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人能娶來當妻子嗎?
女子開口欲再言,一直站在一旁低頭不語的弟,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曲哥哥真的是真心的,買醬鴨餅子前他跟我發過誓了,否則玉明就是再餓也不會吃他的醬鴨餅子。”
看著雙眼盈淚的弟弟,女子一直竟開不了口再說什麽,傅敬堯很想問呂四曲到底欲意為何,如果不是真有心要娶,那就該就此打住,但他才一動,就被蓮起抓緊了手,傅敬堯回頭看向蓮起,蓮起跟他搖了搖頭,傅敬堯再轉回頭,呂四曲已經站到女子後,攬住女子和她的弟弟。
“你就相信我吧,我會對你們好的。”
呂四曲說這些話時,傅敬堯看到他眼中有淚,突然慚愧起來,心想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女子交出生辰八字前,女子還是堅持再把以往的事再交待一遍,呂四曲見狀無奈的撇撇嘴,似是怨懟女子的不信任。
女子看著窗外的遠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緩緩說起。女子自述,她姓葉,名玉真,原是瑩海人士,家中雖不富,但母親慈愛,父親起早貪晚的工作,家庭倒也和樂,葉玉真十歲那年,他的弟弟出生了,聽到這裏,呂四曲忍不住去打量坐在他腿上的孩子,這孩子怎麽看都不像有十歲,那葉玉真似乎看出了明呂四曲的疑問,拭淚輕聲道,都是她沒用,連讓弟弟吃飽都沒有能力,才會讓弟弟那麽瘦小。
“你一個女孩能一個人苦撐著一個家,不拋下弟弟就已經很好了。”呂四曲握了握葉玉真的肩。
葉玉真的弟弟,叫葉玉明,葉玉明見姐姐流了淚,掙紮著跑下地,走到姐姐的身邊說:“是啊姐姐,要不是你,玉明早就餓死了。”
葉玉真抹掉眼淚,慈愛的撫了撫葉玉明的頭,繼續說道:“家弟玉明出生八個月,家母過逝,父親帶著我姐弟二人到駐馬村來投奔二叔,父親就跟著二叔替人拉車營生,五年後,有一天,那拉車的老牛突然發狂,四處奔竄,父親摔斷了腿,再也沒能下床,我們把家裏的銀子都拿去看夫夫、買藥,父親精神還是一天差過一天。”
葉玉真一邊說,她與弟弟兩人一邊猛掉淚,傅敬堯有些不忍,覺得這樣像是把一個已結痂的傷口再剝開一次,正要開口,卻被蓮起拉住,蓮起輕聲的說:“憋著也不好,那女人需要哭一哭。”
接著葉玉真的處境一天比一天還差,叔叔家也不富有,當她父親能幫著做事時,嬸嬸還沒有話,可她父親一病半年,把自己的銀子都花盡了,連買糧的錢都拿不出來,嬸嬸便不樂意了,一會叫她出去工作,一會叫她早點嫁人收點聘金,好能幫她父親治腳。
葉玉真見嬸嬸不高興,越發勤奮,不隻飯碗不敢添滿,連家事也一手包辦,隻希望嬸嬸能讓她留在家裏照顧弟弟和父親,沒想到過了兩個月的某日,嬸嬸突然拿了新裁的紅衣讓她明天穿上,說是隔壁縣最富那家公子病了需要女子衝喜,而她嬸嬸已經允下,聘金也收了。
雖然事出突然,但葉玉真見父親已經好一陣子喝不上藥,也隻能聽話過門,臨行前跪求嬸嬸善待她的父親與弟弟。
葉玉真嫁過去時,那家公子已經病的不醒人事,與她拜堂的是隻公雞,她嫁去後與那公子同床共寢,日日夜夜盡心伺候湯藥,但是,她入嫁後第七個月那家公子終究還是病逝了,喪事完那家家主說她還年輕,叫她回家擇良人再嫁,而待葉玉真滿心歡喜的回到二叔家,卻發現父親早就過逝,年紀實有六歲的弟弟瘦的如三歲小童,嬸嬸見她,不肯收留,第二天就把她姐弟二人趕走,葉玉真還是靠著典當從夫家帶回來的衣裳才租了這間小屋子。
“你那前夫家挺有良心的。”
葉玉真話完,本是滿心感傷,聽到呂四曲這麽一感歎,心底有焦急,有點難過,有些不知所措,開了口欲解釋,又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此等表情,若是讓蓮起這等美人做來必是嬌美可人,令人生憐,但葉玉真麵色菜黃,憔悴又無神彩,做出這種表情,倒有些難堪,傅敬堯往呂四曲看去,心想呂四曲一向對蓮起的美貌讚不絕口,難道不會嫌棄?
但那呂四曲臉上卻真的完全沒有一點嫌惡之情,眼裏反而裝有滿滿的愛憐,突然一把抱住葉玉真道:“還好你前夫家有良心,否則我就遇不到你了。”
神情是誠懇的,動作卻是輕挑的,葉玉真雖然在照顧前夫擦澡,如廁,早把男人的身體看透,也摸透,但被男子如此對待,卻是第一次,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臉卻先紅了,呂四曲見狀似乎更開心,底子裏的孟浪性子給挑起來,猛然就在葉玉真臉上香了一口。
當天,呂四曲就拿了葉玉真的八字走了。
隔天再來,說八天後就是好日子,三天後會請個媒人婆來說親下聘,葉玉真揮著手說不用,二婚的女子親朋好友吃個飯就算了,呂四曲抓住葉玉真的手說,他對她是一輩子的事,不可以草草了事。當天,呂四曲牽著葉玉真的手去織星布莊做了裁了五身衣裳和嫁衣,回程又去了福滿樓買了十六隻雞,呂四曲握著葉玉真的手給大雜院裏每鳥都發了一隻雞,葉玉明手上是二十多枝糖葫蘆,也挨家給每個孩子都發了一枝,因為數量買的多了,天蜜坊還讓他直接把插置糖葫蘆的草把子整根拿回來,讓他把糖葫蘆發完再送回去。
又過了三天,傅敬堯破了一年帶蓮起下山一次的決定,與蓮起又到了駐馬村,這天呂四曲說媒下聘的日子,呂四曲說男方沒個親人一起去,麵子上過不去,所以傅敬堯和蓮起去充當男方親人了。
去說媒的路上,蓮起對那媒人婆的一舉一動非常有興趣,媒婆每說一句慶賀的吉祥話,蓮起都會跟著唸一遍,傅敬堯聽了覺得像身邊有隻鸚鵡似的,嫁娶儀式的種種蓮起也很有興趣,頻頻喊停問:“為什麽要這樣?”問到後來媒人都裝著聽不到蓮起說話。
傅敬堯和呂四曲是知道蓮起性子的,但葉玉真臉上也完全看不見不悅之色,這讓傅敬堯對她的好印象又更加深一點,媒人婆不幫蓮起解答以後,葉玉真的弟弟葉玉明主動擔任起解說的責任,葉玉明有的說的有板有眼,甚至連由來和典故都提了,但有些就說的風馬牛不相及,媒人婆忍不住頻頻翻白眼,結束後媒人婆揩去額上的汗,說她做媒人十多年,今天最累。
說完媒的當日傅敬堯與蓮起並沒有回山上,他們留下來幫呂四曲整修房子了,當然,是呂四曲領著工人和傅敬堯一起蓋,蓮起在一旁指揮,一邊嫌難看。
當晚大家做到近子時才散,呂四曲發了兩倍的工錢,讓工人明天一早再來,傅敬堯幫蓮起鋪了床,伺候著蓮起睡下,自己和呂四曲打地鋪。
第二天天未亮,門外傳來吵雜的聲音,呂四曲以為是工人來了,揉揉眼睛,努力掙紮起身開門,卻不想看見了半年多不見的娘親。
“四曲兒。”
呂四曲可以厲著聲叫父親與哥哥不要再來,卻敵不過娘親的一喚;“四曲兒”,從小呂四曲受再多苦,手端菜端到抬不起來,腳走的又痛又麻,幾乎要撐不下去的時候,都是靠著這聲“四曲兒”才撐下來,他總想著,他娘等著他賺錢買藥,隻要他撐下去,他娘有藥吃,他娘就會好的,等他娘好了,就會像旁隔阿牛的娘一樣,牽著他的手,帶他逛集市,買糖葫蘆給他吃。
可,現在他知道,幻想就隻是幻想,他娘能做的,就是開出下輩子再疼他那種虛有的承諾,可就算如此,他還是對他娘狠不下心來,畢竟過去的十六年,他都是靠著對娘親想念才撐下來。
呂家人都進了門,傅敬堯和蓮起待在裏間,蓮起還在睡,傅敬堯靠著床坐,小心的不出一聲,不讓人發現。
“娘親,你怎麽來了?身子不是不好嗎?”
白水村人不敢走吞人山,隻能走水路,經大黃河到駐馬村,呂四曲是知道的,從白水村來的商人說了,建山神廟的道長跟村長吩咐讓村裏人盡量不要上山,說山神最近正在要曆天劫之際,隻怕會更加凶殘,如果不小心將山神惹怒了,隻怕會禍及全村。
“娘的身子就是這樣,時好時壞的,你也是曉得的,倒是四曲兒,娘聽人說你要娶親了,還是娶了個被離和的。”
原本還懷抱著希望的呂四曲,一聽到母親提到成親的事,全身的剌都豎起來了,一顆心隻剩反感和排斥,“沒有什麽離和不離和,我五日後要過門的妻子叫葉玉真,她是個好姑娘,我要與她共渡一生。”
“那葉玉真那是什麽好貨?不隻嫁過人,還年過二十,整整比你大了四歲,那種人能娶來當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