置麽?”
??沒人回答。首席執政官看看布萊克,又看看赫索倫,瞪大的眼睛漸漸回到了因病而無精打采的狀態:“明白了麽?日幕城爆發的不是普通的叛亂,而是患者和我們爭奪國家控製權的生存鬥爭!但是這個方針要如何在外界被容許知道的情報範圍內合理化,這才是我今晚找你們來商量的目的。畢竟,除了我們在場的四位,這個國家裏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彼岸’與‘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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