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薛府一日
薛姨媽和王夫人姐妹二人對寶釵無比憐愛。
別說是她們,就是王熙鳳和平兒兩個,也在心裡暗暗讚歎寶釵,欣賞她那暴起時的風采。
一眾小丫頭子自然更不必說:那寶蟾和她那主子一脈相承,都是毒辣沒有人性的東西,平日往死里折磨她們。
這才薛寶釵一時被激得失了神志,打殺了寶蟾,眾小丫頭個個視她為大救星,視她為英雄,誰還會怪她?
只是薛姨媽方才下了死令:寶釵小姐的事情,誰也不許說出去!誰若是多嘴,直接就拉出去打死!
因此,眾人誰也不敢開口提這事情,寶釵自己也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什麼。
她如今一心就是惦記著薛蟠,恨不得立即就把哥哥救出來才好。
當下寶釵向眾人便道:「明日一大早,我就跟著蝌兒去賈雨村大人的府邸,去求他放哥哥一條生路,無論他要什麼我都儘力給他,好歹要抱住我哥哥的命!」
眾人聽了也只能默然不語,誰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好孩子,但凡我要是能有一點兒法子,也絕不會讓你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可是你也知道,如今賈府也是整日家焦頭爛額,當今聖上死活看不慣咱們,不知想要怎生整治咱們呢,老太太那裡也糊塗得不行……」
王夫人低頭啜泣道,薛姨媽更是抱著薛姨媽哭個不停,只是哀嘆兒子不爭氣帶累了親妹子。
大家彼此傷心了一陣,王熙鳳便囑咐道:「妹妹,你明日早些去見賈雨村,你是個女子,或許他能見你。昨日你璉二哥去了,求了半天竟然連門都不得進。還有咱們府里二老爺也修書託人傳遞,到如今也沒個消息……你明日且試一試,看看他見不見你,若是不見,那你就回來大家再商量。」
王夫人聽說,也含淚點頭:「那個賈雨村,當日進京述職,若不是你姨夫幫著他尋人托關係,他現在還不知在哪個野廟裡窩著呢。就以前他還不是隔三差五就來府里拜見?沒想到如今咱們一出事,他倒先跑得遠遠的了,連咱們的人見他一面都難,何等的忘恩負義!」
寶釵聽了便安慰王夫人道:「姨媽,人往高處走,雀兒揀著旺處飛,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姨媽不用傷心,我心裡自有打算。」
眾人聽了便又好好吩咐了半天,這才作罷。
鳳姐兒便又問薛姨媽道:「姨媽,那夏金桂又怎麼辦?她家是皇商,又很有錢有關係,咱們……」
原來薛寶釵並不知道夏金桂發瘋的事情,聽鳳姐兒這麼一提,她便詫異道:「她又怎麼了?死了不成?像她這麼狠毒的人天下少見,還不知她如何要遭什麼報應!」
說著說著寶釵便又想起鶯兒來,忙又問鶯兒如何,可找大夫了沒有。
眾人都不忍說,寶釵見眾人不吭氣,心裡便是一沉,含淚看著母親,問道:「母親,我的鶯兒怎麼樣了……」
薛姨媽也撐不住哭起來,寶釵見母親哭得傷心,怎麼還不明白。當下她便也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就往外要走。
平兒等急忙攔住她,含淚勸道:「姑娘,且別去了。已經派人收斂了送到廟裡去了,誰知鶯兒妹妹命苦,竟折在那個潑婦手裡……」
薛寶釵當下更是傷痛欲絕,大哭著罵道:「夏金桂這個毒婦,就是該著千刀萬剮!老天爺怎麼就瞎了眼,叫她托生在這種人家,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她這來家裡還不到一年時間,就把香菱和鶯兒都害死了……」
寶釵越說越是悲痛難忍,哭著就要去尋夏金桂算賬。
平兒等人想起香菱溫柔、鶯兒乖巧,也都撐不住哭了起來。玉釧兒一邊哭一邊安慰寶釵道:
「姑娘,你別太難過了。這都是命吧,或許像我們這般人,都是遭老天爺厭棄的,就該把命折在別人手裡。況且老天有眼,那些個作惡的人也都有報應,那個夏金桂不就是眼前報?如今已經是被鶯兒妹妹的鬼魂嚇瘋了,日後再也不得好的。」
薛寶釵一聽她這麼說,便強忍著悲痛問道:「你說什麼?她瘋了不成?」
玉釧兒忙點頭道:「可不是,自古都說不是不報,只是時辰未到。那夏金桂作惡多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去了,她已經瘋了……」
說著,玉釧兒便把事情前前後後仔細給說了一遍。
薛寶釵聽了,當下便念佛道:「活該,可見人不能太過作惡,這就是眼前報,來得快!」
鳳姐兒聽了便忙起身走到她跟前,低聲囑咐道:「妹妹,如今咱們兩府事多,咱們也實在顧不上那些去了的人,先看活著的吧。你就瞧著姨媽可憐,你可也不敢恣意悲痛。等到你哥哥的事情有了結論,咱們再好生安葬了鶯兒,也算是她沒白白跟你一場。」
寶釵聽著,回頭看了一眼母親:只見她滿臉皺紋,頭髮斑白,一夜之間似乎老了幾十歲一般。這更叫她心痛難忍,少不得只能強忍了悲傷,倒去撫慰起薛姨媽來。
母女二人抱頭痛哭,眾人又規勸了良久,這才稍好些。
此刻天色已經有些發暗,眼瞅著又是要黑了。她們幾個一大早趕來薛府,直忙亂了整整一日,別說吃飯,連口熱茶都沒沒能入口。
這一天幾人過得驚心動魄,撐到如今實在是勞累難當。特別是王夫人,方才又被夏金桂按著撕打了一頓,此刻更是從頭到腳火辣辣的疼,再也無法支撐。
鳳姐兒見狀便提出要告辭,薛姨媽和寶釵忙起身相送,姨媽便哭道:「我家如今攤上了事情,這一日可是多虧了你們,要不我們娘們兒兩個還不知怎麼活。可這一日實在是虧待了你們,連口熱茶都沒喝上,我也不敢再留你們了,快回去好好歇息……」
王夫人此時卻是有心無力,她抓著妹妹的手,流淚道:「我此刻實在是渾身疼得難忍,只能先回去了。蟠兒若是有了什麼消息,無論如何遣人去告訴一聲兒。」
當下眾人灑淚告別,只有邢夫人跟在後頭不吭氣,她心裡老大的不樂意:薛府一家招待客人可也太過分了些!這跟著忙亂了一天,就光是喝了一肚子西北風,好懸把人餓死!
她光想著旁人招待不周,可就忘記了人家家裡發生了這麼些個大事兒,她只是光瞧熱鬧,可一點兒也沒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