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錦衣白夜行(完)
南宮目光收回,麵似苦笑似無奈,道:“他怎麽會需要我。我們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未稱帝之前就修得一身帝王術,下英傑任憑驅使。他又怎會需要我這樣一個屢戰屢敗的喪家之犬。”
白夜居然笑了,道:“你這氣話,得器。”
南宮歎息一聲,不知如何作答。二人談話至此,算是粗淺敘舊,於是南宮主動開口起來意。
“三年前的劫出現之前,偶遇奇人,形似妖魔,自稱魏宏業。黑刀傅雨離京之前,也與我起此人,他好像知道劫會來。同時,還提及了末日。我無從判斷,劫和末日,是否為同一事。三年江湖遊曆追查,如今終於查得端倪。”
白夜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這些事,我不會告訴你。”
南宮道:“我知道,可是我卻無人可談。黃師兄江湖尋仙,不知去向,其他師兄弟也各自踏上證道之路,我隻能跟你。”
白夜道:“與其和我,不如去問問張初心。如今他應當已經全盤接手琅玕,江湖事下事,盡在他三尺長卷中。尤其事關劫和末日,他對此一定比我感興趣。”
南宮道:“我就當你在笑我了。”
白夜道:“是啊,你執念太深。”
兩個人打著啞謎,弟在旁聽不明白,即使一字不漏,細心思索,依舊聽不明白。
所以南宮和白夜,才能成為最好的朋友。
才能在南宮離群孤索之際,成為他道路上唯一的驛站。
南宮繼續著他的發現:“回此事。這三年我走了很多地方,甚至走回了蜀山。不是我們相識那個蜀山劍派,而是梵的蜀山,百年前六道劍神所在的蜀山。終於在梵帝國,查到了魏宏業和帝缺這兩個名字。這二人,竟然在百年前就已出現過。尤其是那魏宏業,曾與六道劍神攜手誅殺百年前的武林盟主萬人王。”
完,他靜靜看著白夜的臉,想要從他的神情中獲得某些消息。
可是,白夜神色如常,隻是又飲一杯酒,道:“你繼續。”
南宮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也不失望。白夜一向如此,他承受的太多,所以一直保持著穩定的情緒,不動聲色。
於是南宮將這三年所知,尤其是在梵帝國,蜀山舊址,曾經的成都府,如今的梵國都,調查所得,一一拚湊。
百年前,成都府。
地理誌記載,那一日,成都府大牢火光衝,城樓塌陷,有一狂人衝而立,睥睨四野。
其時紅芒破空,滄嘯二字,曰:
孤芳。
隨後煙消雲散,人去樓空。
……
魯正禮再次從昏迷中醒來,又見到他夢中女子,坐在床沿淺笑。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夢,他不在乎,他隻想停在這一刻。
那是他心馳神往的綠衣啊。
他對她從無邪念,他隻想看她如此笑靨。
他愛她,不知為何,卻無比堅定,從相見第一眼,她的臉從傘下緩緩露出時,他就愛上了她。
如今,她就坐在他的麵前,他的身邊,笑著對他:“你醒了。”
魯正禮有些失神,道:“醒了嗎?我也不知道。”
綠衣嗬嗬笑著,毫無顧忌的伸手摸了摸魯正禮的光頭,道:“要不要我掐你一下。”
魯正禮有些激動的欣喜“要”,可是隨後又道:“還是不要吧,萬一你真的把我掐醒了怎麽辦?醒來不見你,我又去何處尋你。”
綠衣道:“你不用尋我,我會來尋你。”
魯正禮開心得叫了出來:“真的!可是……為何?”
他沒發覺,此次綠衣與他話,並不像從前自稱奴家。所以他也不知道,二人之間,本有一道無法跨越的萬丈溝壑,如今卻在悄然合攏。
綠衣道:“王老前輩與我有約,我要送你去蜀山。”
魯正禮這時才想起早先經曆,忙問道:“怪老頭呢?”
綠衣笑容收斂,卻未刻意流露出悲傷神色,甚至有些安慰的溫柔道:“仙人已去仙人界。”
魯正禮卻無這番內斂心誌,神色頹然道:“死了嗎?”
綠衣道:“對王老前輩來,是解脫。他在二十年前就已心死,這些年,隻是在等你。他魯家皇室氣數已盡,受先皇——也就是魯公子的父親多年積薪才勉強延續。到了你這一代,難逆意。所以他一直在等你,等到你從王朝的紛爭中脫離,然後帶你回蜀山。地牢中不知年歲,這一等,便是二十年。而魯公子也錯過了習武的最佳時期。所以王老前輩才不得不以他一身修為,為公子洗髓,重鍛筋骨。以後的修行,就要公子在蜀山自行砥礪。”
換了他人訴此事,魯正禮必然會打斷他,並且要求對方直接告訴他結論,王不瑜是否真的死了。可是此時話的是綠衣,所以他聽得很認真。
他問道:“如此來,怪老頭是為我而死的。”
綠衣道:“算不得如此。王老前輩,是為他自己死的,他死得如願。若非是你,他二十年前就死了。”
魯正禮本能的要鑽牛角尖,可是他不想讓綠衣反感,就不再談論此事。隻是,他的心中,忽然有些惆悵和感慨。他和王不瑜之間,沒有多少交集,完全是因為他的母親,才平白受了這些恩惠。
他自幼不喜儒文,愛讀佛經,他相信因果。隻是他不知道,他是上一輩的果,還是與蜀山的因。
這些紛紛擾擾,沒有在他心中糾纏多久,縱然心緒萬千,也不及眼前紅顏。
於是他又問道:“那你呢?到了蜀山以後,你和我一起留在蜀山嗎?我早有聽蜀山是劍道魁首,下劍修聖地,你如此喜歡劍法,何不如與我一同在蜀山學劍。”
綠衣卻道:“公子好意奴家心領,隻是蜀山劍道,從不外傳。此事難圓,有勞公子掛心。”
魯正禮脫口而出道:“我娶了你,就不算外傳。”
輕薄言語,卻是肺腑之言,魯正禮赤子之心,坦然出言。綠衣聽慣了這樣的話,卻頭一次見到如此真摯的眼神。這些年何止是無波的古井,幾乎已經是幹涸的枯井,也漣起波瀾。
王不瑜和那位皇妃的故事,如何,不令女子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