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寶釵救平兒
「那都是你們家的事情,一個是你老婆,一個是你……你的母親,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也不好參言。」
王夫人冷聲冷氣地說道。
「再說,還有你父親呢?你不去和你父親商量,怎麼能找我這個做嬸嬸的?」
賈璉聽王夫人這麼一說,先是愣了一下,緊跟著便說道:「嬸嬸,我父親如今不知哪裡去了,我沒地方去尋,那邢……我那母親的屍體還在床上躺著呢,流了滿屋子的血。再說還有王熙鳳,她還在下人的屋子裡躺著呢,凍得硬邦邦的,我實在不知如何收拾了。況且,她又是嬸嬸你的內侄女兒,我這才來尋嬸嬸一問。」
王夫人聽了,隨即便冷哼一聲道:「罷了,罷了,你看著弄就是了。大太太的事情我管不著,若說起那王熙鳳來,我可也不敢認她做什麼侄女兒,人家背著我幹了天大的事情,有潑天的富貴,可也沒告訴過我一絲,我可不敢自稱是人家的姑姑,沒得拿熱臉貼冷屁股!」
賈璉聽了,本來就是滿腔的怒火,此時更是抑制不住,當下便發作道:「好,既然是這樣。王熙鳳那賤人可也不是我的老婆了,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一張草席子裹了扔亂葬崗就是!邢夫人我就叫人先拉到家廟裡就是,等著父親回來定奪吧。」
說罷,他氣沖沖扭頭就走,走了沒兩步卻又站住回頭叫平兒道:「你這賤人,還不快回來幫著收拾你那好奶奶?還呆在這裡做什麼?」
平兒聽了急忙就要走,卻被寶釵一把拉住,說道:「二哥,我這裡有些事情要麻煩平兒呢,你們院子里又不缺人使?況且她一個女人,又能有多大的力氣?你就是叫了她去也是白繞。」
賈璉聽說也只得跺腳冷哼,扭頭快步去了。
這裡寶釵就低聲說道:「平兒姐姐,你攢且在我這裡躲幾日再說,你現在回去,你們爺正在氣頭上,什麼事兒做不出來?倒是你就是被打死了可也是白死!」
平兒聽了忙就拉著薛寶釵要下跪感謝,寶釵忙扶住她,低聲勸道:「姐姐,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你快休如此,你要是那差的,我就什麼也不說了。」
王夫人在一邊滿心不喜,但寶釵既然開了口,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長嘆一聲,又低頭數佛珠念佛而已。
平兒冰雪聰明,如何不知王夫人不願意?可寶釵盛情難卻,又難得她對自己看重,說不得也只好硬著頭皮待下,只等著明日一早就離開。
薛寶釵是個千伶百俐的通透人,她又如何不知不知道屋裡幾個人的心思?
當下她便拉平兒往外走,一面又說道:「走,我先給你安排個住處。這裡沒有地方可住,倒是要委屈你幾日,暫且就先住耳房裡吧。」
說罷,她也不由平兒再說話,拖著她就走。
一時二人到了西耳房裡,平兒剛想說話,卻聽寶釵說道:「平兒,你走吧,再也別留在賈府了,這裡已經不是人住的地方兒了。」
平兒大吃一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正想要開口,卻聽寶釵又道:「好姐姐,你是個什麼人我不知道?我是實在不願意你在這裡丟了性命,這才想著要幫你逃出去……」
平兒驚愕了半日,這才道:「這,這怎麼行?我若是當真一走了之,姑娘你不是要受牽連?」
薛寶釵笑道:「傻子,我能受什麼牽連?再則說了,我好歹還算個主子,到時候真鬧起來,我就說是我指使你回我家鄉去辦點子事情,那又能怎樣?她們難道連這點兒面子都不給?還有,你是二奶奶的人,也不是他賈府的人,他們可也管不著呢。好姐姐,你放心,我是那心裡沒成色的人?我知道這事情能幹才幹的,若是不能幹,我就這麼大膽子?」
平兒聽了心裡更是感動,拉著寶釵的手便流淚道:「好姑娘,真難為你還要為我操心,你的恩情我這輩子也報答不了,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吧!」
寶釵聽了忍不住紅了眼圈,低聲道:「姐姐,你別這麼說,倒是生分了。你要走現在就快走吧,也免得夜長夢多。東西你也不必收拾了,我給你拿些銀子,什麼也買得到。」
說罷,寶釵便從懷裡掏出一千兩銀票來,非要給平兒。
平兒推辭了半日,最後也只好拿了一半兒五百兩,又為難道:「姑娘的心意我知道了,銀子我也暫且收下。不瞞姑娘你說,這些年來我也有些積蓄,都換成了銀票在身上呢。只是我還想著能去送一送二奶奶,另則還有巧姐兒呢,我不放心她……」
寶釵聽了忙就勸道:「平姐姐,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的人,可這人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如今你自身難保了,還顧著旁人做什麼?二奶奶橫豎已經不是這陽世的人了,你不必顧慮。就說巧姐兒,她親爹親爺爺都在呢,能受得了委屈?可你呢?如今璉二爺他怒氣難發,不拿你出氣?或是日日痛加折磨你,或是把你當真發賣了,你怎麼活?你還不趕緊自己先出去立起來,到時候就算是你再想幫誰可也就有了底氣,這點子道理你還不知道?快別磨蹭了,我這就送你出去!」
平兒低頭思量了一陣,心裡也知道寶釵說得對,當下便咬牙道:「好,我就聽姑娘的,我這就走。」
寶釵聽了,忙拉著平兒就出了門,拐出了王夫人的小院兒。
再往前走就是賈母的院子。過了賈母的院子,再一拐就是平兒住了十多年,王熙鳳和賈璉的院子了。
平兒一見著那院子,眼淚忍不住就往外流。她哽咽著正要說話,猛然就聽見院子里有人說話。
嚇得二人急忙往旁邊一躲。二人剛剛藏好,就見王熙鳳的院子里出來幾個小廝,抬著一床破席子,席子包的一頭卻露著一頭亂髮,拖在地上。
平兒一見頓時心如刀割,緊緊捂著嘴,無聲地哭泣起來。
寶釵也心知那破席子里定然就是王熙鳳了。
她由不得就想起當日初見這位二奶奶的場景來。
想當日這位二奶奶何等的風光?她位高權重,談笑肆意,穿珍戴寶,何等的叫人仰視?
是知道今日她就被一床破草席裹著拉出了賈府?
可嘆,世事終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