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參加文會
潞王閣是衡川府內知名的景點,也是文人墨客的勝地。
??和熱鬧的臨江樓相比,這座前朝建的小閣更加雅致。
??這日,今科院試的第二名盧遠成邀同科們在潞王閣賞荷、作詩。盧遠成是府城人士,家境殷實,也是少年成名,可惜科舉上總缺了些運道,年近三十才過了院試,得了秀才功名。
??他在府試時是榜首,本以為院試也能一舉奪魁,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名不見經傳的薑豐給奪了榜首,心中也是百般滋味、難以言說。
??但他到底年紀大些,心裏怎麽想,總不能帶到明麵上來,此次“賞荷會”,他給大多數留在府城的新秀才們都送過帖子,自然也不能漏了薑豐。
??薑豐給人的印象,是不愛和人結交的,各場詩會、文會都難得見他的身影。盧遠成本以為薑豐今日也不會來,誰知道,他來了。
??盧遠成還未說話,已經有一個人迎了出去,笑道:“薑兄也來了!真是太好了!今日我們兄弟可要好好喝幾杯!”
??薑豐見是胡大山,也笑道:“你又惦記著喝酒了,今日不是來賞荷作詩的?”
??“就你是正經人!我就是來喝酒的!又不考試,作什麽詩?”胡大山笑道,“再說了,這詠荷的詩,再怎麽做,難道還比得過‘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周圍的人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薑豐也笑道:“真是什麽都被你說盡了!”
??說完,也信步走了進來。潞王閣名字聽起來似乎隻是一個小閣樓,其實是一座幾層高的塔樓,每一層都有一個酒樓的大堂那麽大,四周是窗戶,推開窗戶,就可以看看亭亭玉立的荷花迎風搖曳。
??盧遠成包了二樓整整一層,請酒樓的人送了酒菜來,也算大手筆了。他平日裏就出手闊綽,人緣很好,此時已經來了許多人,或品茗論文、或賞荷作詩,一個個怡然自得。
??作為主人,盧遠成也走出來,對薑豐說:“薑兄能來,真是太好了!在下也想向薑兄多討教討教呢!”
??薑豐拱了拱手道:“盧兄比我年紀大些,就叫我子英吧!”
??“好!子英,這邊請!”盧遠成將薑豐引到一個臨窗的座位,這裏視野開闊,風景絕佳。
??胡大山也搬著自己的杯盞過來,對左右笑道:“我是真的有事呢!我的小說已經在鬆林書局過了稿了,還要多謝子英指點,好好敬他兩杯。”
??兩邊坐的也是金科的秀才,聞言都很好奇地問:“胡兄寫的是什麽小說?也是如那《凡人修仙傳》一般的修仙小說嗎?”
??要說如今府城中什麽書最火,自然就是那橫空出世的《凡人修仙傳》了,在此之前,修道之人雖多,但誰也沒有想到,凡人界外,還有這樣恢弘的修仙界,還有這許許多多的功法、寶物,以及修仙之途竟也有這麽細致的層級。
??一般來說,讀書人寫小說都不喜歡暴露自己的筆名和書名,但是胡大山是個不忌諱的,之前就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書稿給薑豐看,此時又通過了鬆林書局的審稿,正是得意之時,就與眾人洋洋灑灑地說起了他的《扛著殺豬刀去科舉》。
??他的書客觀來說還是挺有新意的,將科舉和修仙相結合,開創儒修的修煉門派,一時間眾人也聽住了,有人笑道:“胡兄的書出了,我一定要去買一本,真是太有趣了!”
??也有人問:“說起來,都知道薑兄也寫小說,不知道薑兄寫的是哪一類?”
??聽到這個問題,不少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等著薑豐回答。要知道,薑豐可是寫小說驚動了王府世子的人!說不定連王爺千歲都看過他的書!
??薑豐淡淡一笑:“如胡兄的一般,也與修仙相關。”
??見他不肯說出書名,其他人也無奈,隻能恭維幾句,但也有人不屑地說:“無非是見那《凡人修仙傳》火了,跟風之作罷了!”
??此人並不認為薑豐會是大熱小說《凡人修仙傳》的作者,隻因大家私下討論,都認為能寫出這樣恢弘的修仙世界的人,必定是一位得道高人,說不定就是某位知名的真人。
??薑豐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但是似乎就是有人專門要跟他過不去,又一個人說:“趙兄,你何必和這種小人得誌就背棄宗族、數典忘祖的人坐在一起?”
??這話罵得實在太毒!此時的人都重視宗族、祖先,哪一個人被證實了數典忘祖,那個人基本上要愧疚自盡了。
??眾人的說話聲瞬間靜止,都愕然地看著薑豐。
??薑豐心下一沉,來了!
??從脫離小竹村薑家開始,他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有人用脫離宗族來攻擊他!
??因此他慢慢放下茶杯,抬頭望去,隻見說話的人有些麵熟,似乎也是豐水縣的學子。這也正常,能夠知道他底細的,多半也是同鄉。
??“在下與這位兄台素不相識,不知這位兄台何以口出惡言?”薑豐不慌不忙地說。
??“嗬……”那個人冷笑道:“你薑家的事,整個豐水縣都傳遍了!你母親遣人斷了女婿人根,這女婿也是個狠人,半夜帶著賊寇闖進你家尋仇,你母親和妻子兩個女流之輩在家,不清不白的,也不自盡謝罪,還好意思苟活!而你,竟為此叛離家族!如此寡廉鮮恥,竟也還有臉麵參與科考,真是我輩之恥辱!”
??薑豐站了起來,沉聲道:“說完了嗎?說完該我說了。首先,高逵是邪教逆黨,於國不忠;帶人襲擊嶽母,此乃不孝;殺死妻子,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孝不義之人說的話,豈可當真!其次,高逵與邪教逆黨,殺死我親姐,打傷我母親和妻子,致使我妻子流產,我家是受害者。我從未聽過,賊寇打傷良民,隻因良民是女子,就該以死謝罪的!這又是哪國律法?”
??薑豐冷喝著逼問,因前朝開國之君疑似穿越人士,從前朝至今,社會的風氣都比較開放,女子單獨出門亦沒有人說什麽。
??“若按照閣下的話,女子被男子打傷都要自殺,那還有哪家女眷敢出門?”薑豐質問,接著說:“最後,分宗之事自古有之,不知閣下貴姓,莫非天下同姓都與閣下是一宗?”
??這有條有理的回答,讓眾人都皺眉思索。
??又聽薑豐冷聲道:“若是母親、妻子被人迫害,身為人子、人夫不但不出來維護,還與庸人一起落井下石,那才是枉為人哉!”
??“好!說得好!”胡大山已經率先鼓掌。
??原本對他有些不忿的盧遠成也鼓掌讚道:“薑兄說的是,身為人子,當維護其母;身為人夫,當維護其妻。分宗之事亦是自古有之,實在說不上數典忘祖。”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要是分個宗就算數典忘祖了,那在座之人全都是數典忘祖!畢竟正如薑豐所說,和你同姓的都是一家了?
??那個人還是不甘地說:“那照你所說,你是因為宗族之人逼迫母親、妻子才脫離宗族,莫非你薑家都不是好人?”
??薑豐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問道:“閣下貴姓?”
??“免貴姓吳。”
??“哦,莫非你吳家都是好人,一個宵小之輩都沒有?”薑豐問道。
??天下姓吳的人那麽多,誰敢保證都是好人、沒有犯法的?
??姓吳的學子答不上來,隻能憤憤地甩了甩袖子,拋下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且看你能得意到幾時!”然後揚長而去。
??薑豐默默地記下了此人。
??盧遠成作了個揖,對薑豐說:“真是對不起,實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是東道主,薑豐一來就遇到這樣的事,倒像是他事先安排好,要給薑豐一個下馬威一般。
??薑豐也回了個禮,說道:“不與盧兄相幹,這樣的人哪裏都有,我早料到的。”
??“那人名叫吳平,是我們豐水縣的人,縣試時名次在你之前,此次卻排在了末端,想是心中不忿。”另一個人說道。
??這是此時院試前十中,除薑豐和王瑉外,另一個豐水縣的人,名叫譚森。
??薑豐與他拱了拱手,謝過他為自己說話。
??譚森笑道:“薑兄不必客氣。說起來,我本來對薑兄也不太服氣,但是薑兄方才那一番話,倒是說到了在下心裏,男子漢大丈夫,不能保護妻女,算什麽男人!”
??薑豐見這人有幾分俠氣,也與他交談起來,很快熟悉了,以名字相稱。
??譚森字“誌林”,胡大山一聽就笑道:“你家該不會是樵夫吧?這也太多樹了!”
??這話說得有趣,大家都笑了起來。
??譚森也笑道:“我家倒不是樵夫,不過都是樹也不錯,我的誌向就是桃李滿天下!”
??“好!這誌向遠大,當浮一大白!”胡大山敬了譚森一杯,自己先仰頭幹杯。
??薑豐一笑,這胡大山根本就是借機喝酒,不過譚森的誌向倒的確遠大,桃李滿天下嘛,有兩種情況,一是成為國子監或知名大書院的祭酒,自然能桃李滿天下。第二種,就是當上內閣高官,成為會試主考官,當科進士都是他的門生,也算得上是桃李滿天下。
??無論哪一種,都是讀書人的巔峰了!
??說是賞荷詩會,詩自然也還是要做的,因薑豐是案首,不少人都在看著他。
??薑豐也很無奈,隻能將平日做的一首詠荷的詩吟了出來。中規中矩、四平八穩,用來作為試帖詩參加科舉是夠的。
??但在文人看來,卻是缺了絲靈氣。
??在場眾人,做詩做得比薑豐好的比比皆是。比如說資深才子盧遠成,就是一個風流才子,做的詩也是風流婉轉,比薑豐強多了。
??“人各有所長,子英就是不擅長作詩!”胡大山大著舌頭說,“但是他的小說肯定是寫的極好的,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寫什麽!”
??眾人聽到他這句話又是哈哈大笑。
??互相熟悉了,譚森便約薑豐下棋。
??薑豐連連擺手:“快饒了我吧!圍棋我隻知道規則,什麽棋譜棋路都是一竅不通!”
??“那你到底擅長什麽?”譚森好奇地問。
??薑豐見周圍的人也都看著他,摸了摸鼻子,淡淡笑了笑:“硬要說的話……數學吧。”
??“術學?易經八卦?”旁邊一人問道:“莫非薑兄還會算命?”
??因為薑豐說他是寫修仙小說的,眾人聽到數學,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易術道法。
??薑豐尷尬地笑了笑:“是數字的數,比如說《九章算術》這些。”
??眾人一聽頓時嘩然,大家都是文科狗,你說擅長數學,這……太不友好了吧?
??有些人已經想到這次院試的附試,那道“盈不足”的題目,這道題可難住了不少人,薑豐要是擅長數學,說不定就靠這道題占了優勢,拿了案首呢!
??“真是大言不慚,隻怕家裏連《九章算術》都沒有,也敢稱自己擅長數學?”一直沒有和薑豐說話的王瑉終於找到了機會,冷笑著說。
??薑豐笑著說:“那我就出一道題好了。”
??“好!你出!”王瑉冷哼,“我們一起解!可不能你出的題你自己解不出!”
??這是防止薑豐故意出沒人解得出的難題。
??“某酒樓九月份的銷售額為二十萬兩,十月份的銷售額下降了兩成,酒樓從十一月起加強管理,改善經營,使銷售額穩步上升,十二月份的銷售額達到了十九萬兩,求這兩個月的平均增長率。”
??薑豐慢慢地說著,旁邊已經有人用紙筆把這道題記了下來。
??然後……就集體愣住了。怎麽這裏每一個字他們都認識,合起來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呢?
??王瑉盯著題目,苦思冥想了半天,額頭上漸漸冒出了汗。
??薑豐仍然氣定神閑地坐著。嗬嗬……院試時那道盈不足的工程問題,隻是一元一次方程,都已經難住了許多人,王瑉口口聲聲說自己答不出。
??那麽,這道一元二次方程,就給大家開開胃好了。他還算厚道了,要知道一元二次方程的應用題,在後世也隻是初三的難度而已!
??看到薑豐不動如山的樣子,王瑉把手中的筆一拋,氣道:“你來解!”
??薑豐搖了搖頭,嘖了兩聲:“王公子真是沉不住氣。”
??然後拿出筆,在紙上刷刷地用漢字把解題過程列了出來,最後得出答案,笑道:“你若不信,隻管將結果代入進去題目中,看看對不對!”
??盧遠成自覺也在數學上有些研究的,要不然也拿不下第二名。他和其他幾人一起驗算了答案,然後發現居然沒錯!
??可是薑豐才用了多長時間?一盞茶不到!
??眾人看薑豐的眼神都不一樣的,即使科舉以四書五經為重,數學隻是作為附加題,會不會,其實問題也不是很大。
??真的做了官,縣令身邊都有錢糧師爺,用不著自己算稅賦呢。
??但是!無論如何,能夠精通這種偏門的雜學,那都是很難得的啊!比詩做得好,更少有!與薑豐真誠結交的人就更多了!
??王瑉看著薑豐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薑豐!
??薑豐卻不再理會他,放下筆,與其他人一起談笑風生。這一場“詩會”,雖然有那麽一些不識趣的人,但對他來說,還算是成功的,讓他真正打入了同一屆的讀書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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