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父子
秦二世元年九月初三，上郡膚施縣。
縣城外的官道兩邊皆被撼北軍所占領，撼北軍政委扶蘇、上郡郡守趙憲都靜靜地等候在城門口，所列出的儀仗是撼北軍成立以來的最高規格。
當官道上由遠及近緩緩走過來的隊伍，看著那標準的製式馬車，扶心中暗道一聲“來了”。隨後與趙憲對視一眼，雙雙走上前去參拜。
聽到聲音，車馬停了下來。隨後一張稍顯稚嫩的麵孔就出現在眾人麵前，正是如今大秦帝國的皇帝子嬰。
在將朝中的趙高一黨覆滅之後，王離就向子嬰辭行，奔赴函穀關，準備剿殺六國叛軍。而子嬰在思考了之後，還是決心派人前往上郡，迎回自己的父親扶蘇。他也曾想過扶蘇回來之後，跟他爭奪皇位，但是最終父子親情占據了主導地位，也就有了他這一次奔赴上郡的行動。
“父親！”當看到眼前那個與記憶中重合的身影，子嬰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
扶蘇看到子嬰期待的眼神，心中也是一片柔軟，走上前去將子嬰牢牢抱住。子嬰眯著雙眼，貪婪的聞著扶蘇身上的味道。
接下來，趙憲和扶蘇將子嬰迎到了郡守府。將兩人帶到書房，趙憲拱手離開，將書房讓給了父子兩人。他知道這對父子快有一年沒見麵了，期間又有扶蘇死而複生，子嬰當上皇帝，兩人自然有許多的話要說。
“父親，想死孩兒了。”待到趙憲離開，子嬰就笑著朝扶蘇說道，“那時候，整個皇宮都在傳說父親您自殺的事情，您不知道子嬰有多麽擔心嗎？”他又喃喃的補充說道。
子嬰的話中流露出情真意切，扶蘇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對於一個早年喪母的孩子來說，父親就是他唯一的支柱了。當得知父親的死訊，對這個孩子將是何等的打擊。於是，扶蘇朝著子嬰開口說道：“子嬰，是父親對不起你。”
“父親，你不必說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子嬰不怪你。而且你說過你到鹹陽，但是怕連累我，不敢來見我。我知道你承擔的痛苦更多。”子嬰接口道，“你知道，當得知你死而複生的時候，我有多麽高興嗎？我知道那是老天對我的眷顧，讓我不在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他的語氣中有些高興，又有些興奮。
扶蘇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露出笑顏的子嬰。他很享受這種氛圍，一種遠離了朝堂爭端和時間俗事的安寧。
接下來父子兩人又回憶起了子嬰幼時的時光，很有一副父慈子孝的樣子。
“子嬰，如今大秦境內處處烽煙，你不在鹹陽好好當你的皇帝，跑到上郡來幹什麽？”臨末，扶蘇朝著子嬰說道，話語之中還有要些埋怨。
盡管子嬰來看他，讓扶蘇很感動。但是如今大秦境內並不是很太平，萬一被賊人得知了消息，在路上對子嬰動手的話，子嬰要是有個什麽閃失的話，扶蘇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向他死去的娘親交代。
盡管扶蘇的話有埋怨，但是子嬰並不生氣。他知道父親是擔心他的安危，這讓他很享受。
“父親大人，既然知曉了你在上郡，作為兒子的我自然要來拜見父親。”子嬰笑眯眯的說道。
還不待扶蘇開口，子嬰又接著說道：“我來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意思。你的事情我已經聽王離上將軍說過了，皇爺爺曾留有親筆詔書，傳位於您。我此來自然史完璧歸趙，奉還皇位給您的。”
“胡鬧，皇位傳承豈是兒戲？你既已經拜祭過天地，拜祭過列祖列宗，自然就是大秦的皇帝。”聽到子嬰的話，扶蘇生氣的說道，聲音也相應的提高了不少。
“可是皇爺爺明明說傳位給你的，隻是胡亥皇叔篡改了詔書。再說我這個皇帝是被趙高逼迫的，不是真正的皇帝。”子嬰語氣中帶著哭腔，顯得很委屈。
“子嬰，你不要哭。你要記住，不管皇位得來如何，至少在大秦的百姓心中你就是皇帝。你父親我是已經死去的人，也不想再活過來。”拍了拍子嬰的肩膀，扶蘇緩緩說道。
盡管還不太明白扶蘇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但是子嬰至少明白這個父親不想搶他的皇位。聯想到皇叔胡亥的所作所為，子嬰心中對扶蘇的孺慕更加深了一些。
“父親，可是我年紀小，我怕我做不好。”子嬰朝著扶蘇說道。
“朝中的文武大臣，都是曾經各郡縣所推薦的德才之人，對於政事不太明白的話，可以多問問他們。而軍事上交給了王離，是沒有什麽問題的，王氏一族對我大秦，對嬴氏還是忠心耿耿的。還有章邯、司馬欣、董翳也都是笨挫的將領。原本三川郡郡守李由也是很不錯的，隻是可惜被趙高所殺。”扶蘇朝著子嬰說道。
三川郡郡守李由在覆滅了吳廣進攻滎陽敖倉的部隊後，被胡亥下令調軍支援函穀關的章邯。在他離開後，叛軍重新占領了敖倉，趙高不問青紅皂白，直接請胡亥下詔賜死了李由。
聽到扶蘇的話，子嬰點了點頭。然後，他偏過頭朝著扶蘇說道：“可是父親大人，王離等人再忠心也是外臣，又豈能比得過你我擁有血緣的父子親情。所以，我想請父親大人回鹹陽，擔任相國一職，總覽朝廷軍、政。”子嬰說完之後，就向著扶蘇跪拜了下去。
“子嬰，你這又是何必呢？”扶蘇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子嬰，歎了口氣說道。他知道子嬰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承擔著莫大的風險。
“可是父親大人，孝道乃做人之根本。兒子在鹹陽享福，卻讓父親在上郡受罪，這不是身為兒子應該做的。若真如此，你讓世人如何看我？”子嬰接口道。
見扶蘇已然沒有搭話，子嬰再度跪了下去，嘴裏說道：“父親大人，孩兒求您了。您就算不考慮我，也該考慮考慮大秦，考慮考慮天下的百姓。”
扶蘇扶起了子嬰，心底幽幽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決定跟隨子嬰回鹹陽，隻因為他是一個父親。如今的大秦風雨飄搖，六國遺族紛紛複國，並組建了反秦聯盟。這麽大的壓力，又豈能讓兒子一個人來承擔，既然老天讓他重生，這一切也可以說是因他而起，就該有他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