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聰
左佑低頭看著身前用巨大圓形斗笠擋住面容的乾瘦老者，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到一聲尖叫「啊~！」雖然聲音不高，可當這位乾瘦老者出現之後此地就變得一片寂靜，所以此時的尖叫聲就變得十分惹人注意了。左佑緩緩抬頭，先看到了之前脫離隊伍，一面大喊『殺人了』一面瘋狂追趕小沙彌的少年，此時的他看起來已經害怕到了極致，比麻桿粗不了多少的小腿肚子顫抖的厲害，打著大量補丁的短褲和短袖之上是一截閃耀著寒光的武士刀，武士刀抵在了少年的脖頸處，黃豆大小的汗珠凝結在了瘦小且勇敢的少年額頭。
繼續往上，是兩個光彩奪目十五六的少年，一個頭髮胡亂的扎了個馬尾，額前還散落著一些翹起的長發，身穿一套帶著黑邊的白色和服，但沒有袖子，可能是不想寬大的袖子影響手臂的活動而被硬生生扯下了，衣服的下擺也沒有根據常理將寬大的和服扎在褲子裡面而是直接用腰帶纏在了最外面，他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握著抵在瘦小少年脖頸處的武士刀。
另一個是個紅髮少年，雖說也是馬尾長發，但打理的很精細，沒有半根頭髮耷在額頭，一身乾淨且筆挺上紅下藍的和服，看起來像剛用蒸汽熨燙過的一樣有稜有角，腰間別著一柄武士刀。
這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一起急劇衝擊性，一個豪情四溢浪蕩不羈，一個溫文爾雅猶如禮儀模範。
「孩子？」稍稍提高了點聲音，雖然抬高了聲音，但左佑還是將手上的刀收了回來，可並未按照之前青蛙瓜太的叮囑著對身前帶著巨大斗笠的乾瘦老者保持應有的警惕，只是耍了個刀花，大刺刺的收刀入鞘，並且在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左佑的注意力都在台階上方的兩個少年那裡。
在左佑收刀入鞘后，乾瘦老者取下了頭戴的巨大圓形斗笠，露出了光溜溜的腦袋，兩條濃密的白色眉毛和白色的山羊鬍子「你就是小黑子送來學習劍道的人？」
「小黑子？」左佑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一塊木頭牌子在此時從左佑的懷裡露出了半截，正是之前的趕車老者送給他的。
「是這樣啊？好的！」老和尚對著這木頭牌子自言自語道，而後點了點頭，站在台階上方昂著頭看著左佑「隨我來吧！」而後他帶上斗笠，踏著石階往上走去。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既然這小老頭讓自己跟上，那就跟上好了，左佑抬腿邁步。
石階上方的兩位少年看到這一幕後，留著豪情四溢頭的少年收刀入鞘，和他身邊的少年一同轉身站到在石階兩邊，留下了瘦小少年獃獃的杵在原地。
帶著巨大斗笠的乾瘦老者拄著禪杖看似緩慢但實際上十分迅速的從長長的台階上方爬了上來，但左佑仍然不緊不慢的在緩慢前行。小老頭很快便來到了瘦小少年身邊，然後瘦小少年如夢初醒，迅速跪伏在地，幾滴汗水滴在了石階上留下了幾個不規則圓形水漬，衣衫也因為渾身濕透而貼在了後背上，站在他對面台階上方的武士禮儀示範少年不經意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瘦小少年的背部，雖然被汗水所浸透衣服布滿了補丁，但一條幾乎橫跨瘦小少年背部的狹長刀疤清晰可見。
「十郎！」豪情四溢的白衣少年對著這紅髮少年揮了揮手掌。
「啊！？」紅髮武士服少年恍若初醒。
「走了！師傅都上去了，快點！」白衣少年不由分說的扯著紅髮少年跟上了師傅的腳步。
「啊~哦~，可。。唉！」這名名叫十郎的少年最終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左佑仍和逛步行街一般，緩步向上走著，在來到少年的身邊后，左佑停下了腳步。
「小子！你很勇敢啊！」左佑一把將跪伏在地上的瘦小少年給提了起來。
「啊！。大。。。大。。。。。大人！」瘦小少年十分緊張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站好！」左佑將其放在了身邊。
「是！」瘦小少年站的筆挺，但即使這樣，他也比在一邊排隊的少年們的平均矮上一個頭。
「和我說說你剛才為什麼要挺身而出！」左佑一面說一面往上爬著台階。在上了好幾個台階以後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瘦小少年並沒有跟上來，還杵在原地，並且看起來內心正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
「跟上來！！」左佑提高了音量。
「是！」瘦小少年挺直了身板大聲回答，然後快步跟了上來。
「說吧！為什麼剛才要跑出來」
「我，，我只是看不慣他們強搶大人的刀！」
「你怎麼知道這刀不是我偷他們的呢？」
「因為有人告訴我那個彌生就是就是個騙子！」
「彌生？」
「就是那個胴丸胸口有三個點的那個傢伙！秀一告訴我他根本就不是新凳田家族的庶出，他們倆都來自一個村子，都是農夫的兒子，他們倆一同從村子里出來的，在一起救了一個新凳田的武士之後，武士大人聽說他們要來這裡才給了他們倆一個新凳田附足輕的名額！」
「也就是說你聽信了一個失敗者的一面之詞！然後腦袋一熱就沖了出來？」左佑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落後自己一個台階的瘦小少年。
「才，才不是呢！」瘦小少年臉漲的通紅。
「看來我猜對了！雖然有點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將命豁出去跑出隊伍，去追這個小沙彌，有沒有想到過後果？？」
「沒，，沒有，，」原本就已經通紅的臉龐此時都要滴出水了。
「也就是說你只不過是個正義感爆棚的阿獃？？」左佑繼續邁步。
瘦小少年獃獃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抬頭看向前方，那個年輕人正毫無形象的坐在石階上，一手托腮看著自己。
「我才不是正義感爆棚的阿獃，我能分辨別人是不是在說謊！！秀一沒有說謊！！」
「哦？」左佑是笑非笑的看著這個瘦小少年。
「是真的，我能看透他的內心！！」
「看透內心？這麼厲害的么？那麼我現在在想什麼？」左佑仍然一副浪蕩樣子。
瘦小少年一下子就認真了起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左佑的眼睛。左佑也笑盈盈的看著這瘦小少年。
幾分鐘以後瘦小少年出汗如漿，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似乎身前的左佑是一隻極為恐怖的怪獸一般，眼看少年即將崩潰，左佑閃到了少年身邊，用刀鞘敲了一下少年的頭，將少年從入定的狀態給敲了出來，少年尖叫著連連後退，「您是，，，」
「閉嘴！」左佑喝到。
少年連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然後眼淚在眼眶中瘋狂的打轉。
「你叫什麼名字！」
「聰！」
「聰？」
「是的！」
「姓特么什麼？」
「我沒有姓氏！」瘦小男孩遲疑了一會兒說道。
「是沒有，還是不敢告訴我！」左佑的語氣罕見的嚴厲。
「是沒有！」瘦小男孩眼淚滴了下來，但還是堅持自己沒有姓氏。
「好吧，你就先跟著我吧，今年多大了！」左佑站起來，轉身繼續爬著石階，此時老和尚和那兩位光彩奪目的少年郎早已離去，一個小沙彌站在了石階頂層。
「是！大人！我已經十四歲了！」聰抹了抹眼淚跟在了左佑的身邊。並保持著一個石階的落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