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賣身契

  「什麼?我去挖墳?去哪裡挖墳?」小妹一聽臉色就變了。


  「是,二奶奶讓你帶人去把抱琴姑娘的屍首帶回來……」平兒低聲道。


  「為什麼是我……我……」小妹有些崩潰,她也是個女子好不好,她也很害怕。


  「這件事情要絕對保密……賈府里人多口雜,萬一傳出去,全府上千人都會人頭不保……你現在已經脫離了賈府,只有你去最合適……」平兒道。


  「可是,我,我怎麼知道她埋在哪裡?」小妹猶豫道。


  「宮裡的宮女太監死後都是葬在亂葬崗,那個地方你也去過,香菱姑娘不是就埋葬在那裡。抱琴姑娘的墳上插了一支臘梅……應該很好找……」平兒囑咐道。


  「這……我……」小妹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寒風呼嘯,細碎的雪花已經越來越大,地面也積了薄薄一層雪。


  「我……我害怕……我……不想去……平姑娘,你還是找其它人,好么?」小妹低聲說道。為什麼一有這種事情就想起他呢?第一次是葬香菱,第二次是迎春和綉桔,這次又是抱琴……


  她莫小妹也不是專管陰陽事的先生,她真不準備趟這渾水。


  「晴雯……二奶奶也直說對不住你,可是,賈府里實在沒有其它人可以用了,府里那些老爺太太,你也知道……倒是還有些下人,可是她們哪裡知道輕重,萬一這件事情透漏出去,咱們賈府可就全完了……」平兒忙解釋道。她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幾張黃紙遞給小妹。


  「晴雯,這是二奶奶讓我給你帶來的。」平兒說道。


  「這是什麼?」小妹說著,隨手接過來翻了翻,臉色立刻就變了。


  她手裡是幾張焦黃的紙,黃紙上是黑墨寫的一紙文書。一共有五張,其中三張已經很陳舊了,還有兩張很新,甚至能聞見墨香味兒。


  這是賣身契,是她們五人的賣身契。


  看著這幾張賣身契,莫小妹手都有些發抖了。毀了這五張賣身契,她們五個人就恢復了自由身,就再也不是奴婢了。


  「這……」莫小妹激動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二奶奶說你是難得的人才!況且為我賈府出了大力,二奶奶對你很是感激!」平兒盯著小妹手中的賣身契,眼神有些恍惚。


  平兒也是奴僕,她的賣身契也在鳳姐兒手裡呢。


  在這個年代,只要簽署了賣身契,那你就不再是一個人,而是變成了一件可供買主隨意處置的商品,生命就捏在別人手裡!主家可以任意凌辱,可以隨時奪走你的性命!而起這是受官府保護的,是合法的!

  莫小妹把幾張賣身契攤在眼前仔細查看:上面有鮮紅的官印,還有賣主的親筆簽名。她拿起晴雯的賣身契仔細看了看,只見上面有三個幼稚拙劣的毛筆字:莫小妹!

  「莫小妹?原來晴雯的本名兒也叫莫小妹?怪不得自己會穿入她的體內!」小妹暗想。


  她無法想象,七八歲就賣身給賴嬤嬤的小晴雯,她是怎樣簽下這一紙文書的。


  待她細細翻閱了剩下的幾張,這才知道司棋的本命兒原來叫做劉芳姑,高媽叫做高麗華,翠兒叫龍翠,桑媽叫桑椹,她們三人都把性命賣給了賈府,是賈府可以任意處置的一件商品。


  拿回了這幾張賣身契,就相當於又變成人了。別人再也不能隨意凌辱欺負你,再也不能任意取你的命!

  「這,二奶奶……」小妹很是激動,她沒想到王熙鳳捨得下這麼大本錢。


  「恭喜你了,小妹!」平兒微笑道,她的眼神里既有羨慕又有些落寞:這一輩子,她都不會恢復自由身了,她的命永遠都不會由自己支配。


  「平兒姐姐,你不要灰心,總有一天,你也能拿回自己的賣身契!」小妹看懂了平兒的傷心,急忙安慰道。


  「那就借你吉言了!」小妹苦笑一聲說道,「她和王熙鳳呆了小半輩子,怎會不了解她的為人脾性?若不是這次有求於小妹,又看出小妹確實精明強幹,人性又好,日後會有大用處,她怎麼會把賣身契還給她?自己的賣身契,那是想也不用想了……」


  「晴雯,不,是小妹!」平兒稱呼慣了,一時還有些不習慣,話出口才想起晴雯如今已經是自由身,可以用回自己的本名了。


  「小妹,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平兒催促道。


  「那,什麼時間合適呢?」小妹問道。王熙鳳這次很大方,直接就歸還了幾人的自由身,小妹再也無法推辭。


  「二奶奶的意思,你今晚上趁著沒有關城門就出去,找到抱琴姑娘的屍首,明天一大早一開城門就趕緊回來!」平兒道。


  「那好,那我現在就走,眼看天已經黑了,再耽誤一會兒就怕關城門了……」小妹隨手把賣身契揣入懷裡,風風火火就往外走。


  不用說,小妹自然不敢自己去,她叫上司棋和桑媽兩個人,匆匆忙忙拿了幾件厚衣服、被褥、火盆等物就上了馬車出門了。


  夜色越發濃重了,風雪愈大,狂風卷著大雪在天地間肆虐。大顆大顆的冰粒打在駿馬的頭臉雙眼,駿馬嘶鳴著,戰戰兢兢前行。


  大街上空蕩蕩不見人影,賈府的這一輛馬車穿行於冰雪狂風之中,費了將近兩個時辰才來到寬厚的城牆邊上。


  此刻,天地間已經是一片雪白,城門門洞內只剩下一個士兵蜷縮著,城門洞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照明。


  看見賈府的馬車駛過來,他嘟囔道:「真箇鬼天氣,怎麼還有人出門?難道說奔喪不成?」他只顧抱著身子取暖,眼皮也不抬,任由小妹和司棋等人乘著馬車出城而去。


  到了城外,道路愈發難行。厚厚的積雪覆蓋了道路,行不多時,馬車就差點兒就滑入溝里。把小妹幾人嚇得花容失色。


  到後來,阿金無法,只得放緩速度,一任幾匹駿馬緩緩而行。就在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馬車躑躅而行,阿金坐在車前方早就變成了一個雪人。


  小妹、司棋和桑媽坐在車裡,圍攏著炭盆,尤覺寒冷,幾人圍上了厚衣服,這才好些。小妹見阿金在車外苦不堪言,急忙拿了一條厚厚的被子給她捂在身上,阿金這才暖和些。


  到了郊外愈發顯得天地廣闊,風雪更加兇猛。密密麻麻的風雪幾乎如同厚厚的雪帘子一般。這一輛馬車如同天地間的一隻渺小的螞蟻,慢吞吞穿越厚厚的雪簾,一點點向前爬行。


  亂葬崗位於城外東南角,幾人在大雪中難辨方向,一直走到將近天亮,東方已經隱約透出銀色的光芒,這才終於來到了亂葬崗,假死的抱琴就埋葬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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