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各自有命
平兒正低頭琢磨事兒呢，突然聽見外頭房門響動。她還以為是丫鬟送飯來了，就沒有在意。
可是半晌屋裡也沒有動靜，她這才疑惑起來，忙抬頭查看。
她這一抬頭可把她嚇得渾身直冒冷汗。
只見不遠處嬌俏俏站著一個女子，正笑眯眯看著她呢。
那女子身形有些模糊，衣裙無風自動，飄然如仙，幽然如鬼，絕不像是塵世中人。
她再仔細瞧了一眼，那女子可不正是今日才死了的鶯兒？
平兒登時嚇得渾身汗毛直豎，不由自主就往後縮。
鶯兒見了她這般，忙笑道：「姐姐，平兒姐姐，你莫怕。我雖然已經是鬼了，卻也不會害人。我是特地來和姐姐道謝，順便來告個別！」
平兒聽她這麼一說，心裡的害怕就少了幾分，不由疑惑道：「謝我什麼？」
鶯兒便笑道：「謝謝平兒姐姐幫我出生懲治了夏金桂這個毒婦！看著她瘋瘋癲癲、生不如死，我這才不至於含恨而終。多謝姐姐！」
平兒聽說便不敢吭氣，她這還是第一次出手害人，心裡還一直害怕，又有些愧疚。
鶯兒便笑著安慰道：「平兒姐姐，你莫怕。除了我再也沒有旁人知道的。那夏金桂天性惡毒，姐姐你這麼做，可不知替多少冤死貴報了仇，又不知救了多少可憐人。姐姐你這是積德行善的好事兒，你大可不必愧疚！」
平兒聽她這麼一說，又仔細琢磨一番，心裡這才安寧下來，忙對鶯兒道：「好鶯兒，多謝你開導我我這心裡才好受得多。」
鶯兒這才點頭嘆道：「平兒姐姐，你一向心地善良，做事公平，日後你一定有福報的。」
平兒忙搖頭道：「我哪裡有那麼好的命！我平日里不過是想著大家出身不同，有人天生富貴，有人天生貧困，但都是人，又何苦要欺壓旁人？」
鶯兒聽了便笑贊道：「這正是姐姐的好處。像那夏金桂從來不把旁人當人看，這才落得如此下場。她日後恐怕死得比我還要慘百倍千倍！可是像姐姐這麼好心的人，一定能善終呢！」
平兒微笑不答，卻問鶯兒道：「鶯兒妹妹，你呢？你這是打算要去什麼地方？可要我幫什麼忙？」
鶯兒忙搖頭道：「不用，我如今很好。只是我家小姐……她……」
平兒忙問道：「寶姑娘？她又怎麼了？」
鶯兒嘆息道：「不瞞姐姐，我家小姐命中注定孤僻一世，我家少爺和太太轉眼就要命入黃泉。我家姑娘雖說能斯配個才貌仙郎，可轉眼就是一場空……小姐她註定一世伶仃寂寞，還求姐姐能多多照佛！」
平兒心中雖疑惑，一時卻也顧不得細問，忙就先答應道：「我若是有餘力，自然不會叫寶姑娘吃虧受苦，你放心！」
鶯兒見她答應得痛快，登時滿臉喜色，揮手間就要告別。
平兒卻還有許多事不明白，剛想要攔著相問，猛然卻聽見王熙鳳在一邊大叫起來：「鶯兒，不要走，你等等！」
這一下可把平兒登時驚喜，她睜開眼睛一看，只見眼前暗淡的燭光搖曳，四周一片清冷黑沉。她這才猛地清醒過來：原來她疲乏至極，枯坐著坐著就睡了過去。方才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鶯兒，你別走！你把話說明白再走！」
身旁的鳳姐兒一聲高呼，把平兒唬了一跳，她忙扭身就去推她醒來。
平兒輕輕搖晃了幾下，鳳姐兒這才迷迷瞪瞪醒過來。她滿頭都是冷汗，一把扯住平兒便問：「鶯兒呢？她去哪兒了？」
鳳姐兒這一句話可把平兒嚇得一哆嗦，她忙伸手替鳳姐兒擦汗，一邊柔聲安慰道：「奶奶，哪兒有什麼鶯兒？她不是已經死了么？奶奶莫不是夢見她了？」
原來不光是自己夢見鶯兒？就連鳳姐兒也夢見她了？
這事情好蹊蹺！
細思極恐！
難道那鶯兒的魂魄當真來過不成？
平兒越想越怕，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屋子裡到處都是陰沉沉的，哪裡還有鶯兒的魂魄？
她強忍著心中驚懼，忙哄著鳳姐兒道：「奶奶，您是不是睡魘著了？快起來坐一坐，沉沉心！」
平兒說著便半摟半抱著鳳姐兒起身，又把靠枕給她倚在身後。
鳳姐兒這時才醒過神來，她喘息了一陣，這才嘆氣道：「原來是個夢么？可怎麼這麼真切？也真奇怪！」
平兒見鳳姐兒額頭又滲出許多汗珠兒來，忙又換過一條帕子給她擦汗。手又伸進她後背一摸，只覺渾身濕漉漉都被冷汗濕透了。
平兒急忙下地去給鳳姐兒取乾淨的內衣，邊問道：「奶奶，您這是夢到什麼了？怎麼出這些汗？」
她這麼隨口一問，鳳姐兒竟然低聲啜泣起來。
平兒一驚，忙先回身問道：「奶奶，您這是怎麼啦？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怎地好好的就哭起來？」
鳳姐兒低聲哭了一會兒，這才抬頭說道：「平兒，我估摸著自己要死了，我平日作孽太多，終究還是折損了自己的福壽。」
平兒駭然道：「怎麼好好的說起這些來？這是哪裡的話？」
鳳姐兒雙手覆面，哭道：「你不知道，我方才夢見鶯兒了，她說我恐怕命不長久……」
平兒聽了忙安慰道：「奶奶，這夢裡的話可當不得真，再說這夢都是反的……」
她話還未說完，鳳姐兒便又哭著說道：「你不知道，那不是夢，都是真的，鶯兒是真的來過了，她什麼都知道！」
聽鳳姐兒這麼一說，平兒頓時驚得滿身冒涼氣，忙勸道：「奶奶，你別嚇唬我，這都說人死如燈滅，哪裡有什麼鬼魂，您快別多想了，我給你先換了小衣，你且再歇歇……」
說著平兒便起身下地去取乾淨的衣服，誰料鳳姐兒竟然跪在床上，對著平兒用力磕起頭來。
這可把平兒吃驚不小，她忙又回身來攙王熙鳳，心裡不住打鼓：天老爺，天老爺，難道這就是現世報？今天下午將將把那個夏金桂弄瘋了，二奶奶這也跟著就瘋了？
只見鳳姐兒下死力磕頭，腦袋撞得床板「砰砰」直響。
平兒嚇得心驚膽戰，她一邊拽著鳳姐兒，一邊戰戰兢兢問道：「奶奶，奶奶，您別嚇唬我，您這究竟是怎麼了？」
說著說著，她也撐不住哭了起來。
「平兒，好平兒，你救救我的巧姐兒，救救我的巧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