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覆滅
玉釧兒和麝月、秋紋三個正在屋子裡頭低聲說話呢,猛然就聽見外頭一陣喧嘩吵鬧。
三人不由吃了一驚,如今偌大的榮國府里一共也沒有剩下幾個人,無論何時都是靜悄悄的,這是哪裡來了這麼多人,就如此喧鬧?
三人急忙掀開帘子往外一看,頓時就驚得魂不附體。
只見外頭院子里不知何時竟然闖進來一大批官兵,個個手持著兵刃,凶神惡煞一般正往屋子裡闖呢。
三人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登時就嚇得雙腿發軟,連呼救聲都發不出來了。
這個當口,早就有幾個衣履鮮明的兵士一把扯開帘子闖了進來,他們進了屋子二話不說,一把就扯住三人往外拽,口中喊道:「你們可是賈府的人?快出去準備受審!」
可憐這三個人哪裡知道自己好好的為什麼要受審,當即跌跌撞撞就被拉了出去。秋紋膽子最小,當即嚇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渾身癱軟在地上被人生生給拖了出去。
麝月雖然心驚,但好歹還能站著,只是雙腿不住打戰。玉釧兒膽子更大了一些,可也被嚇得面色如土,一句也不敢多問就被拉出去了。
等三人一出院子才見外頭早就亂成了一團,到處都是兵士,府里所有的屋門都被人給砸開了,有許多人正一件一件往外搬東西呢。
麝月被推搡著往前走,突然又想起寶玉和寶釵還在屋子裡呢。尤是寶釵還昏睡著,她心裡想著,忙就回頭望去,剛剛瞧見寶玉也被人給推搡了出來,寶釵卻是面色如紙,被人給抬了出來,看她那樣子似乎仍然未曾醒來。
麝月又急又怕,剛想著要叫寶玉一聲,冷不防後背就被人狠狠給了一拳,疼得她話也說不出來,身子往前一撲就摔倒在地上。
她將想要起來,冷不防身上又是一陣劇痛,原來是被那兵士又狠踢了幾腳。
只聽那兵士大罵道:「賤婢,你們賈府如今個個都是朝廷的嫌犯,你們誰也不許說話,快起來走,不然就剝光了你的衣衫遊街去!」
麝月一聽頓時嚇得半死,也顧不得渾身酸痛,急忙爬起來就往前走。
就這也是被又打了幾下,痛入骨髓。
可即便是再疼,她也不敢吭聲,踉蹌著就往前跑。
等她出了院子,這才發現賈府的人已經都被攆了出來,個個都如同她這般狼狽,被人打罵著往外走,如同一群被趕著前行的牲口一樣。
不僅僅是她們這些奴婢丫鬟,就連賈赦、賈政、王夫人都被人驅逐了出來。
賈赦大老爺已經渾身篩糠,軟得如同一根麵條,被兩人拖著往外走。
賈政還好些,只見他鐵青著臉,被人推搡著往前走。他身後就是王夫人。只見她披散著頭髮,臉色雪白,連外衣都沒穿,身上只有貼身的小襖,也是被兩人架著往前拖。
一見著這般情景,麝月登時滿心冰涼。
抄家,這就是抄家么?
往日她只聽說過抄家這回事兒,可是真的輪到了自己頭上,怎麼就這麼可怕,這些個官兵個個都太兇殘了。
賈府的門窗都被砸了,所有的花草都被連根拔起了,假山也被推倒了,所有值錢點兒的東西都被搬走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屋子了。
人都被抓走了。捆的捆,綁的綁,他們根本就不是人了,彷彿是一群牲口一樣被趕出了賈府。主子不是主子了,奴才也不是奴才了,大家連人都算不上了,還有什麼主僕之分?
那些人張嘴就罵,抬手就打。賈赦和賈政,還有王夫人,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被踢了多少腳,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們都咧著嘴在哭,眼淚鼻涕流得到處都是。
王夫人哀嚎著,走不了幾步就摔在地上,押送她的人衝過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打得她滿地打滾兒,站都站不起來了。
她不住地尖叫著,像被殺的豬一樣,絕望地尖叫著,眼睜睜看著她積攢了一輩子的財富都被人給搶走了。甚至還有人把手伸進她的懷中,粗魯地摸索著,試圖能搜出更多的銀票來。
沒了,沒了,全都沒有了!
賈府積攢了上百年的財富都被人給搶走了,一丁點兒都沒有給留下。甚至是好一點兒的桌子和床都被抬走了。實在不好的東西都被砸碎了。
強盜,強盜!
何止是強盜,他們比強盜還不如!
賈府里的女人都在尖叫著,男人都在咧著嘴痛哭流涕。
賈赦屋裡收了許多美貌的姬妾。此時那些個姬妾在被人肆意凌辱,不堪入目。
麝月匆匆看了幾眼,心裡涼得透透的。她雖然只是個沒有見識的小丫鬟,可也知道賈府這次真的完了,徹底完了,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她一邊踉踉蹌蹌走著,一邊偷偷四處瞭望,她在找秋紋,找寶玉和寶釵。
秋紋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和她一樣吧,被人推搡著前行。
寶玉在哪裡?寶釵在哪裡?
麝月偷偷找了半天,怎麼也看不見她們兩個。只看見玉釧兒離她不遠,也是跌跌撞撞地走著呢,頭上的珠釵都被人給拔了,頭髮都散了。
麝月看見她們的樣子,心裡忽然就難過起來。她怎麼樣也想不到自己最後的結局就是這樣。
等她好容易走到賈府大門,這才看見賈府一應人等都被趕到這裡來了,大家都低著腦袋,被捆成了一長串兒,正一個一個點數兒呢。
豬樣被賣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麝月沒有見過,可心裡想應該是差不多吧。
她正在這裡胡思亂想,猛然就被人推了一把,緊接著就有人在耳邊大聲叫:「快點兒過去,乖乖的伸手出來,小心一會兒老爺打你們……」
麝月一個趔趄被推了過去,兩隻手很快就被捆上了。秋紋和玉釧兒恰好也就在旁邊兒呢,兩人也急忙擠了過來,叫人也一起捆了。
麝月抬頭看了看秋紋和玉釧兒,兩人正好也抬頭看她呢,六目相對,大家都從彼此的眼睛里看出絕望來。
麝月咧咧嘴想笑一笑,可是滿臉的皮肉早就僵硬了,這硬擠出來的笑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