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我不能嫁他

  「林姐兒，我問你，你當真能捨得撇下寶玉，和我們住在一起？」


  紫娟又問道。


  「不和你說話了，你這丫頭真真學壞了！這滿嘴說的都是什麼！」


  黛玉嬌羞難耐，捂著臉就鑽了被中，緊緊蒙了頭，又隔著被子推紫娟去睡覺。


  紫娟心裡大急，她這可不是和黛玉胡亂調笑，如今黛玉的每一個決定都事關未來大計，事關生死。


  「林姐兒，我沒和你胡鬧，我說和你說正經事兒呢，你快出來！」


  紫娟一邊說一邊急忙伸手就往外拽林黛玉。


  黛玉極聰敏，她早就發覺今夜裡紫娟有些不對勁兒。再聽她這麼一說，順勢便出了被窩，滿臉詫異的看著紫娟，問道：「你這丫頭，怎麼好好的，就說起這些瘋話來？到底有什麼事兒？」


  「林姐兒，我有很要緊很要緊的事兒和你說，你一定要和我說真話，好不好？」


  紫娟看著黛玉的眼眸，鄭重道。


  「你到底有什麼事兒？你說。」


  黛玉一見紫娟臉色不同尋常，心裡一怔，忙問道。


  「姑娘，我只問你，若是叫你離開賈府，離開寶二爺，你可以么？」


  紫娟正色道。


  「這……」


  黛玉低頭思默了一忽兒，這才抬頭道：「好，我可以。」


  紫娟聽黛玉這麼說，心裡一愣，問道：「姑娘，你和寶二爺從小一起長大，他對你極好，一心要娶你做他的妻子，這是人人皆知的，你真能放下他？」


  黛玉一聽，臉色登時通紅，隨即便低頭不語。


  紫娟一眼不錯地望著黛玉，只見她螓首微動，不知在想什麼。


  紫娟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


  黛玉八歲入賈府，到如今已經又是八年過去了。這八年裡，林黛玉和賈寶玉哭哭笑笑、打打鬧鬧，不知結了多深的情緣。


  她二人心心相印，怎麼可能分得開？

  正在紫娟心旌搖曳時，黛玉卻已經抬起頭來。她滿臉的羞紅卻已被慘白替代，兩滴淚水掛在眼眶不住滾動，眼見就要滑落下來。


  「我不能嫁他！」


  「我，不，能，嫁，他！」


  「我真的不能嫁他！」


  林黛玉咬著嘴唇，一字一字說道，她語氣堅定，目放異光。


  「什麼？當真？為什麼？」


  這才輪到紫娟大吃一驚，急忙問道。


  「寶玉註定是要和寶姐姐在一起的，這我都知道。」


  林黛玉哆嗦著說道。兩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終於滑落。


  「為什麼？寶二爺心裡的人是你，你明明知道……」


  紫娟愕然道。


  「那又如何？我終究是不能嫁他！」


  黛玉低聲喃喃道，暗自神傷。


  「那又是為什麼？」


  紫娟不由抓著黛玉的袖子，低聲詢問。


  雖然紫娟心裡想的是要和黛玉搬出賈府，可一見黛玉這副神色，她忍不住心疼萬分。


  只要黛玉活得開心，她什麼都原意為她去做。


  「寶姐姐如今孑然一身，很可憐，我不能和她去爭寶玉。何況太太心中喜歡的是寶姐姐，厭惡我極深，她怎麼可能叫寶玉娶我？」


  林黛玉黯然道。


  「當真，你當真願意離開賈府，咱們三個一世守著嗎？」


  紫娟正色問道。


  「是，我自然願意。」


  黛玉低聲說道，語氣堅定無比堅定。


  「寶玉對我好，我自然知道。我能還他的，只是我這一生的眼淚罷了。我不能嫁他！寶姐姐才是他的良配！太太心中只有寶姐姐，我怎麼可能嫁他？」


  林黛玉低聲傾述，眼中的淚水汩汩而出。


  這一番話，她憋在心裡多年，此刻終於說了出來。


  她對寶玉，寶玉對她，都是真心的，都是毫無藏私，毫無保留的。


  可是，這份感情太過痛苦，她為之流盡了一生的眼淚。


  她是真心喜歡過。


  這就夠了。


  她們的情，極純極真，恰如塵世間一朵異卉奇葩，只能存在於情天幻地之中，於這世間塵囂格格不入。


  「林姑娘……」


  紫娟淚眼婆娑，雙手顫抖著遞給黛玉一張字據。


  字據上寫著一筆數額巨大的金銀，那是賈母還給黛玉的。


  「這是什麼？」


  黛玉只看了一眼，登時便吃驚問道。


  「小姐，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遺產……」


  紫娟細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林黛玉聽得如五雷轟頂。


  「原來……原來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守一輩子……」


  林黛玉顫聲說道，淚水再次湧出。這一次她的淚水終於不是因為痛苦而流，是幸福。


  她終於第一次碰觸到了幸福的邊緣。


  「外祖母她……她老人家……」


  黛玉哽咽，她沒想到外祖母對她如此之好，還能為她留好了退路。


  「那……小姐……咱們這幾日就搬過去住，可好？」


  紫娟低聲問道。她如今厭惡透了賈府，一點兒也不想在那裡生活了。


  「不行，外祖母她老人家現在越來越糊塗，身子也越來越差了，我必須等她老人家歸西后，我再離開。還有寶玉，他對我……我……我總要想個法子叫他死心，日後再也不要記得我才好……」


  黛玉垂首低語。


  賈母和賈寶玉這祖孫兩個，是黛玉最關心的人，不見她們兩人有定局，她怎麼能安心抽身而退？


  「這……我的好姑娘……你可真是急死個人……你這麼冰雪聰明，難道不知賈府朝不保夕？若是萬一有一日大禍臨頭，你還怎麼走？你難道


  不知史大姑娘的下場有多凄慘？」


  紫娟苦口婆心，不住低聲規勸。


  「不！」


  不論紫娟如何說，黛玉總是搖頭。


  「我絕不能撇下她二人，就這麼一走了之。若是我命該如此，那也就罷了，我願意和他們共赴生死。」


  黛玉柔聲說道，語氣堅定無比，不容紫娟再勸。


  「唉……人家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姑娘你……算了……我也不再勸你了。算我命苦，也陪著姑娘你共赴生死罷了，睡吧。」


  紫娟嘆了一口氣，服侍黛玉躺下。


  黛玉聽了紫娟的話，心中感動，緊緊抓了她的手，顫聲道：「傻丫頭，我們畢竟還算血脈相連，你真的無需如此，不如你先出去等我，賈府的事情一旦有了結果，我立即就出去尋你，如何？」


  紫娟嘆了口氣，低聲笑道：「姑娘你痴心一片，心裡總是想著別人。你不知我對你可也是一片痴情，再也離不得你呢，你莫辜負我才好！」


  黛玉聽了，「啐」了一口，笑罵道：「你這個貧嘴的，再胡說，看我不擰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