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敬堯把斷箭握在手裏
這頭,傅敬堯確定再也擠不出汁後,把手裏的橙皮小心剝下,放在大腿上,然後把果肉遞給小乙,小乙見狀似乎有點懵,指了指傅敬堯的肚子,好似在問你不餓嗎?
傅敬堯沒有回應,隻是直接把手裏的果肉塞到小乙嘴前,隻吃一顆橙小乙當然沒飽,見狀也沒再堅持,嘴一張就把果肉給咬進嘴裏,傅敬堯見小乙真的開始嚼起果肉來,才放心的收回手,拿起先前放在大腿的橙皮往嘴裏塞,不帶水份的果肉並不好吃,隻是現在也顧不上好不好吃的問題,肚子餓,隻能吃的都要下肚,小乙隨便嚼了幾下,就把嘴中的橙肉往下咽,隻是那酸澀還是讓牠忍不住全身顫了一下。
回神,小乙看到傅敬堯在吃果皮,嚇得小乙差點掉了下巴,牠從出生到現在從沒有看過有人(猴)吃果皮,耐不住好奇,小乙從傅敬堯手中搶了一片橙皮往塞嘴裏,速度之快,傅敬堯要阻止都來不及,果皮一進嘴小乙臉皺成了個包子,一個顆頭拚命搖還嫌不夠,又抱著腿滾了幾圈才靜下,逗出了傅敬堯今天第一個笑。
“小乙,謝謝你回來。”
小乙停下後,還是勉強把橙皮給吞到肚子裏,真的太餓了,沒有辦法,牠抓了抓頭朝傅敬堯走過去,靠著傅敬堯坐下,傅敬堯伸出一手把小乙攬入懷裏,真心的感謝牠回來了,若不是小乙回來,蓮起絕對補充不到水份,若不是小乙回來了,他絕不可能跟剛才一樣笑了,若不是小乙回來了,這個夜裏他就要自己守著蓮起渡過,那不知道會有多驚慌、多害怕。
過了一會,小乙打起磕睡,傅敬堯指了指樹,讓牠睡到樹上去,小甲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呂四曲那狀況如何也不明,追兵不知道會不會回來,如果追兵折回來了,他們肯定沒有生機,傅敬堯希望至少他們可以不要連累小乙。
也不知道是睏極,還是知道厲害關係,小乙這次不再堅持,三兩下就爬到樹上去,傅敬堯見小乙消失在樹林裏,低下頭,趕緊換下幫蓮起搧蚊的那隻手,那隻手已經腫痛到幾乎像要斷了,而他一直忍著,不想讓小乙看出端倪,他不想讓小乙擔心,也不想讓小乙失去信心。
又過了一會,也不知是夜太靜,還是白日裏逃命太累,傅敬堯覺得頭好似有些昏,眼皮也沒有什麽力氣,直想睡,可是他不能睡,他和蓮起身上都有傷,吞人山現在不比以往,狼群多,大蟲和大豹也出現過,傅敬堯隻怕他一睡,他和蓮起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吱吱。”
猴叫聲響起,聲的來源在山下不遠處,傅敬堯抓起另一隻帶著箭頭的斷箭小心提防著,傅敬堯早先拔掉自己手上那隻時,已經就地埋了,現在想起來有點後悔,不然他可以用來抵抗敵人的武器,不會隻剩手中的這一隻箭。
猴叫聲又大了點,接著傅敬堯和蓮起上方樹上也傳出吱吱猴叫,小乙四肢並用的爬下來,突然就往山下竄,小乙竄的太快,傅敬堯根本來不及反應,傅敬堯不可能追過去,因為蓮起還昏迷不醒躺在地上,他也不敢張口叫,隻能焦急著看小乙消失在黑夜裏。
會是小甲帶著呂四曲上來了嗎?
傅敬堯瞪著聲源不停的祈求來人是呂四曲,可是他也不得不思量,呂四曲要上來早就來了,怎麽會到現在才來?到底是什麽事擔擱了?傅敬堯克製不住去猜有壞的可能,握緊了手上的斷箭,做出攻擊的姿勢,任何人,都不能傷害蓮起,包括他自己。
“敬堯大哥,是我,玉明。”
葉玉明壓著聲說話,但在無聲的黑夜裏,傅敬堯還是聽的分明,傅敬堯有點訝異,為何呂四曲自己不來?踮起腳往來人身後探了一下,似乎除了葉玉明和跑在前頭的小甲、小乙以外再無他人,傅敬堯沉思了一下,決定從隱身處走出來。
“敬堯大哥。” 葉玉明見到傅敬堯現身,臉上立馬就揚起了一個笑。
傅敬堯把斷箭握在手裏,藏在袖裏,點點頭回應,“玉明。”
“敬堯大哥,朝庭派了官兵在搜捕你們,到處都是。”
似乎是沒有查覺傅敬堯的小心謹慎,葉玉明幾個快步就奔到傅敬堯的麵前,他甚至去拉了傅敬堯的手,傅敬堯連忙閃掉握著斷箭的手,用左手去抓葉玉明伸過來的手。
“我知道。”
傅敬堯擠出一個笑,回應葉玉明,背在身後的右手把斷箭握的更緊。
“官兵好多,小甲來找我們的時候,官兵才剛從家裏離開不久,本來姐夫準備了一些東西就要跟小甲上山,可是,才踏出門又見到幾個官兵折回來了,那些士兵說,上頭說我們家裏是入山和下山唯一道路,要派人守在那裏,所以姐夫就沒辦法上山來尋你們。”
傅敬堯點點頭,表示理解,夜晚很長,他預想過各種可能,包括葉玉明說的這個。
“現在姐夫和姐姐好不容易想了個方法引開官兵的注意,我才能偷偷溜上來,敬堯大哥,你叫蓮起哥哥出來,隨我下山,姐夫讓你們躲進廚方地窖裏。”
葉玉明的說詞很合理,傅敬堯想不出任何漏洞,可是,也有可能是呂四曲跟官兵套好了招,現在正坐在呂四曲家裏等他入局,要怎麽做才好呢?唯一的關鍵就是他相不相信呂四曲,傅敬堯回頭望向蓮起藏身的位子,現下除了相信呂四曲似乎已經沒有其它的選擇,因為蓮起仍然昏迷不醒,因為他自己現在也搖搖欲墜,他們已經沒有能力躲在山裏,不下山投靠呂四曲他們依舊難逃一死,還不如賭賭看。
深深吸了一口氣,傅敬堯跪了下來,就如同當初呂四曲向他下跪的那樣,誠心的跪著,他仰起頭,丟到袖裏的斷箭,兩手握住葉玉明的隻手說:“玉明,敬堯大哥明白,過去我的做法太絕,太不厚道,我知道我傷了你跟你姐姐的心,也知道我讓四曲哥很失望,但是,我真的沒辦法見蓮起受傷,我沒辦法見蓮起傷心難受,所以我隻能辜負你們,對不住,真的對不住,可是做錯事的人是我不是蓮起,所以求求你們,有任何怒氣或怨氣都發在我身上,殺了我都沒關係,隻求你們救蓮起,求求你們救救蓮起。”
見到如此聲淚俱下的傅敬堯,葉玉明真的嚇了一跳,傅敬堯在葉玉明的心中一向是高大堅忍的,他對傅敬堯的孺慕之情甚至比呂四曲還深,葉玉明看著傅敬堯時,葉玉明總會想,他以後一定要像敬堯大哥這樣高大威猛,他以後一定要像敬堯大哥一樣可以隨手就獵到黃皮子、雪狼。
至於,他的姐夫呂四曲嘛…。
呂四曲很會賺錢,也對他跟姐姐很好,但是呂四曲長的嬌小又白,比葉玉明的姐姐矮了半吋,臉也比他姐姐細白,洞房花燭夜大家拱著呂四曲抱他姐進洞房,呂四曲還抱不動,那次的事老有人拿出來取笑他。去市集裏做生意,大家雖然嘴裏都說呂四曲好運氣,娶了一個賢內助,可私下都笑呂四曲娶他姐是來常搬運工的,因為每回搬東西,她姐都搬的比呂四曲多,而且呂四曲還把傅敬堯托寄捐到寺廟或學堂的銀兩,用自己的名字報上去,這點是葉玉明最受不了的事,太小人,太不光明磊落。
雖然,葉玉明真心感謝呂四曲,但他也真的沒辦法拿呂四曲當未來人生典範,葉玉明希望自己未來要像傅敬堯這樣高大威猛,可敬可佩,可以獵黃皮子,殺雪狼,可以在山裏健走如飛,可以視錢財為身外之物,全部用以布施、資助學堂。所以,現在看著傅敬堯跪在他麵前,這樣聲淚俱下,葉玉明真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覺得一切不像真的,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作夢了?否則高大勇猛的敬堯大哥怎麽會跪在他麵前哭呢?
葉玉明的皺頭不自覺的皺起來,他不知道要如何反應才好,因為他有點不懂傅敬堯在說什麽,不過那不是最要緊的事,最重要的是,在他眼前這個人是他的敬堯大哥,而敬堯大哥總是幫別的人忙,施恩不留名,不求回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膝蓋著地跪在人前,也不會低著頭頹然的聲淚俱下。
“敬堯大哥,你起來。”
葉玉明用盡力氣想把傅敬堯扶起來,可是傅敬堯連動一下都沒有。
“敬堯大哥,起來,你起來。”
把牙根都咬出血,葉玉明還是扶不起傅敬堯,反而因為用力過猛自己退了幾步,跌坐到了地上,他雙手撐地,喘著氣,無力的看著有點哭到迷茫的傅敬堯,然後葉玉明想到一個問題,蓮起呢?這幾年來傅敬堯不肯下山,不肯跟他們一起過節不就是為了蓮起嗎?傅敬堯在這裏,那蓮起呢?難不成還躲著不肯出來?還是已經走散了?是因為找不到蓮起,敬堯大哥才會哭成這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