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父女(上)
贏仁現在心情很複雜,他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女兒。
這個女兒自出生就沒有在他身邊待過哪怕是一天的時間。
他根本就沒辦法面對她的目光!
每一次,他在夜裡去偷偷摸摸看望這個女兒的時候,他都感覺萬分的愧疚和尷尬。
而這個女兒對他也是非常陌生,很少和他有目光的接觸和交流。偶爾,父女兩人的目光相遇,他能看懂女兒的目光之中的埋怨和疏離……
女兒呵!你不要怪我!當年把你偷偷送出去,就是為了你能留一條小命啊……
他一直以為這個原因能抵擋住女兒所有的埋怨和怨恨。但是,這一條理由還是被女兒秦可卿無言的怨恨擊得粉碎!
他明白,秦可卿一直都在怨恨他這個父親,怨恨她的母親!這怨恨已經持續了十數年!
終於,這個女兒轉眼就長大了,轉眼就要嫁為人婦了。他給她準備了天下最豐厚的嫁妝來彌補自己的過失,來換購自己的失責……
後來他才明白,再多的金銀財寶也無法彌補秦可卿缺失的父愛母愛……
他很後悔,後悔當初不應該把這個女兒送到養生堂,後悔當初沒有讓她和家人一起面對風雨面對生死!
一家人本來就應該面對一切坎坷艱辛,如果不能,那麼就算不上一家人了。
秦可卿對他來說是一個特殊的陌生人……是一個他日夜都在牽挂的孩子。
這個孩子永遠都漂泊在家之外,永遠也無法回歸……
但是就在這一夜,他這個算不上父親的父親,他這個沒有資格做父親的父親,要來結束女兒的性命……
他痛苦異常!他悲憤異常!
他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奪去秦可卿的生命,可是他還是必須要這麼做!
他沒有辦法……
一個人的性命總比不上幾百個人的性命重要!
不公平是嗎?沒有人性是嗎?生不如死是嗎?
贏仁眼珠子都是紅的……
他沒得選擇!不,他可以選擇,他的選擇就是放棄秦可卿這個女兒,為他其餘的孩子,還有孩子的孩子留一條生路!
沒有人能體會出他的心情,沒有人能理解他的難處!
女兒啊,既然我已經放棄了你一次,那我只能永遠放棄你!
當年為了讓你活著我放棄了你;如今為了讓你許多的哥哥姐姐活著,我只能讓你死……
總之這一生我是虧欠你了,那就虧欠得更多一些吧!
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一點辦法!
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許多許多部署還不到位,我沒有辦法和那個牲口開戰!
已經隱忍了這麼多年,暗地裡運作了這麼多年,我不能因為一個女子就打亂了一切!
哪怕這個女子是我的女兒,我也不能背水一戰,我輸不起!
我還需要時間……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想要奪天下,就要受盡天下人都不能忍受的痛苦……
贏仁在天香樓前來回踱步,他的雙眼通紅,嗓子眼兒里一股股血腥直冒……
贏慎!你個王八蛋!你個狗雜種!
你逼著我殺自己的女兒,你夠心狠,夠毒辣!
只要是有朝一日我能奪取天下,我一定要拿你的人頭祭我的女兒!
就在昨日,當今聖上贏慎突然發難,他把皇族一脈統統召集起來,矛頭直指贏仁。
他丟出來一大厚摞的證據,揭發贏仁當年沒有將出生的女兒上報宗人府,反而卻偷偷抱出太子府,以至於皇家血脈流落民間。
這是要混淆皇家血統,根本不拿皇家高貴的血統當做一回事情!
贏仁當然知道贏慎已經拿這件事兒當幌子,敲詐勒索了賈家一大筆銀子!
他本以為贏慎拿了銀子自然會息事寧人,但他還是低估了當今天子的狠毒無情!
贏慎居然還是咬著這件事情不肯鬆口,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既然秦可卿已經落入民間,那麼也就不能再認祖歸宗。
更加讓人髮指的是,贏慎居然要殺一儆百,以免再有人不把皇家血脈當做一回事。
贏仁當即暴怒,一甩袖子就回東皇宮去了。隨著他回去的還有一道聖旨。
聖旨的意思無法就是: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不服咱們就開戰,我打到你服!若是開戰,你贏仁所有的後代都會被視作反叛一同剿滅……
贏仁昂首接了聖旨后當即就吐了一口鮮血……一同接旨的,他的老婆孩子,全都懵了。紛紛下跪哭嚎不已,求他為他的孩子們留一條生路……
虎毒不食子!
為了他跪了一地,嚎啕大哭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外孫外女們,他也只能屈服……
虎毒不食子!
他卻不得不來要自己親生女兒的命!
終於,天香樓的樓門打開了,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出現了,他正是賈珍。
賈珍和他最深愛的女人恩愛正濃,卻硬生生被人打斷,他怒極了,他恨不得要把前來打擾他好事兒的人撕碎!
當他打開樓門的一剎那,借著樓內通明的燭光,他一眼就看清了眼前站立的兩個男人是誰。
頓時他的怒火不翼而飛,剩下的只有驚恐萬狀!
他立刻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迎接這個他生平最不願意見到的男人。
「皇太子,您老人家……」賈珍誠惶誠恐,磕頭如搗蒜。
「哼!」贏仁冷冷哼了一聲,拔腿就往天香樓內走去,臉上的怒氣更是難以抑制。
著大半夜的,一個衣冠不整的男人和自己的女兒獨處一室,且這個男人不是別人,卻是自己的親家……
贏仁的暴怒可想而知!
他看著樓內奢華得一塌糊塗的擺設,更是氣得七竅生煙!
你們賈府好啊!騙了我女兒的嫁妝救命,自己卻蓋了這麼奢侈無狀的什麼天香樓?
你們是不是太欺負人了?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傻?
還有,你一個做老公公的,和我女兒在樓里做什麼?
欺人太甚!
贏仁扭臉冷冷地看著賈赦和賈珍兩人,目光之中似乎都能射出冰刀來,五官扭曲得更加猙獰駭人。
賈珍冷汗瞬間濕透了衣服,他伏在地上不住磕頭,面色如土。
賈赦一眼望見自己主子幾欲吃人的神情,也是嚇得抖衣而顫,噗通一聲跪倒在油光錚亮的地面,磕頭如搗蒜。
看著眼前這兩個奴才,贏仁越來越惱怒,他隨手拿起一個價值萬貫的古董花瓶,狠狠向賈珍投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