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茶餘
一顆粗大的銀杏樹生長在院落中，地麵滿是泛黃的銀杏葉，按理說在這個季節，理應完全脫落凋零裁斷，但是這裏顯然有些不同。
??一隻好似是土壺中的東西噴出一絲絲熱氣，整隻壺都帶著暗褐色，不惹眼，若非土壺下方有有一隻石盆，不然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麽。
??石盆中有幾顆木炭安靜的燃燒著，不是發出滋滋聲，這時候便有一些火星飛濺，此外還有一些清淡的清氣飛出，這土壺中有些不一樣。
??“顏老還是那麽安逸，這次又是什麽草葉子！”幻靈看著老者打趣道，絲毫沒有尊卑，仿佛是兩個老友一般。
??老者隻是搖頭，露出笑容，雖然眉須皆白，看似老邁，但是眼神卻很明亮，不同其他老人那般渾濁，而且言語平靜，讓人生出好感。
??“你呀……多人少求我而不得，也就你來我才會煮一些給你嚐嚐！”
??老者頗為無奈，看著化靈的眼睛裏有一種是不是自己暴殄天物的感覺。
??此時，壺嘴中冒出了濃密的白霧，老者從旁邊抓來一塊濕潤的白布，然後用其輕輕抓取那土壺。
??幻靈從旁邊一個放著數隻杯子的石墩上抓來三隻杯子放到幾人身前，老者依次將壺中煮的東西倒入杯子中，隨即見到淡青色的液體從壺嘴中緩緩流出。
??木名見此，有些期待，盡管那顏色讓人看起來絲毫沒有興趣，但是此時卻感覺這香味和之前有了不同。
??“好東西！”幻靈先拿起一杯，端詳片刻後輕輕道。
??老者示意木名，木名也取其一，默默端起來，此時有熱氣流入鼻息中，木名隻感覺眼前明亮了許多。
??老者見此微微一笑，這才舉起最後一杯一飲而盡，隨即微微閉目，如在品味。
??“味道不錯，這是何物？”
??幻靈打開壺蓋，隻見壺中隻有兩片葉子，這葉子大小相仿，比拇指大一些，但是顏色卻是各異，一葉為金色，一葉為白色。
??不過木名驚訝的是這兩片葉子並沒有因為有水而變色，即便是高溫之下也能不變。
??木名之所以驚訝是因為，丹木經中曾有它們的記載，隻是極為少見，而且隻有巫族之地才會有，它們生長條件苛刻，因為隻有土地極為貧瘠之地才會出現。
??“幻靈，你見識過無數草木，難道不認得此葉麽？”老者說道，有意考校。
??幻靈撇撇嘴，道：“這對我而言是新事物，我怎麽知道，倒是你，也不見你出這院門，怎麽每次都整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老者哈哈一笑，幻靈方才的模樣讓他忍俊不禁，似乎樂見如此。
??老者也不多言，卻看向木名，“小友，我看你身上草木環繞，修的也是草木之術，你身有諸多特殊的草木氣息讓人羨慕，最初的時候，也隻有儒生才會如此，可修身養性！”
??老者笑著道，倒是木名驚訝，隨即道：“這應該是冬忍，俗稱鴛鴦藤，在凡俗間也稱為金銀花，隻是，前輩采摘的這兩葉卻是已然成精，不同於風素之間的冬忍，而且若沒有猜錯，這藤木隻有十片葉子，前輩能得其二，可見機緣不凡。”
??老者聽罷，笑意更濃了，看著幻靈道：“同為巫師，人家超出你可不是一點半點！”
??幻靈卻道：“你還是巫師？”
??木名點點頭，“有些心得！”
??“你不厚道啊，我一直想找人探討此術，但是沒有什麽誌同道合之人，你該早些說的！”
??語氣中帶著怨氣，而木名也是吃驚，不由道：“為何我感覺不到你身上的那種草木之氣？”
??幻靈道：“我是以蠱蟲入道，借助蟲類之間的力量才成為巫師！”
??木名心中驚歎，這類巫師修道不易，而且極其容易中毒而亡，可以說是毒師，但，毒者，對於藥理醫術卻是半點不陌生，不然何以毒人，或者殺人，更不要說醫治別人。
??無論是丹師或者毒師，都是不同的方向，但是不得不說他們是同道，隻是彼此前進過程中選擇了不同的方向。
??老者給木名再次倒了一杯，露出愉悅的神情，道：“說來也巧，前段時間，見到天象發生變化，我就出了院門，也是心有所感，見到一處山穀中一株藤蔓發生了變化，待得走進一看，卻是金銀花了，雖然少見，但是也並非沒有，隻是這株卻是極為難得，至少活了百年。”
??老者一頓，倒是木名有些意外，接話道：“冬忍十年一生死，很少有能夠活出第二世的，也難怪此株成為精怪了，十世已經是稀有，算是觸碰到天道了！”
??木名端起杯子，心中卻歎造物的神奇，世間從來沒有絕對之事！
??“隻是即便如此，十世已然是逆天，總歸是要遭天譴的，我出手了一次，這才使得這滕樹蛻變，隻是模樣也大變，唯有十片葉子掛在其上，算是它的全部積累了！”
??幻靈滿是不可思議，道：“老頭，你別說這是它這兩片葉子是它兩世的積累！”
??然而老者隻是笑著點頭，隨即不滿道：“沒禮貌！”
??木名咋咋嘴，隻感覺口中不知何滋味，原本還想再飲一杯，但是卻終究感覺不好。
??老者倒是道：“我本來也是如此想的，隻是那老藤卻淡然，一生一世，草木一秋，更何況它自己已經活了十個春秋，若說對於生死的理解，怕也是我……都沒有它明白，而且這些葉子對它而言，是根基，但是也是累贅，是它的生死印記，能留自然是最好的，若是能借此償還因果倒也並非不可，順其自然就好！”
??幻靈和木名聞言，心中如有觸動，老者所言不差，似乎老藤有如此的境界才能成為精怪，而在這之前，老藤已經活了十世！
??木名不由想到了金蟬子，想到了魔藤，最後是臧牟，他們都是開啟了第二世的存在，但是最後都將之前的積累斬去，哪怕是金蟬子也是如此，每一世都是獨立的存在，即便是覺醒了記憶，但是本世的人格並沒有抹去，而是默默看著前幾世的人身體悟，從而明白得失。
??老者再次給二人滿上，此時壺中已然見底，“可惜了，第二泡便秘有多少味道了，人生亦如此啊，有些味道會淡去.……隨著時間！”
??幻靈默默朝著老者一拜，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眼神明亮了許多，整個人氣質都發生了變化，而讓木名意外的是她身上有一絲意境纏繞，這是化神的征兆。
??“小友，取些來！”
??老者指指木名的儲物袋，木名啞然一笑，也不吝嗇，將自己最為珍惜的東西各自取出一些，老者看得嘖嘖稱奇：“奢侈啊，竟然是萬花露，這是七星葉，五色菊.……咦，是斷魂花，這可是毒草，不過和七星葉配合起來卻是大有裨益，還有這是……百時木，小友，你不會搜刮了一個大族的珍惜藥草吧！”
??老者都感覺不可思議，不過眼中卻是沒有任何其他味道，這些東西放在外麵都會引起爭鬥，但是老者隻是讚歎和欣賞，還有一種滿足感。
??木名還取出其他一些東西，幻靈眼珠子都明亮了，吵著要一些，更是不露痕跡的抓走幾片葉子。
??老者打了她不安分的爪子幾下，“胡鬧，這是咱們三人的飲用之物。”
??老者瞪眼警告，幻靈吐吐舌頭，絲毫不以為意。
??“前輩要是喜歡，回頭晚輩送一些給前輩！”木名道，倒也不吝嗇。
??老者本要拒絕，不過最後歎道：“也好，承你情了，我可是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蠻族口腹之欲也好！不枉此生啊！”
??“還說自己清靜無為，我看老頭眼裏滿是貪婪。”幻靈此時也不稱呼顏老，打擊起來毫不留情麵。
??木名道：“人生一世，若是連這杯中之物都要淡去，那人生就真的寡淡如水了，沒有滋味了。”
??“小友深得我心！”老者笑道，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木名，回頭給我一些！”幻靈小聲道，也不稱呼山神，根式露出小女兒姿態。
??木名道：“這是自然，不過你也得給我些毒蟲。”
??幻靈有些驚訝，“你要那東西做什麽，會死人的。”
??木名道：“我養了一隻蠱蟲，需要些毒物。”
??“這樣啊，你可小心些，蠱蟲不好養，會反噬！”
??幻靈好意，木名自然明白，而此時老者卻取來大號的土壺，將這些東西統統加進去。
??“我說不會死人吧，這裏麵可有毒草！”幻靈告誡道。
??老者白了她一眼：“你這孩子，說你的巫術不及小友，你還不信，小友取出的比例可是恰到好處，對你大有好處，不是大補也不是大毒，隻會讓人精氣神恢複罷了，你多飲些，你體內有些暗疾，也好祛除。”
??木名驚訝道：“前輩還會巫術？”
??老者道：“大道三千，最後都是歸於一途，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自然也能明白許多道理，有些東西存在，就有它的道理，順其自然，順心意反而最好。”
??答非所問，但是這就是答案。
??而老者又道：“隻是我好奇的是小友怎麽知道幻靈的暗疾，幻靈的暗疾也是我這些年在鑽研的病症，幻靈應該未曾和人提及才對。”
??木名眨眨眼，看著幻靈道：“用了一些小道，和幻靈山神交流之時，幻靈山神言語間重音節都會略顯低沉，起初還不覺什麽，但是後來才發現可能有些修煉的問題，此外，幻靈山神對於酒味和肉味很是排斥，這才引起我的注意，而來到此處卻發現幻靈山神眼神和中氣都恢複了些許，於是才更加肯定了。”
??而此時幻靈則是低頭有些局促，木名看見幻靈脖頸都紅透了，老者卻道：“害羞什麽，真是，對於醫者而言，這些都是最基礎的手段，你也是巫師，還不明白麽！”
??“哦！”幻靈敗了老者一眼，不經意間看了木名一眼，隻是此時卻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看到木名稚嫩的麵容後，便也淡然了。
??“能治麽？”幻靈問道。
??木名點點頭，猶豫片刻後，道：“可以，不過，你可能要修行一門靈訣了，你體內的靈訣雖然適合你，但是終究是殘缺，你且等著！”
??說著，木名取出一塊玉簡，老者卻是微微蹙眉，有些疑惑不過見到木名將玉簡放到眉心後，反而露出微笑，還有一絲驚訝。
??片刻後，木名將玉簡給幻靈，幻靈方才就好奇了，隻是心中卻有些猶豫，直接抓過玉簡，稍微一查看，卻是驚喜起來。
??“萬幻大生功！這雖然不是巫族十大奇功之一，但是卻是根據其中一門功法改編而成，小友，當真舍得？”老者說著，看著木名的眼神依舊是笑意，但是帶著不同的味道。
??木名也是一驚，這門靈訣自然是那巫族印記中的法門，隻是之前隻覺得不適合自己，因為這是女子才最合適修行的法門，然而，想不到竟然有種來曆，而讓木名更驚訝的是老者竟然悄無聲息間知曉，著實深不可測。
??“我也曾想謀取，隻是……”老者笑道，有些無奈。
??幻靈卻驚訝道：“顏老，真的這麽厲害？隻是寥寥萬言，加上幾個圖騰而已嘛！”
??老者不由再次瞪了她一眼：“大道至簡，這你都不知道，還不好好謝謝你朋友！”
??“合適就好，不必客氣！”木名擺手，倒是不覺得這門法門多貴重，畢竟自己體內還有更多厲害的東西。
??老者見此，笑意濃鬱了幾分，而這麽一會兒功夫，那石壺中也冒出了白霧。
??幻靈看著玉簡卻沉思起來，片刻後道：“這玉石可不一般啊，我說你不會真的洗劫了某個部族吧？”
??木名啞然，認真道：“不止一個部族，是洗劫了幾十個部族！”
??幻靈一愣，繼而撇嘴，不過也沒有再問。
??老者也笑了起來，輕輕抓起茶壺，一時間，飄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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