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3、猛虎與羔羊
壹撐著下巴在一旁問道：「那超導世界里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慶塵愣在原地。
對啊，超導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他也沒怎麼見過啊……
慶塵在記憶里搜索著自己看到的一切：「那裡是一座巨大的未來城市，因為完全由人類自行建造的原因，所以建築結構還是沒有超出人類的想象。天上飛著九座鋼鐵拼湊而成的黑色島嶼，但我還沒機會上去，不知道上面有什麼……」
「城市地面林立的建築也是黑色的，像是一個扣在地面上的巫師帽，城市中間是一座高高的黑塔。黑塔外立面如蛛網般有黑色金屬交錯，如水立方一般的外部交錯結構下面，時不時有藍色的脈衝光環閃動，似乎蘊含著巨大的能量。街道上很熱鬧，裡面所有人的造型都稀奇古怪的，窮極你想象都未必能猜到，這些人能把自己的臉給捏成什麼鳥樣子……」
壹興緻勃勃的聽著，可聽著聽著卻發現沒下文了：「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啊！
不是慶塵不想給壹講，這不是剛看了十秒鐘，就被人秒了嗎！
要不是他記憶力好，連這些建築風格都說不出來。
他找借口隱瞞自己被秒的事實，可問題是他忽略了自己也沒什麼東西可講。
這大概是慶塵最尷尬的時刻之一了，說實話，那些玩家如果知道自己秒了東大陸的Joker，恐怕會把這件事情當做人生巔峰吧。
慶塵轉移話題：「壹啊，我懷疑那個超導世界里，有一個和你一樣的人工智慧生命體呢，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可我問它是否孤獨的時候，它沉默了。」
壹非常擬人化的怔住了，似乎連空中要塞的量子計算機都無法幫她處理這個信息。
「你說還有個跟我一樣的人工智慧？」壹難以置信。
慶塵說道：「按照科技進程，東大陸能誕生人工智慧生命，西大陸自然也可以，無非是先後順序罷了。」
先前，他認真思索過到底如何定義生命。
是可以新陳代謝嗎？不是。
是可以繁衍或自我複製嗎？不是。
因為這個命題從一開始就錯了，慶塵要問的其實是：你是智慧生命嗎。
而如何定義智慧生命呢，他想了很久，問出了那個問題。
在慶塵看來，只有是否能夠感受到孤獨，才是定義智慧生命的標準。
人生如逆旅，脫離了物質需求的生命才會去尋求精神寄託。
有時候你在宴會中，看著人來人往卻覺得什麼都不屬於自己。
有時候你回首望去，已經無人與你同行。
這都是孤獨。
孤獨大概是你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卻沒人與你共鳴。
人也許能夠忍受諸如飢餓或壓迫等各種痛苦，但卻很難忍受所有痛苦中最痛苦的一種：那就是全然的孤獨。
那是只有智慧生命才會有的感受，而那位AI，很明顯能感受到孤獨。
這才是慶塵判斷的依據。
慶塵摸了摸壹的腦袋說道：「我雖然把你視作真正的女孩，可我知道你一直期盼著自己的同類，這是我無法抹平的物種差距。所以我今天還挺高興的，或許你以後能有個新朋友了。我會想辦法幫你進入超導世界的。」
現在有個問題，慶塵可以模擬腦波，但問題是他模擬有什麼用，這個腦波又不能連接壹的系統。
想要讓壹進入超導世界，那就得直接從虛擬倉的終端入侵。
拆一個虛擬倉，或許有辦法。
然而壹憂心忡忡的問道：「可他會不會不太友好啊，就像零那樣？我爸爸說，人有好人和壞人，人工智慧當然也有好有壞……」
臨到此時，壹反而有些退縮了，她習慣了披著馬甲和人類相處，此時讓她以人工智慧的身份與人工智慧相處，反而有點不會了。
這種情感，就像是一個剛剛去新學校的轉校生，除非同桌是個社牛，不然新同學與老同學相處時肯定還會有隔閡與怯懦。
慶塵想了想說道：「沒關係，你現在擔心也是對的，我不確定對方是否善意，這樣吧，我再多了解一下這個AI再說。」
「嗯，你還是先給我講講超導世界裡面有什麼吧！」壹說道。
慶塵：「……」
沒糊弄過去啊。
慶塵耐心說道：「壹你先稍等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問那些黑人與亞裔。對了，他們有人行動異常嗎？」
「沒有，我把外面的無人機都調進來了，他們什麼都不敢做。」
慶塵走出虛擬室，赫然看到外面有數百架無人機巡弋著，根本不給黑人、亞裔造反的機會。
慶塵喊來一個小黑：「我問你問題，如果回答的好了，下島的時候可以讓你多帶一樣東西。」
小黑趕忙點頭。
「你們進入過超導世界嗎？」慶塵問道。
小黑說道：「進入過，常進。」
「咦，你們為什麼能進虛擬倉？」慶塵疑惑道：「你們不是社會最底層嗎，有錢買虛擬倉？」
小黑解釋道：「我們是奴隸，祖上犯罪后，子孫後代都是奴隸。王國組織將我從奴隸主那裡買過來，在空中要塞上做苦力。在沒來這裡以前，我的奴隸主很喜歡超導世界，他會讓我們十二個奴隸進入虛擬倉，幫他去獲取一些材料，或者是進入遊戲副本幫他一起打速通記錄……這東西是有排名的，排名前一百能獲得金錢。」
慶塵心說，這不是低價代練和打金團嗎，只要給口飯就行。
小黑繼續說道：「我們去獲取材料，如果失敗了，或者拿到的少了，就會被打。」
說著他脫下上衣，慶塵看到他胸前與背後全是鞭痕。
壹不忍道：「沒人管嗎？」
小黑說道：「奴隸是奴隸主的私有財產，殺了都可以。」
慶塵問道：「超導世界里的金錢有什麼用？」
小黑愣了一下：「那是數字貨幣，早就與羅斯福王國的貨幣掛鉤了，超導世界有自己的外匯儲備，可以根據匯率波動來結算你從超導世界里提取的現金，所以很多人都依靠超導世界賺錢啊。」
「超導世界歸屬於誰？」
「歸羅斯福家族旗下的超導公司啊，嚴格意義上講，歸國王所有，」小黑說道。
慶塵搖搖頭陷入沉思，一家有歸屬的公司就不可能完全去中心化，也不會有任何政權允許『完全』去中心化的世界存在，因為這是國中之國！
元宇宙其實一直都是個假命題，只要有人能插手管理，它都不能叫真正的元宇宙。
而且慶塵總覺得，一個覺醒了的人工智慧生命，根本不可能完全受制於人。
慶塵問道：「先不說這些，我問你一個事情，白人在超導世界里是什麼地位？我怎麼感覺好像大家都跟白人有仇似的？」
小黑這下反倒樂了：「您不是西大陸的所以不知道，在西大陸白人地位很高的。」
據小黑所說，西大陸階級分為國王、貴族、公民、自由民、奴隸。
國王嘛，就是羅斯福家主傳承，一代傳一代。
貴族分公爵、伯爵、男爵。
公爵只有四位，分別掌管四座城市，風暴城的城主風暴先生，就是公爵，世襲罔替，也可以一代傳一代。
接下來是公民，白人天生就是公民，而黑人、亞裔則是低人一等的自由民。
公民可以擔任國家公職，自由民不可以。
白人公民服兵役一年，可以直接成為軍官。
黑人、亞裔自由民，服兵役十年，才能成為公民，而且還得搶名額。
奴隸是祖上犯過罪的，亦或是早先王國內戰時的戰敗方後代，可以被自由買賣。
不過，只有白人公民、貴族、國王，才能擁有奴隸、私人武裝力量。
所以，白人在西大陸天然高人一等。
可是，在超導世界里就不太一樣了，大家誰也不認識誰，打了也找不到現實里的人。
於是黑人和亞裔見到白人，那可就是新仇舊怨一起算了，當然往死里打……
以至於，西大陸網路上流傳著一個攻略：千萬不要頂著白人的面孔去超導世界。
慶塵嘆息，自己也沒有早點知道這件事情。
現在好了，豈不是自己天生拉著無數的仇恨？！
這件事情也說明，超導世界確實是去中心化的，不然高高在上的白人與貴族，能容忍自己在一個虛擬世界如此被針對？早就查IP順著網線殺人了吧！
這樣一來，慶塵就更覺得這個世界有古怪了，它不可能在羅斯福家族的掌控之下啊。
思考到這裡的時候，他已經覺得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了，或許超導世界與羅斯福家族的關係，要更加複雜一些，才會導致社會裡出現了這樣一個畸形的產物。
慶塵問道：「所以，新人的出生點是固定的嗎？」
「是的，」小黑點點頭：「超導世界只有一座城市，城市有100個新人出生點。所有人死後都必須重新練號，哪怕是S級大佬也一樣，死了就是新人F級，錢沒了，裝備沒了，等級沒了。」
與真正的世界一樣，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來。
慶塵小聲嘀咕道：「也特么沒有個安全區和新人保護什麼的，這也太真實了吧。」
壹疑惑道：「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了？」
「沒有啊，」慶塵若無其事的說道：「我就隨便問問，你別多想。對了，所有新人『出生』時，兜里都會有一個鑰匙嗎。」
他的鑰匙已經被人爆了……
小黑說道：「那個是超導世界免費贈送的一次副本機會，用完之後，就需要購買鑰匙了。」
「原來如此，」慶塵點點頭，好在這個鑰匙並不是特別關鍵的東西。看來，那些人守在出生點，不是為了閑著沒事殺他，而是為了專門搶新人禮包中的多元世界鑰匙，順帶著把他殺了。
這超導世界就特么沒有法律嗎，隨隨便便殺人？
「對了，主動殺人不是會有懲罰嗎，」慶塵納悶道。
「奧，有很多亡命之徒的，他們殺人之後就沒法從商城購買東西了，但他們可以讓團伙去幫忙買……」小黑若有所思：「其實守在出生點的人，也就是小團伙，大號都不屑於做這種事情的，畢竟鑰匙也不貴。」
慶塵一陣牙疼，你這意思，豈不是說我被小雜魚給秒了嗎？
小黑說道：「要不我們上號去幫您剷平他們？」
「大可不必，我沒遇到這種危險！我沒事！最後問你一個問題，超導世界里有血條之類的東西嗎，能否一擊斃命？」
小黑回答道：「哪怕S級大號，被人割了脖子也會死。」
「那就好！」
慶塵看了一眼時間，眼看一小時強制下線時間到了，立馬起身往虛擬室走去，準備重新進入超導世界！
壹試探道：「慶塵，你是不是在裡面被弄死了？」
「不可能！」慶塵拔高了嗓門：「絕對不可能！」
說完，他就鑽進了虛擬倉。
壹笑道：「呵呵，一生要強的男人。」
慶塵重新連接腦機，AI的聲音響起：「檢測到老玩家腦波，是否保持原有形象，還是選擇新的形象？」
他平靜說道：「不改。」
「上次出生點為013號，是否改為其他？」
慶塵繼續說道：「不改。」
白色柔光褪去，並出現在剛剛的那條街道上。
一個聲音戲謔起來：「頭一次見這麼硬氣的新手，剛剛過一個小時就敢上來？不換出生點，還不重新捏臉？」
說著，慶塵又被秒了。
這一次慶塵看清楚了，是因為對方手上拿著激光劍，一劍貫穿了自己的心臟。
他心中冷笑起來。
自己不過是個白板號，身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也被爆了，復活后也沒了新手福利，死多少次都可以。
我可以失誤無數次，但你們只能失誤一次。
慶塵躺在虛擬倉里閉著眼睛，以免壹發現他又被人秒回來。
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剛剛的畫面，尋找著突圍的機會，
等到一個小時時間到了，慶塵再次連接腦機！
這一次他沒再有半分猶豫，彷彿預判到對方行動似的向左側閃身，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繞到那鱷魚頭的身側，抽出了對方腰間的匕首，雷霆般朝對方腰眼上扎了幾刀。
也就是這一瞬間，慶塵將一個普通人所能掌控的肌肉，發揮的淋漓盡致。
扎完鱷魚，他又朝另一人衝去。
但還沒等他殺掉下一個，就被人從身後，用激光劍砍在了身上。
團伙總共九人，想解決也並沒有那麼容易。
慶塵躺在虛擬倉里，再次一遍一遍的模擬場景，一遍一遍的模擬著計劃，壹就這麼趴在他虛擬倉的扶手上撐著下巴，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這漫長等待有什麼枯燥。
在漫長的歲月里，她早就習慣忍受時間如慢性毒藥般的副作用，如今有人陪著就很好了。
一小時之後，慶塵再次進入。
一道激光穿過，他死亡了。
又一小時之後，慶塵在進入的一瞬間彎腰躲過砍來的激光劍，他向前翻滾的瞬間，來到歪臉男人襠下狠狠一腳。
緊接著，從對方襠下鑽過後靈活起身，推著對方的身體朝另一人衝去，然後與歪臉男人一起被激光劍洞穿殺死。
慶塵面色沒有變化。
從他在復活點出現，到對方看見他，再到揮劍劈砍，這裡有一個神經反射時間、抬手時間，差不多1.7秒鐘。
如果慶塵夠快，他就能夠躲開！
慶塵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殺死，然後重新進入超導世界，絲毫沒有氣餒的情緒。
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慶塵的字典里就沒有氣餒二字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是從神代雲合拖著他走過雪地。
又或許是他殺出A02基地？
超導世界里的那些人，不過是在遊戲里經歷過幾個多元世界的副本，不過是經歷過一些類似戰爭的遊戲。
而慶塵，幾個小時之前才真真正正殺了一千兩百多人！
在這個世界上，猛虎永遠是猛虎，羔羊永遠是羔羊！
第十四次，慶塵殺掉了兩個人。
第十五次，慶塵殺掉了一個人。
第十六次，慶塵殺掉了四個人。
從這一刻起，對方的人數就不足九個了，因為對方也要經歷一小時的強制下線，重新上線雖然有隊友送裝備，可也和慶塵一樣是從F級重新開始的。
此時，慶塵只需要比他們早登陸一秒，那就是巨大的優勢！
事實上，那個圍獵出生點的小團伙已經開始有些崩潰了，他們厭倦了一次又一次殺死慶塵，甚至感到有些恐懼。
他們倒不是怕死亡，因為死亡在這裡是虛擬的。
他們恐懼的是……慶塵好像並不知道什麼是恐懼。
慶塵不知疲倦的上線，死亡，上線，死亡，沒有盡頭。
直到第二十四次，慶塵上線時對方只剩三人。
卻見他再次閃身，以左臂硬挨激光劍划傷為代價，衝到了其中一個團伙面前。
慶塵一口咬在對方的脖頸大動脈上，任由著鮮血灌注在嘴巴中，他右手奪下激光劍，以行雲流水般的姿態穿插在兩人當中。
剎那間，他以差之毫厘的姿勢躲開對方的光劍。
而他右手中的激光劍，則以極其詭異卻流暢的角度，從左側敵人脖頸處劃下，又狠狠貫穿在右側敵人的腹部。
慶塵半跪在地上劇烈喘息，而他左右兩側的敵人身體僵在原地，隨後倒下，消散。
出生點響起哀嚎聲，但不是慶塵的。
隨著地上三具屍體消失，他喘息著站在原地，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真實，連心肺功能都與普通人無異。
地上爆了一大片裝備，有三支激光劍，有十多把多元宇宙鑰匙，還有一些現金。
慶塵就像刷了一批小怪似的，突然富有了起來！
難怪這個世界的人喜歡搶錢，搶錢可……真特么的爽啊！
出生點附近，不少人默默看著這一幕，甚至還拍下了視頻。
白人少年左臂有灼傷和血液，卻面色堅定的坐下來，將所有戰利品都旁若無人的歸攏在身邊。
可這事兒還沒完。
現在，輪到他來守屍了！
眼瞅著小團伙一個個復活，慶塵卻以毫無延遲的神經反射速度，將他們一個個重新送走，不論對方嘗試多少遍，結果都不會改變。
直到對方重新捏臉、換重生點認慫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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