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並蒂長情紫
阿爹是生意場上的一把好手。
這些人絕對不捨得直接下劇毒毀掉這尊財神爺!
畢竟還要留著他為南家創造更多的產業和財富。
更是深知他捨不得丟下年幼的女兒。
就只會想出這種腌臢法子來折磨他。
好讓他一面為著女兒要奮力撐起家業,另一面又背地裡暗自忍痛神傷。
日積月累之下,身子狀況越發糟糕,而這個時候,長大了的她也已該出嫁。
她嫁離南家沒幾天,這些人就開始蠢蠢欲動。
為瓜分這豐碩的家產,再給她阿爹投來一個特大毀滅性的消息。
他多年前對不起她阿娘的事,還有個後患,有留下……孩子。
原本他當年為著這事就犯了心疾,再突然驚獲這一個重大污點,就足以讓他一病不起了!
南虞不過稍稍一細想,就將事情猜了個大概始末。
她氣紅了眼,伸手去緊緊捉住自個兒阿爹的手,「阿爹,女兒都明白,明白您的苦處,您千萬莫要再為難您自己,那都不是您的錯!」
「囡囡……。」
南老爺的這個致命心結,他忍著苦痛隱藏壓抑了多年,深覺自己就算死了,也無顏再見自個兒心愛的妻子。
女兒聞聽此事,不是鄙夷他做錯事,也不是遠離仇視他這個阿爹,卻是信任與理解,並寬慰於他……。
他堂堂一個將近四十歲的大男人,一下子禁不住就打濕了眼眶。
「阿爹,您要好好的……。」南虞見他這般,也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上輩子她的阿爹就是這麼含痛走了的,她被困在那沈家裡頭,竟什麼都不知道。
她阿爹連死,都沒能安心。
這一輩子,不管是誰,二老爺一家,或南家祖宅族裡的人,還是沈家,只要朝她阿爹下了手的,通通都別指望她會再放過。
她現在懷疑,甚至她阿娘,當初也是讓人下了毒手!
這麼一看,上輩子,她一家三口,竟是沒一個能善終。
……
父女倆接著說上一會子話,南老爺漸漸就有些精氣神不足,唇青臉白,眼瞼處呈現些許浮腫。
南虞見了連忙安頓他躺下,守著他,直到他安穩入睡,這才給細心掖好被角,悄然退了出來。
到了院子外邊,見到蕭珩正在石台旁凝神制丹藥,就過去曲膝見禮,「還得勞煩世子爺,待會再替我阿爹切一回脈。」
蕭珩抬頭望她,頓時蹙眉,「你哭過了?」
南虞:「……。」
她略有些不自在,背過身去抬手撫了一下雙眼,有些澀痛,估計是方才被淚水泡的。
此刻她樣子一定很難看,她自己知道的,因為自己膚白,一旦哭過,兩隻眼睛肯定會通紅顯腫,很是不堪看。
蕭珩卻是被她迷住了。
她那黑珍珠一般美好的眸眼,被淚水沖洗過,更是清靈透澈得能照出人的倒影來。
然而,再好看,他卻也是不捨得她哭。
「不是說了,你阿爹只要精心養著,不費心神,慢慢就能養好?」蕭珩往她那邊走近兩步,連自己的聲音已轉為了低低的哄勸也不自知,「你這樣勞神傷心,別老爺子好起來,你卻就倒下了。」
「你不用怕,不是有我在么?」
南虞聞言,顧不得自己的樣子難看,抬頭訝異望他,帶著疑惑不解。
他對她這般說話,倒似是對她有責任照顧一般。
她這一望,反倒是蕭珩耳尖迅速發熱紅了起來。
然而到底是當年朝中叱吒風雲的皇長孫,也久經沙場,掌過那千軍萬馬,這點自制力還是有的。
他由著耳際發熱,神色卻是未改,「如何?我與老爺子一見如故,乃忘年之交,你是他姑娘,我還不能關心一二?」
就怕她方從沈家決絕歸來,若是知道他有別樣的心思,一下子未必能接受的了。
他若言行過了火,怕她就此不願再見他。
他心下苦澀,畢竟,當年他沒能入她心,倒是那姓沈的,討了她的喜歡。
感情的事,並不是一廂情願,就能成的。
南虞聞言微舒一口氣,這才就南老爺的病情說起話來,「是這樣的,方才我阿爹同我說起一些舊事時,他心緒有些激動不穩。」
她說到這裡微頓得一下,神色有些微著急,「他吐了血……這會兒雖已安穩睡下,但我總怕,怕他不好了。」
蕭珩神色微凝,略作思量就問道:「這舊事可否著手解決掉?」
南虞一聽,淚水就盈了眶。
沒法解決了!
她已然明白,阿爹求的不是她這個女兒的原諒,也不是求她阿娘的原諒,他是過不了自己那關的心坎。
這麼多年以來,他都在痛苦責備著自己,否則他不會病成這樣!
「你,別哭。」蕭珩見她淚水含在那烏黑眸子里,堅持著不讓淚水往下掉的脆弱模樣,就心慌的不行,比面對千萬敵軍還要緊張,「心裡難受,也許可以,同我說一下?」
南虞許也是壓抑得很了,蕭珩這個人,在她眼裡還是挺穩當的。
她轉過身拿出帕子拭了淚,緩了一下情緒,這才抬頭望向石台牆邊的紫藤。
現今是秋季,那裡竟還開著不少紫色花。
這些都是兩朵合一塊並蒂的花兒,一朵枯萎了,另一朵也指定跟著活不長,俗稱長情紫。
「以前,我還一度極愛看那些話本兒。」
「裡頭說的風姿瀟洒少年與美貌小娘子情定於偶遇。」
「我以為二人會是情比金堅,後來那少年當了大官,上得高位,身後一眾美妾佳人陪侍,早就已忘記當初的承諾,視那小娘子為舊物丟棄。」
「我就總盼著有人在話本上再寫一個不同的結果,寫二人相守相依一輩子,至情至忠於對方,直到死也不會改變。」
她微嘆氣,「可我,從來就沒看過這樣美好的話本結局。」
她潔白而纖婉的手抬起,緩緩指向那些開著的紫色並蒂花,「你看,那是長情紫,二花合蒂,無論哪一朵先枯萎,另一朵也會死。」
「……我阿爹和阿娘之間,就是這樣的情形。」
「若不是世上仍有我,阿爹早就隨阿娘走了。」
「原來,話本兒里不會有的至忠至死感情,在我身邊就有呢。」
「可惜……有的人卻骯髒無比,利用這種感情,逼得我阿爹走投無路,殺人於無形!」
南虞回身望向蕭珩,又與他輕聲道:「我阿爹多年前,被人設計碰上別的花,結了別的果,叫他如何成活?」
南虞話說得隱晦,畢竟她不可能與一個男子堂而皇之說些碰了別的女人這種話,只就能引用花與果這個事。
蕭珩卻是一下子就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