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兜兜轉轉
東山部族撤去了防護，部族上方的雲層變得厚重了許多，因此看起來有些陰沉，一如此時族人的內心，一片灰暗。
??心安即是歸處，一生一世，草木一秋，皆是過程。
??這句話木名細細咀嚼，越是品味，越是發現大有深意，是感悟，也是心境，更是一種態度。
??大狗消失一段時間後再次歸來這裏，想必這裏就是大狗內心的歸處，或者說是心安所在。
??如果說開始隻是為了報恩，那麽那以後則是完全將這裏當做自己的根，至於曾經生存過的山洞，大概也已經存在內心深處，偶爾回去看看就好，這裏才是他最值得在乎的地方。
??隻是，最後，大狗也沒有看那些族人最後一眼，或者所讓族人看他最後一眼，大概有很多原因，但，正如他所言，他們的聲音、身影都在他的心裏，看與不看都不要緊。
??但是木名卻覺得大狗似乎不想讓族人的淚眼朦朧烙印在他心裏，然後留下太多的牽掛。
??這當然不算什麽，大狗一生都在守護這個部落，在最後的時光裏回避一些不願意看到的場麵，最是人之常情。
??甚至最後的交待都沒有了，和出現在這裏時候一樣，很是突然，現在也是如此，悄無聲息。
??有些悲桑在心裏流淌，久久不散，帶著涼意，心裏，或者眼裏。
??東山部族穿上了白色的服飾，或者纏上白色的布條在手臂上或者是頭部。
??每一個人神色都露處哀傷，眼裏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仿佛藏了良多灰色的雲。
??老族長帶著族人開始三拜九叩，對著一尊石像，此時那石像變成了雪白，就像是白雪堆積而成，隻是栩栩如生。
??這就是山神了，最後的定格，和往常一樣，匍匐在地，閉著雙目，靜靜聆聽間，似乎還有呼嚕聲傳出。
??木名在大狗身邊默默誦念經文，不是度鬼經文，而是往生經，無形的佛音傳出，落入冥冥之中。
??不得不說佛門的奧義最是直指心靈，對於生死他們看得很透徹，而且將其寫出來。
??和小和尚在一起的日子裏，雖然多是見到小和尚荒誕的一麵，但是有時候正經起來卻也讓人側目，如超度時候，所以，木名學到了這經文。
??心中漸漸平靜，對於生死的理解都有了不同。
??人身一世，草木一秋，皆是過程，大抵就是如此了。
??到最後都要塵歸塵土歸土，留下的自然留在心裏，不能銘記的，終究要回歸歲月。
??時間有溫柔的一麵，自然也有殘忍的一麵，如，生命，如死亡！
??到最後，一個全身穿著黑色獸皮的老者顫顫巍巍的出現，然後朝著那高台的石像默默躬身一拜，神色間露出感慨，最後朝著木名默默抱拳。
??木名還禮，那老者也不耽擱，最後在族人的注視下消失在部族的大門處！
??黑鬼部來人了，老山神生命消失的時候，黑鬼部的老者生出了感應，然後派出了人吊唁。
??一些族人臉色不好看，但是生生忍住了，一少年則是道：“阿爹，為何那黑鬼族來此，我們不是世仇麽？”
??一個男子沉默片刻道：“在生命消失的那一刻，還有什麽放不下的，說到底，他們是道友，本來並沒有仇恨。”
??少年懵懂，又道：“那沒有仇恨，又為什麽爭鬥？”男子被問住了，然後沒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一些族人也聽到了，隻是都沉浸在哀傷之中，所以沒有人回答少年，包括木名，他也不懂，隻是，自己的立場和外族之人不同，就足夠了。
??而此時，一個帶著白條的戰士急匆匆趕來，然後朝著木名跪拜道：“山神大人，黑狐部族長前來吊唁！”
??此言一出，族人的情緒似乎被引動起來，之前黑鬼族的到來雖然讓他們不悅，但是黑鬼部是來吊唁老山神的，是對老山神的尊敬，而且兩個部族雖然有仇，但是幾十年都沒有起過爭端，但是黑狐部族不同，兩個部族幾乎摩擦不斷。
??就連木名也是意外，恰在此時，老族長看了過來，並立刻道：“山神大人，來者是客.……”
??木名點頭，道：“諸位族人，當日老山神都已經表示放棄對他們的追殺，我們理當遵從才是，況且黑狐部族如今名存實亡，我們今日且壓下這事情，如何？”
??那些族人情緒稍緩，隻有幾個人眼中含恨，卻是那幾個遺孤，不過此時他們也緩緩低下頭顱，在部族中，山神和族長的意誌之至高無上的，更何況，他們也明白，戰爭本來如此。
??倒是小玉兒在他們身邊輕聲安慰，那幾個少年也默默點頭。
??部族的大門再次開啟，一個老嫗帶著一個少女孤身前來，老嫗麵色坦然，隻是眼神中帶著一絲悲涼，特別是看到遠處的那石像之後，口中都傳出了歎息。
??“苗氏族長苗鳳前來吊唁，見過新山神，見過族長！”老嫗走上前來，在原來黑鬼族族長呆過的地方一拜，目光停留在大狗身上片刻後看著木名和老族長說道。
??木名點頭，道：“有心了！”
??老族長見到木名神情平靜之後，心中稍緩，今日就算擊殺此人也不為過，隻是恐怕以後會被其他部族詬病，好在，木名和族人的情緒都穩住，而且他心中也有怒火，隻是很多事情無法順心意。
??老嫗輕咳一聲，忙道：“往事已矣，還望山神大人高抬貴手！”
??木名道：“老山神的意誌我們自當遵從！”
??此言一處，老嫗心中咯噔一聲，不知山神的意誌是什麽，不過此時又聽得木名道：“往事已矣，都作罷吧！”
??老嫗再次一拜，她今日來此，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自己的那些族人，雖說此時都融入其他部族，但是他們卻是失去了倚仗，部族的戰力已經消亡殆盡，而剩下的那些族人隻要活動在這一區域，遲早會和東山部族打交道，在以往，大家盡管有爭鬥，但是也是手下留情，但是以後恐怕不是如此了，這也是她為族人謀取一條保障罷了。
??“卻是不知你們家山神大人如何了？”老族長似乎想起了什麽，於是如此說道。
??老嫗神色黯淡，緩緩說道：“成為天狐部客卿長老，山神之位已然沒有了！”
??老族長點頭，表情有些唏噓，倘若東山部族戰敗，下場可能比這個還淒慘，因為，那時候老山神就已經時日無多了。
??“那麽如今的族人呢？”老族長又問，不經意間看了老嫗身邊的少女一眼。
??老嫗歎息：“部族隻有一群老弱婦孺了，戰力十不存一，女子多許配與人，族中隻有男子，如此方能抱拳一絲血脈！”
??老族長眼皮一跳，他知道老嫗說的男子，幾乎都是沒有戰力的少年了，年紀恐怕不會超過十六歲，以後的時日，恐怕要靠這些男童來狩獵了，他們獨當一麵，故而稱為男子，意味著他們成為了家裏的頂梁柱，成為家裏的男人了。
??而此時，老嫗朝著身邊的少女道：“小蘭，快見過山神，還有族長，還有其他人，這裏就是以後你要生活的地方了！”
??那少女有些懵懂，還有一絲懼怕，不過還是依言，朝著木名恭敬跪拜，然後又轉向老族長，老族長微微搖頭，迎著木名迷惑的目光表示無奈。
??少女又朝著幾個方向跪拜，最後也沒有起身，而是跪地看著木名，打量著這個和自己看著年紀相仿的少年，有些好奇。
??老族長站出來道：“山神大人，這是部族的傳統，但凡部族交好，都會通婚！”
??木名明白了，心中也是不知，而老嫗卻是看向木名，心道莫非此人不是奪舍之人，否則怎麽不清楚這些。
??而此時那少女低下頭顱，麵色通紅，木名卻道：“不必了，老山神的意誌我不會違背，以後也井水不犯河水，無需如此！”
??語氣平靜，不似那些天狐部族族人一般急切，隻是，反而讓老嫗感到不尋常。
??老嫗先是一愣，繼而臉色發苦，不由看向老族長，老族長此時眼中帶著奇異的光彩，道：“山神大人，這是傳統，隻有戰敗的一方才會獻上女子通婚，而接受一方則被其他部族認為強勢的一方。”
??說罷，不由看向木名，果然，木名麵色不自然起來，老族長又道：“況且，被指定為通婚的女子隻能留在此處，若是山神拒絕，那這女子則被認為不詳，終生不能嫁人，最後那些女子多會生出輕聲的念頭！”
??木名看著老族長嘴角抽動，而老族長此時低下了頭顱。
??老嫗看看木名，又看看身邊的少女，心中生出一股悲涼，這可是自己的孫女啊，造孽啊！
??小玉兒此時也明白了怎麽回事，看向那跪地的少女麵色不善起來，那少女似乎察覺到了異樣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似乎一刹那間明白了什麽，隨即各自低下小腦袋，不過彼此將對方的樣子記在心裏，而小玉兒看向自己阿公的時候眼神都變得怨恨起來，可惜阿公看不到。
??輕歎一聲，木名道：“罷了！”
??老嫗和老族長都是一喜，不由相視一笑，隨即感覺尷尬各自轉移目光，這在之前可是死對頭，今日卻似乎在同一戰線。
??其餘族人也是露出喜色，黑狐部的舉動無疑承認了東山部族的地位，讓他們感到喜悅，而且，部族的繁衍自然少不了女子，隻是東山部族和其他部族通婚的可能很小。
??但是現在卻是不一樣，如今開了頭，今後難保不會發生同樣的一幕，這才是他們高興的關鍵啊，部族興旺有望！
??不過，木名卻道：“留下吧，也成為東山氏族的一員，不過……”
??老嫗一怔，她突然患得患失起來，老族長欲言又止，不過卻聽得木名道：“就成為我的弟子吧！”
??“小玉兒！”
??而此時，小玉兒沉浸自己的思緒中，卻聽得木名呼喚自己，不由一驚，不過立刻起身：“老師！”
??“回頭你準備下，這個.……額，姑娘，也會是你的小師妹！”
??“啊，老師這怎麽可以？”小玉兒幾乎脫口而出！
??木名心道，隻能如此了！
??老族長立刻道：“胡鬧！這是山神大人的意誌！”
??小玉兒立刻不答了，不過卻給了老族長一個白眼。
??老族長視而不見，急忙到：“一切遵照山神大人意誌！”
??老嫗似乎想說點什麽，帶著疑惑的目光，卻看到老族長微微搖頭，於是也恭敬道：“謝過山神！烏蘭，快見過你老師！”
??巫蘭？
??木名神情恍惚，不過卻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卻是少女三拜九叩，這是拜師之禮，於是木名回過神來。
??老嫗心中有些感慨，不過似乎對這個結果也很滿意，不由露出笑容，她內心自然是不希望孫女成為山神的通婚之人的，因為她心裏認定了木名是一個奪舍之人，是一個老妖怪，隻是這是傳統，否則就怕孫女受到排斥，不過此時倒是覺得成為他的弟子似乎是更好的選擇！
??而此時，木名卻將老族長罵了一個遍！不過麵色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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