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枯萎中綻放(四)
弟拱手對餘力道:“見過餘老爺。”
餘力麵色如常,並沒有露出如何刻意的和善:“白少爺近來可好。”
“勞煩餘老爺掛念,我家少爺深入簡出,不惹是非,一切安好。”弟誠懇道。
“哈哈哈……”餘力仿佛聽到什麽玩笑,道,“的確如此,畢竟是令全城良家婦女都趨之若鶩的白少爺,若不深居簡出,隻怕會引起歌潭混亂。如此來,白少爺當論歌潭大害。”
弟點頭道:“如今大周下太平,繁榮昌盛,刀戈不起,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唯有歌潭城,最不得安寧,僅僅是一個月內,處處腥風血雨。幾乎整個大周的動蕩都聚集此地。所以餘老爺縱然白少爺是大周之害,別扭也隻能咬牙認同。”
“別扭?”餘力臉上剛有異色,重樓公子便會意作答:“白府貴客姓白名別扭。”
餘力道:“白少爺取的?”
弟道:“正是。”
餘力道:“人之姓名關乎氣運,怎可如此兒戲,若是有機會見到白少爺,餘某當親自為白友討要個好名字。”
著責怪的話,表達著嗬護的意思,這是老狐狸們最喜歡的話方式。但是弟很吃這一套,又拱手道:“那便先謝過了。我家少爺取此名本就有嘲弄之意,我也不甚歡喜,若是托得餘老爺之便改名換姓,當是人大幸。”
二人你來我往熱絡的著客套話,不談正事,坐在一旁的鄭公子怡然飲茶,也不催促。
寒暄一陣後,餘老爺才問道:“不知白友前來,是白少爺看得上餘某,有何事相托?”
到餘力這樣的身份,自然不必對一位下人如此自謙,即使對方是白少爺的人。他隻不過在為後麵的對話做鋪墊。
“不敢不敢,我家少爺隻是覺得人缺乏管教,驕縱輕狂,又聽聞餘府家教嚴明,禦下有方,故此送人來餘府受教。”
“餘府可沒有人敢教訓白少爺的人。”
弟站起身道:“那人便告辭了。”
“且慢,”餘力道,“既然白少爺交代了,那麽餘某自不量力,也要知其不可而為之,越俎代庖。你不如便隨我同行,就算成效不佳,也不過是我餘力無才無德,終沒有撫了白少爺的麵子。”
弟聞言自覺站到餘力身後:“請餘老爺多多指教。”
餘力道:“今後若有冒犯處,還請見諒。可不要找白少爺告狀。民不與官鬥,白少爺那邊,餘某吃罪不起。”
如此以來,弟進餘府之事,便定下了。出乎意料的順利,卻又在弟意料之中。畢竟這是白少爺吩咐的,歌潭城內,沒有白少爺掌控不了的事。既然白少爺讓弟光明正大的進入餘府,那麽餘府也一定光明正大的接受他。
於是餘力便轉頭看向鄭公子與重樓公子,還未開口,重樓公子便引薦道:“這位是鄭公子。”
言罷鄭公子拱手示意。餘力眼皮都不抬一下,也不看鄭公子,鼻子裏嗯了一聲,道:“別扭友,會撐傘嗎?”
弟道:“會。”
餘力吩咐道:“來人,給別扭一把傘。”
著,便起身走入雨幕,站在雨中許久,又渾身濕漉漉的退了回來。
他回頭看向弟,隻見弟在雨中撐傘,泰然自若。
不知弟是有意還是無意,餘力卻笑道:”難怪你叫別扭,白少爺果然慧眼如炬。”
弟道:“那餘老爺還要為我改名嗎?”
餘力道:“餘某到做到。”
弟道:“感謝。”
餘力道:“那麽,你可願意把你的傘,分我一半。”
弟道:“這本就是你的傘。”
餘力道:“既然我有傘,為何我還讓雨淋透。”
弟道:“因為我不想淋雨。”
餘力道:“因為你不想淋雨,我就要淋雨?”
弟道:“如果非要二選一的話,那你淋吧。”
餘力揮手示意道:“拖出去打。”
話音剛落便有人從廳堂死角竄出,出手擒拿弟,口中還道:“打死嗎?”
餘力道:“這是貴客,不可放肆,打斷他一條腿吧。”
便見那人探爪按向弟肩頭,就要將弟拿下。弟隨之聳肩,身似遊龍,那名餘府家仆的手從未離開弟身上,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他。
另一邊兩位公子受到餘力輕怠,絲毫沒有怨氣,尤其是鄭公子,從頭到尾幾乎一直被餘力無視,也沒有半分惱怒,依舊口品著餘府的好茶水。
他自然是不在乎餘力的態度,在他眼裏,餘力不過是個血腥屠戮起家的暴發戶,胸無點墨,還不配與他往來。尤其若餘力當真向他示好,他還不知道如何應答。
這樣的場景,正合他意。
那邊護衛久戰不下,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加入戰場。餘力退到一旁,在丫鬟的服侍下,換上一身幹淨整潔的衣衫。
隨著餘家好手一一出現,弟的身形漸緩,好幾次差點被人抓住。他在幾人間穿梭,也不逃離,似乎在發泄憤恨,莫名其妙的憤恨。可他不會運氣法門,遇到真正武林中人,隻能護己,不能傷人。這幾名護衛隻覺得弟在他們身上一通亂摸,令他們忍不住有些羞澀。
如此半晌,雙方都拿彼此沒有辦法,竟然漸漸懈怠下來。可是餘府家規甚嚴,餘力言出法隨,幾名護衛猛的一激靈,仿佛忽然醒悟什麽,抽刀劈砍,來往之間,交織出一片刀網。
眼瞧著弟避無可避,就要被幾柄鋼刀剁碎,就見地間傾盆大雨忽然凝滯,雨滴還原為水珠,懸在空中,遲遲不落。
五柄鋼刀亦停於空中,懸而不發。鄭公子為自己沏茶的壺嘴上,茶水流淌至一半,再未落下。
暴雨懸停的水幕中,一席白衣,緩緩走入,撞碎了雨滴。
“你看,我又救了你一命。”白少爺對著弟。
弟因刀風入眼,正要眨眼,還未合攏。他自然看不見白少爺。
隨後,風動,雨落,刀揮空。
弟已在中堂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