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獨佔因為愛——年少不識情滋味,驀然回首已成魔(祁墨番外)
這一輩子,我活了五千年,加上上輩子的一千多年,總共快七千年了,對於凡人來說算是千年老妖怪,哪怕是對於修仙的人來說,也相當長了。
可是這輩子的五千年,對於我來說不過是眨眼一瞬間。
因為這輩子,每一天都過的太過於美好,太過於短暫。
美好的時間總是過的比較快,比如這輩子的五千年,痛苦的時間卻總是無邊無邊地蔓延,好長,好長,比如上輩子的一千多年。
我在凡間的出生貌似還不錯,從我隱約記憶中的輝煌宮殿,依稀想起來應該是出身王侯將相之家,可是那在人間的十幾年,對我來說真的太短太短,短得,壓根沒有記得的必要。
不管是重生之前還是重生之後,對於我來說,師傅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永遠記得十三歲第一次拜入師門的場景,面對上上下下下那麼多的人,他們都似乎在等一個人,當師傅彷彿踏著祥雲姍姍來遲的時候,我那一刻真的呆住了。
哪怕我看不見自己的臉,也可以想象那時候的我肯定是看呆了去。
天宗是修仙門派的第一大派,是最有可能飛升成仙的門派,而在場所有人包括掌門,一直都在等著的人,竟然是一個女子,還是如同天仙一樣容貌的女子。
如果放在人間的話,這麼如同花朵一樣的少女,該是國色天香、紅顏禍水。
可是那時候一聲出塵的氣質,臉上面無表情,冷淡得彷彿沒有人的七情六慾,無欲無求的好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樣,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從面前消失不見。
然後,我親眼聽到師傅,問了一句誰是五靈根,然後我站出來,就此成為了師傅的關門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如果真的有一眼萬年這個說法的話,那麼當時的我就算什麼都不懂,心底的雀躍都是真的。
師傅對我很好,非常好。
她對其他人都很冷淡,哪怕是對清風掌門,可是對著我,卻好像有無數的耐心,手把手地教我練手勢,耐心地教我口訣,並且害怕我記不住,甚至將那些口訣都用法術寫在牆壁上,每當我忘記口訣的時候,只要看一眼牆壁,那些密密麻麻的口訣就會用金色的字體漂浮在牆壁上。
我想我自己該是很聰明的,因為我很快就可以將師傅教給我的東西全部吸收完畢。
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了,我開始不滿足,到底不滿足什麼,我自己都不清楚。
每次我不管闖下了什麼禍,師傅都會替我擺平。
當我努力修鍊的時候,她看著我十分溫和,就好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不,或者說是她創作出來的成功作品。
當我闖禍的時候,她會皺起眉頭,狠狠地訓斥我一頓,然後將我關禁閉,其實所謂禁閉,就是關在修鍊室里不讓出來。等到出來的時候,所有的禍事都已經被擺平了。
所有的門人弟子都羨慕我,有這麼一個強大的師傅,可以替我擺平所有的事務。
她總是說,祁墨啊,修為不是光靠天資,還要靠勤奮和努力,你如此憊懶,如何能成仙?
說的多了我就開始煩了。
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這是越來越反感師傅的嘮叨,於是我慢慢掩飾了自己的天資,不斷地開始闖禍,不斷地闖禍,不斷地偷偷下山。
那時候甚至有種病態的想法,我不喜歡師傅欣慰地看著我如同看著最自豪作品一樣的眼神,也不喜歡語重心長彷彿家長一樣教訓我的語氣,相比之下,我更想讓她皺著眉頭,看著她滿臉懊惱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感覺到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感情也會難受的人,而不是那個冷淡得隨時都可以羽化登仙的修為大能。
我就是故意的,故意讓師傅焦頭爛,去她的修仙大業,去她的修為期望,尤其是在師傅修為越來越高,快要進入最後一個境界大圓滿之後,我開始不停地作。
其實和我一起稱兄道弟的人不是好人我是知道的,可我就是不想讓師傅專心修鍊,就是不想讓她成仙。
所以我就是故意地,故意和魔族之人在一起。
和魔族的人在一起,可是要被逐出師門的。
這一次,我要師傅為我擔心,看師傅怎麼圓場。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師傅再也沒有包庇我了。
她真的,將我逐出師門!
師傅她犯規!!!!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的呀!
師傅不是總是會包容我的嗎?我已經習慣了用這種方式博得師傅的注意,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突然就改變了方法,突然就要將我逐出師門呢?
明明一直對我那麼好,那麼包容,怎麼可以突然收回去呢?
我不服!可是看著師傅那冰冷地又是毫無表情的臉,那臉上彷彿覆蓋了一層結拜的冰霜,我內心的驕傲突然就開始作祟!
不要我就不要我算了,以為我真的稀罕嗎?每天念叨叨跟老太婆一樣。
於是我十分傲氣地和師傅割袍斷義,自請離開天宗,此後再不入山門一步!
看著師傅那震驚中帶著傷痛的眼睛,我內心裡竟然有了一絲變天的快感!
看吧,你不要我當徒弟算了,我也不要你做師傅!
我自欺欺人地瀟洒離開天宗,卻再也沒有和那邊所謂的「魔族」朋友鬼混,然後就是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實在沒辦法,我只好一天又一天地喝酒,試圖用酒來麻痹自己。
我欺騙不了自己,我想師傅。
非常想,想的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的骨頭都痛了,心都痛了。
我已經後悔了。
我為什麼要那麼衝動呢?為什麼嘴賤地說再不踏入山門呢?現在後悔了吧,你說要是世界上有後悔葯該多好?為什麼世界上沒有後悔葯這種東西呢?
若是有後悔葯可以買?要是時光可以倒流,我願意,付出一切,乃至魂魄!
我抱著酒瓶子喝的一塌糊塗,躲在天宗山腳下的鎮子里每天抱著酒瓶子哭。
之所以在山腳下,是因為心裡總是保存著那一絲希冀,說不定師傅又如同以往一樣來找我了呢?畢竟她總是對我那麼縱容那麼包容啊!
師傅,我好想你。
我錯了,我說的不是真心話,我不想離開天宗更不想離開你的。
我等了整整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在期盼著師傅來哄我回去繼續當徒弟,那樣我一定聽話,再也不作天作地了。
也一定會好好修鍊,做一個乖弟子的,我錯了,行不行?
第三百六十六天的時候,我終於下定決定要做一個出爾反爾的人了。
出爾反爾算什麼,我已經快被折磨瘋了。
就算我說過再也不入山門又怎麼樣,我就是要死皮賴臉地進去,賴在師傅身邊,哪怕如同無賴一樣扯著她褲腳認錯,鼻涕眼淚弄髒師傅潔白天蠶絲長袍。
反正師傅又不好真的懲罰我!
想到這個情況,我情不自禁地笑出聲,內心雀躍,其他一切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去。
只是,我想到了所有的情況,唯獨沒有想到,那一天,正是魔族入侵,那一天,我用盡一切力氣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有師傅的身體化作星星點點消散的場景。
那一刻,好像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從我的心裡被挖走了。
胸前的那顆心臟,再也不會跳動!
被生生挖走了。
隨著師傅一起走了。
心被挖走了是什麼感覺?
我告訴你,什麼感覺都沒有。
沒有感覺,這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而是一具驅殼,一具行屍走肉。
我只來得及用玉瓶收起師傅最後消散的點點星光,然後眼睛開始紅了。
誰害死了我的師傅,誰挖走了我的心,我就要誰償命!
所有人都要死,一個都不留,一個不留,所有人都要給我師傅陪葬!陪葬!
那一日,我殺紅了眼睛,從躲閃心虛的清山道長口中,我聽到了他的懺悔!
原來是他,他聯合魔族暗算了師傅!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知道那毒藥的真實效果我早就已經不在乎!
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嫉妒師傅,他根本不是人,就是畜生,我要他死,他必須死!
無心的又如何,有心的又如何,我的師傅走了,再也回不來了,我摸不到了!
最後還是清風老道阻止我,他說起了師傅,我放下了屠殺的劍,放過了天宗剩餘弟子一命。
然後我立刻就去找那些「魔族」朋友,就是他們,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給我喝了混有魔族血液的酒,所以我身上才染上了魔氣,所以師傅才不得不替我受罰。
如若不然,師傅那樣修為高深快要飛升的人,怎麼會被幾個小嘍嘍暗算,怎麼可能會死?
都是他們,都是他們,我要他們死,死,死!必須死!
他們應該千刀萬剮才是!
我如同機器,只剩下了殺人這一個重複的動作,進入了魔宮,見人就殺,直到心力交瘁,坐在了椅子上。
再清醒的時候,發現僅存的魔族之人跪下腳下瑟瑟發抖。
而我坐的椅子,鑲嵌著碩大的寶石夜明珠,就是屬於他們魔尊的,至於他們魔尊,屍體正躺在寶座的右側,早已經冰冷。
這世界已經了無生趣,我苟延殘喘著。
直到有一天,偶爾聽到天山老人說起,成仙可逆轉生死。
我眼睛里終於有了亮色。
然後我開始不斷地修鍊,不斷地修鍊,沒日沒夜地修鍊。
在上一任魔尊珍藏的古籍當中,我還看到了一個秘法:若是飛升之際,利用飛升雷劫啟動秘法口訣,可倒轉時光。這種逆天之舉是有代價的,代價就是修為散盡,宛如垂死之人。
於是在最後的正邪大戰里,當飛升機會渺茫,他選擇了自爆,反正啟動秘法也是死,他不想變成垂死之人,自爆可以達到目的,還可以拉這些所謂的正道之士墊背,有何不可?
時光一下子逆流到了剛開始入門的時候,我緊張期待惶恐地等著師傅再次收我為弟子。
可是驚奇地發現,師傅竟然沒有收我為弟子!
這不可能!
這不可以!
上輩子就已經為師傅做盡所有瘋狂之事的我怎麼能夠允許呢?所以我不惜換臉縮骨,以另外一個人的面目出現在師傅面前。
這偽裝,在師傅面對洪濤巨獸受傷的時候被我戳破,然後經歷了最美好也是最忐忑恐懼的六年。
六年之後,師傅記憶恢復,告訴我,她還是想做我的娘子。
那一刻,我覺得哪怕下一刻師傅將刀子捅進我心口,我也是笑著的。
我們這一次成親了,在師傅恢復了所有記憶所有修為的時候。
新婚之日,洞房花燭。
我憋了太久太久的渴望終於如同猛獸一樣被釋放出來。
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不論時間,不管周圍的一次。
哪怕那是已經成為我娘子的師傅一次次暈過去,我就用補充精力的藥水讓她恢復體力繼續……
我等得太久,就是不知道滿足的野獸,沒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夠阻止我。
最後將師傅弄哭的那一瞬間,看著師傅淚水滂沱但是又一臉媚色如同三月春天梨花帶雨的美麗時,我恍惚之間突然懂得了上一輩子年少時候作天作地的原因。
喜歡師傅皺眉,是希望師傅對我獨一無二,希望師傅為我掉眼淚,如同此刻。
不喜歡師傅念叨,是希望師傅不要用那種看晚輩看徒弟的目光看我。
叛逆地闖禍吸引師傅注意力,也不過為了師傅的眼裡都是我,眼裡只有我,為我焦頭爛額,為我放棄修仙大業。
我一直都想要證明,我比修仙更重要,想要師傅不要修仙只要看著我就好了。
我也怕師傅成仙之後更加不食人間煙火更加寡淡,那樣好像我的所有希望都落空了。
那時候不知道那種想要做所有的事情來抓住讓師傅眼睛里只有我一個的感覺,現在突然懂得,那叫做獨佔欲,那種獨佔欲,只因為愛。
原來從上輩子的那時候起,我已經病入膏肓,無葯可醫。
或者從天宗大殿第一眼見到師傅帶著一路蓮花綻放而來的時候,我已經深深淪陷,從此再也不能逃出那張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