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尋人（中）
銀蝶兒一聽說瑞珠也找不見了，心裡立刻就知道賈蓉再次得手了。
尤氏不明就裡，心裡忍不住一陣煩亂，急忙就安排院子里一眾丫鬟婆子點起燈籠，去府里各處尋找。
眾人得令都是興奮異常，可又不敢在面上露出來，強自壓抑著心頭的喜悅，急急忙忙道：「快點，快點把那個燈籠找出來！」
有人又道：「劉媽，我和你一起，我害怕呢！」
又有人道：「咱們一起走吧，我可不敢一個人走夜路！要是我也被人擄走怎麼辦？」
一時間，尤氏院子里紛亂不堪，如同集市一樣。
尤氏這裡心裡上火，肋下又開始一陣一陣疼痛難忍，臉色就密密出了滿臉的冷汗。
銀蝶兒在燈影兒下看得清楚，忙安慰尤氏道：「奶奶，你且別急，我也去找找看！」
尤氏捂著肋下道：「好，你去吧！一有消息就趕緊來告訴我。」
銀蝶急忙點頭準備要走，可又不放心尤氏一人在屋裡，急忙點手招呼了一個歲數最小的，才留頭髮的小丫頭道：「你這麼小就別出去了，在家裡好好看著奶奶，有什麼不妥趕緊去找人！」
那小丫頭忙答應了。銀蝶兒這才在眾人手裡接過一盞燈籠，也跟著一起出了院子，鑽入了風雪之中。
十幾個丫鬟婆子點著燈籠，登時把黑漆漆的寧國府照得明亮了。
一出院子，眾人就三三兩兩分散開來，向四處尋找。有的就跑去別的院子又找了丫鬟婆子起來。不一刻功夫，除了秦可卿院子里沒人敢去驚動，寧國府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紛紛起床點著燈籠，滿世界尋找瑞珠的身影。
銀蝶兒一見人越聚越多，忍不住暗自叫苦。她瞅著眾人不注意，一閃身就向庫房的方向摸去。
一來是庫房地處偏僻，二來眾人只想著在水塘、假山等容易滑倒受傷的地方尋找，哪裡能想得到來庫房找人？
風雪勢大，銀蝶兒一手打傘一手掌燈，一腳深一腳淺地在積雪中匆匆行走，心裡急得如同著火一般。她數次都撲倒在雪地里，到後來燈籠也不知掉哪裡去了，油布傘也被大風刮跑了，實在是凄苦難言。
她就如同一個瞎子一般在風雪中摸索著，一步一步往庫房處挪動著，耳邊厲風呼嘯，有如瑞珠凄慘的呼救聲，大雪紛飛，有如瑞珠即將被扯成碎片的魂魄滿頭飛舞。
在一片黑中，銀蝶兒不知走了多久，這才終於摸到了庫房的院門外。
庫房大門洞開，西廂房隱隱有燈光傳出……
「完了，瑞珠也完了，果然是賈蓉……」銀蝶兒心裡一片冰涼，她獃獃站立在庫房大門口，也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
她又感覺解恨，又可憐瑞珠年紀輕輕就被謀害了性命。一時又想起賈蓉的猙獰面目感覺到害怕……
西廂房的燈忽然見滅了，銀蝶兒心裡一陣驚悸，她很想要扭頭逃走，可是兩條腿卻不停使喚。
「吱呀呀……」西廂房的門被人打開了，悠長陰森的開門聲透過風雪傳人銀蝶兒的耳中。這聲音如此恐怖，在她聽來無異於地獄之門洞開的聲音。
一團昏黃的光芒出現，隨即是一個被燈光照得扭曲變形的身影出現了，那身影張牙舞爪，就好像是剛剛從地獄爬出的厲鬼一般。
他正費力地拖著一具年輕的屍體，那屍體就是瑞珠。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果然是你……」銀蝶兒神經質地喃喃著，雖然她早就猜到了這件事的結局，但仍然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撼到了。
「賈蓉，賈蓉少爺，你到底是怎麼了？你還是人嗎？你現在到底是人還是鬼？」她默默地念叨著，因為驚恐而流出的淚水沾濕了她的臉頰，淚水很快就凍成了一條條冰晶掛在臉上。
賈蓉費了半天勁，這才鎖好了房門，把瑞珠的屍體拖出了西廂房廊下。
又是一次難以言傳的滿足……他這一夜又因為奪去了一個年輕女孩兒的生命而感到了滿足。在這風雪交加的冬夜，賈蓉大少爺居然滿身都是熱汗。
走了沒幾步，賈蓉忽然就停住了：就在大門口，有一個人，正一動不動地呆望著他……
那人渾身都被大雪覆蓋了，難以辨別容貌，她只是站在那裡，呆望著……
「你……是誰？」賈蓉顫聲問道。他心裡清楚，如果這件事被人發現了會是什麼後果！
不說別人，就是他親爹賈珍，就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你……到底是誰？你再裝神弄鬼，小心我不客氣！」賈蓉急忙低聲怒吼道。
「少爺，是我，我是銀蝶兒！」那一動不動的人形終於開口說話了。
「銀蝶兒？原來是你？你又來這裡做什麼？」賈蓉一聽見是銀蝶兒的聲音，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少爺，為什麼？你為什麼又做這種事兒？」銀蝶兒木然道。
「嘿嘿！我不是說了么？這幾個賤人幫著秦可卿那賤人羞辱我，我一定要她們的命！」賈蓉呲牙咧嘴道。
「少爺，你停手吧！你已經殺了兩個人了！還不夠么？」銀蝶兒顫聲問道。
「兩個？哼！還有寶珠那賤人活著呢！我一定也要親手要她的賤命！」賈蓉恨聲道。
「還有啊，還有寶珠……」銀蝶兒不忍心再說下去了。
「你大半夜到這裡來做什麼？難道就是來看我殺人的？」賈蓉冷聲說道，一邊說一邊拖著瑞珠的屍體緩緩走近。
昏暗的燈光下，銀蝶兒看到瑞珠和雅倫一樣的衣衫破碎，滿目含冤……
她一眼瞧見瑞珠的慘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見到賈蓉走近，她駭然後退，忙道：「少爺！如今滿府的丫鬟婆子都在找瑞珠呢，我是特意來告訴你一聲……」
「找她？找這個賤人做什麼？」賈蓉冷笑道。
「少爺！老爺今天已經發現雅倫不見了，晚上又聽說瑞珠也丟了，正在府裡頭大發脾氣，讓全府的人尋找，說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銀蝶兒感覺到賈蓉滿身的殺氣，急忙把賈珍抬出來當護身符。閤府的人都知道，這賈蓉最害怕的就是他的親爹賈珍。
果然，她的話音才落，賈蓉滿身的殺氣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方才還是一個嗜殺閻羅的蓉大少爺，立刻就變成了在寒風中哆嗦的無用少爺。
「他……他是怎麼知道的……」賈蓉被他親爹的名號一嚇，說出來的話如同白痴一般。
「喂！前面是誰？你們可看見瑞珠了么？」正在這時，突然有人高喊。
兩人忙一扭頭才發現，不遠處有幾個婆子打著燈籠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