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夜宿旅店又遇刺客
三十二夜宿旅店又遇刺客
攔路者四十多歲,劍眉細眼,五綹長髯飄在胸前,成春認出是濟州府的都頭張誌,心中立刻涼了半截,心說完了,下馬受縛吧。不想張誌將長矛掛在得勝勾上,說道:“成春賢侄,我與你父多年交情,我怎好捕你,你還是快快逃走吧。”說著,撥轉馬頭,讓出一條路。
成春轉駭為喜,拱手一揖,“張叔叔,今日放我一碼,來日定將重謝!”
張誌用手一指北方,“快!快從北門逃出,北門還未封鎖。”
成春四人打馬飛跑,繞過一排房屋,消失在視野裏,這時,十幾名捕快跑來,張誌一指西方,“快追!炅成春帶人向西逃了。”
張誌帶領十幾名捕快向西追去。成春四人飛馬闖出北門,如驚弓之鳥、漏網之魚,一口氣逃出二十多裏,回頭望望,見後麵沒有人追趕,這才放慢了馬步。
成春長喘一口氣,“我總算離開了家。”
炅旺不解地問道:“莫非公子願意離開家?”
“那當然。”成春風趣道:“我一直想幫劉老伯去尋兒,可找不出離家的理由,現在總算找到了,哈哈哈!”成春開懷大笑,笑聲驅散了驚恐和疲勞,渾身上下顯得格外輕鬆。
黃豹問道:“大哥,當下,咱們先去哪裏?”
成春道:“先向西北,過了鄆城,渡過黃河,然後向西,奔大名府。”
劉來問道:“大名府可有安身的地方?”
“我舅父住在大名府,咱們先到那裏暫時落腳,然後再往邊關去尋找兄弟。”
劉來提醒道:“若舅父問我等為什麽來大名府,該如何回答?”
一句話把成春問楞了,倒也是,該如何回答呢?舅父現任大名府的團練副使,是朝廷的命官,若實話實說,舅父怕受牽連,跟我一翻臉,來個大義滅親,將我押回濟州,可就慘了。若說前來探親,舅父定會懷疑,怎麽帶來的人有老有少?我無法解釋,還是不去大名府為好。想到這裏,成春果斷道:“咱們不去大名府了,咱們一直向北,過黃河,然後再向西北,去邊關。”
劉來道:“前些日子,咱們在馬棚嶺遇到的那個薛達都頭,他說我兒在環州打仗失蹤。那咱們就先去環州打聽,然後再做安排。”
成春點頭,“就照劉老伯所言而行。”
正是:無錢休入眾,遭難莫尋親。
都頭張誌和王同帶領眾捕快返回知府大堂交令,趙啟聽說沒有捕到成春,懷疑二人與炅家有私交,法外施恩,故意放走炅成春和黃豹,大怒,一拍驚堂木喝道:“分明是汝等與炅家往日交情甚厚,不忍下手,故而縱之!”
張誌跪地向上一揖,分辨道:“大人此話差矣,我等雖然與炅家往日交情甚厚,豈敢拿王法當兒戲,當我等趕到炅家時,那炅成春和黃豹早已畏罪潛逃了,大人,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炅成春提前得到消息,先我等一步逃走。”
“為何不去追趕?”
王同向前一揖,“不知逃亡何處,向何處追趕?”
趙知府沉吟片刻,“吾聞聽成春有個舅父在大名府任職,莫非逃亡那裏?”
張誌道:“在下認為他不會逃亡到舅父家,炅成春的舅父在大名府任職,幾乎眾所周知,若他前去投奔,豈不是自投羅網?”
“那依汝等之見該如何抓捕?”
“隻有四處打探,發現行蹤,再行抓捕。”
趙知府命令道:“汝等立刻四處打探,得到線索,立刻稟報,不得有誤!”
“是!”張誌和王同應諾一聲,剛要退下,趙知府補充道,“回來!傳我的命令,立刻畫像,將炅成春和黃豹的畫像發到各個府縣,懸賞緝拿!”
成春一行人乘擺渡過了黃河,策馬向前,過聊城、高唐等地,進入河北東路的德州境界,天黑時到達平原縣,進入縣城,見臨街有一家旅店,名字叫“悅安客店”,進了客店,要了一間上好的正房,馬入廄棚,人進客房,成春要了一桌酒飯,大家酒足飯飽,洗臉泡腳後,熄燈,大家上床歇息。
一天的鞍馬勞頓,大家深感疲憊,不大工夫,黃豹就酣然入睡了,他鼻息如雷,震得別人耳朵發麻,成春的床與黃豹的床對頭,成春被震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後半夜,黃豹起身出去解手,成春才得以安歇,剛要入睡,忽聽房頂瓦響,成春警覺地翻身躍起,憑習武人的經驗,覺出房頂有人經過,他一掌扇滅桌上的蠟燭,抽出寶劍,運氣發功,他低聲喚起劉來和炅旺,指了指房頂,“小心!房上有人。”
劉來和炅旺被黃豹的呼嚕震得也沒睡安穩,二人嚇得滾下床,趴在窗下,大氣不敢出,這時黃豹解完手回來,一進屋,見屋裏的蠟燭滅了,嘟囔道:“哎,怎麽燈滅了?”
成春一把拉過黃豹,大喊一聲:“快躲避,有刺客!”隨著喊聲落地,成春一個箭步躍出屋,和上次在家裏一樣,成春腳剛落地,嗖的一聲,一支飛鏢從上而下打下來,這次成春有了防備,抬左手將鏢接住,月光下,見西廂房上有一條黑影晃動,他順勢一甩手將飛鏢打向黑影,黑影沒料到對方反應如此之快,猝不及防,肩膀中鏢,黑影哎呀一聲叫,抖動肩膀,飛鏢落入瓦上,滾下房頂,黑影手捂肩膀,縱身跳出客店,成春跳上房頂,見黑影落荒而逃,黑夜之中,不知對方還有何人埋伏在一旁,成春不敢追趕,返身跳回,撿起落地的飛鏢,回到屋裏。
大家圍過來,黃豹這才醒過味來,“刺客在哪兒?我出去跟他拚!”說著抽刀在手。
“那刺客早逃遠了,留下一飛鏢。”成春說著,借著從屋外射進來的月光,將寶劍和飛鏢放在桌上,摸到火鐮,打著火絨,點亮蠟燭,燈光下,細看這支飛鏢,和上次那支一樣,鏢身的尾部刻著一個小三角,很顯然,今夜的刺客和上次夜入炅府的是一個人,黃豹毛手毛腳地伸手,要拿過鏢來看,成春忙阻攔:“別動,有毒!”
大家湊過來細看,見鏢尖部分發黑,尖上還沾有血跡,炅旺擔心地問:“公子,誰中鏢了?誰的血?”
“是那刺客的血,刺客暗算我,打我一鏢,我接住,甩手打回,打中了賊人的肩膀,鏢落在房上,又滾到地上。”成春解釋道。
劉來道:“鏢上有毒,那賊人中鏢,一定得中毒死去。”
成春笑道:“他不會中毒死去,江湖上,凡用毒器傷人者,他身上必帶解藥。”
黃豹甕聲甕氣地問:“這刺客會是誰呢?哪來的?”
“是不是邵符派來的?”劉來疑問道。
“我看不像,我已說過,邵家莊的人都知道我會銀光護身,刀槍不入,不會用暗器打我,可今夜此人不知,定另有他人。”成春邊分析邊思索,那這人到底會是誰呢?除了邵家莊的人被我得罪,我沒有得罪過別人哪?連同上次,此人已兩次對我下毒手,並追殺至此,可見恨我之深,可這個人是誰呢?到底與我有何冤仇呢?成春百思不得其解。
黃豹接過毒鏢,找了塊破布包好,係在腰帶上,“這鏢我保存,說不定以後能派上用場。”
此事驚動了店主和其它房間的旅客,過來詢問,成春為了不讓大家驚慌,謊稱剛才來了一名盜賊,被我們出去解手的人發現,賊偷盜未成,翻牆逃走了,而且受了傷,賊不會再來了,讓大家放心好了。
大家說些提高警惕的話,店主讓各屋的旅客看好財物,小心盜賊,然後各自回屋,關緊房門,重新上床睡下。通過這一折騰,黃豹睡不著了,他瞪大眼瞧著屋外,豎起耳朵聽著屋外的動靜,成春卻安然入睡,一覺到天亮。
天亮後,炅旺付了店錢,大家又踏上了行程,路上,提起昨夜的事,劉來提醒道:“我分析那刺客不會罷休,一定會尾隨咱們身後,炅公子,咱們得多加小心。”
成春道:“那刺客受了傷,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下手,至少半個月內相安無事。”
黃豹嚷嚷道:“那刺客再來,我一定與他拚個死活,讓那廝有來無回!”
炅旺笑道:“黃大哥,昨夜你出屋去解手,怎麽沒發現他呢?恐怕不等你和人家拚命,早就被人家暗算了。”
黃豹板了臉,問道:“你小子是不是譏笑我?”
“不敢。”炅旺道,“我隻是提醒大哥,賊人狡猾得很,他是有備而來,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成春道:“你們放心,賊人是衝著我來的,他不會對你們下手。”
劉來疑問道:“那刺客到底是誰?與公子有何深仇大恨?為何這麽歹毒?”
成春道:“我想了很久,想不出,我除了這次得罪了邵家莊的人,沒有得罪過什麽人哪,真讓我傷腦筋。”他歎息一聲,“唉!這事早晚得有個了斷。”
劉來不安地說:“咱們一路上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路過德州,開始向西行,大家日行夜宿,路過河北東路的冀州、河北西路的深州和趙州,數日後來到河東路的汾州(今汾陽縣)。
到達汾州後,已是晚秋時分,正趕上老天連降秋雨,一連幾日,淅瀝淅瀝地下個不停,四人被困在城外的一家旅店裏。這家旅店是個小旅店,店沒有字號,也沒有門臉,前後兩排房,共十多間,沒有院牆,兩排房相連的東西兩側是馬廄和車棚,馬自喂,車自管,若丟失店家概不負責,住店時先付錢後入住,住一天付一天店錢。四人在後排要了一明一暗兩間房,黃豹因為睡覺打呼嚕山響,被安置在外間,成春和劉來、炅旺住在裏間。
離家後,成春擺脫了與妻子的情情愛愛,每天休息時,加緊練功,銀光護體的神功漸漸得到了恢複。
這天午飯後,成春想起在路上買了一張地圖,他將地圖攤開在外屋桌上,查看地圖,見汾州離環州至少還有八百裏的路程,而且還要翻過呂梁山,渡過黃河。他收起地圖,在外屋裏來回踱步,他踱到窗前,望望窗外不停的秋雨,不由地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