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嚐出的隻有苦澀
“家主,還曾花了大錢為那位蓮公子買玉鞋,應該不可能對那位蓮公子做些什麽才對。”小武遵循段雲生的話下山,一邊走,一邊安慰自己,隻是想到剛才段雲生那對冒綠光的眼睛,小武腳步慢了下來,他麵露擔憂回頭一望,但卻已經看不見段雲生和蓮起的身影,段雲生眼睛冒綠光的樣子他不是第一次瞧見,當初段雲生練功快要走火入魔時他也見過。
看著小武走到遠的看不見影子後,段雲生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蓮起,蓮起清麗的臉龐已經引吸不了段雲生的眼睛,此時段雲生追尋的是這個美麗的臉龐下所蘊含的非凡力量,連將死的他都能救活的力量,輕撫著蓮起的臉,段雲生笑了,如果蓮起有辦法起死回生,那麽還有什麽事是蓮起做不到的?
還有什麽事是他段雲生做不到的?
時間已經接近傍晚,山裏天色暗的快,整個天空變成幽幽的藍,望向天空,段雲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老天爺沒有虧待他,老天爺並沒有虧待他,不是長嫡子又如何?不是天生學武奇材又如何?不受師父偏愛又如何?所有人、所有事都比不上一個蓮起,一個擁有非凡魔力的蓮起。
“雲…生…雲生?”
對上蓮起睡的迷迷糊糊眼睛的是一張含笑的臉,那張臉陌生又熟悉,那個笑容卻是蓮起最想念的東西,跟著眼前的笑臉綻出了笑,蓮起縮起了身子倚進段雲生的胸膛裏,“雲生,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
“嗯。”
兩張笑臉,卻因不同理由而笑,隻可惜,蓮起此時太激動、太欣喜,不能查覺。
那個晚上,蓮起跟著段雲生下山了,段家財大勢大,小武辦事牢靠,待夜裏段雲生能走下山時,小武已經備好了一個中有假山流水一進落的四合院。
摸摸床上的錦被,看著繡有鴛鴦的枕頭,蓮起不得不承認這個屋子是比山上那竹屋適合段雲生養病,山上寒氣重,尤其現在是夏天,白日炙熱,晚上露重,普通人都難熬,何況段雲生現在這種情況。
收回手,轉過身,蓮起點了點頭。
候在一旁,一坐一立的段雲生和小武同時鬆了一口氣。
段雲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蓮起身旁輕握著蓮起的肩輕聲說:“蓮起,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留下來。”
蓮起把手覆在段雲生的手上,搖了搖頭。
小武看著兩人互動心底一陣歡喜,笑著問:“家主和蓮公子餓了吧?廚房灶上還熱著夜宵吶。”
“我們用點夜宵可好?”
“好。”
蓮起不餓,但看了看天色,思及段雲生連晚膳都沒用,想來現在應該餓極。
而此時山上竹屋前,已經祭拜過哥哥回來的傅敬堯則正抱著紅薯發呆,紅薯他又熱過了一遍,還是不見蓮起回來,他把紅薯用荷葉包了好幾層,仍留不住漸退的熱氣。
“大仙,你到底去那裏了?”
看著已經暗下的天色,傅敬堯猶豫著要不要出去找蓮起,雖然他識路能力極佳,但此處畢竟是深山老林,有沒有大蟲、大貓、豹子之類的吃人野獸也不知道?縱是經常在山裏走動的人,也少有人敢於夜裏在山裏亂走,何況傅敬堯才進這山林裏不到半月。
“哎~早知道今天就別同哥哥說那麽多話,現在天都黑了,別說是找大仙,說不定走不到山腰就給大貓或豹子給咬了,還是等明天天亮再去找大仙好了。”
傅敬堯抱著紅薯,忍著餓肚子和沮喪的躺到屋簷下的幹草堆上,屋簷外的星星很多,那高高的半弦月所散發的月光反而變的不明顯,傅敬堯轉了個身,臉向牆麵側臥,他想起初來竹屋的那晚,他就是躺在這裏聽著蓮起的簫聲入眠的,那晚,他睡的很好,久不入夢的娘親還來夢裏對著他笑,他想那一定是娘親在跟他暗示蓮起是好人。
這一夜傅敬堯睡的極差,每每有一點丁點的聲響都會讓他驚醒,有一次他醒來一看,居然是隻田鼠從他睡的幹草堆旁跑過,傅敬堯看著那隻想偷吃他存糧的小田鼠臉色有點複雜,有失落,也有難受,還有驚愕自己什麽時候耳力好成這樣,連隻小田鼠的腳步聲都聽的見?
騰出一隻手,摸著餓的有些難受的肚子,傅敬堯轉著看著依然墨黑的天空,明天還是去抓些水蛙或魚來吃好了,上山以後頓頓大口吃肉,一日無肉胃就磕著慌,“乖點,明天會早一點喂你啦,喂完你我還要去找大仙,喔,不,去找大仙前先去祭一下哥哥好了,免得找大仙太晚又像今天連著兩餐沒給哥哥送去。”
自言自語對著肚子說話,說完傅敬堯又用兩手把懷裏包著荷葉的紅薯捂緊,雖然紅署熱氣早就盡失,雖然隱隱知道蓮起今日應該是不會回來,但傅敬堯是這樣想的,如果蓮起在他烤上新的紅薯前就回來,那麽他還能用懷裏的紅薯讓蓮起先嚐鮮,但,如果沒有呢?
這個問題…傅敬堯沒有想過。
夜已深,蓮起看著桌上的燕窩羹心中五味雜陳,身旁的段雲生已經將碗裏的燕窩羹吃完,他優雅的放下勺子,拿起一旁早就備好的布巾在嘴角兩邊輕按幾下,又喝了一口茶,才轉身問蓮起為何不吃?
“我不傷萬物生靈。”
段雲生伸出手,以姆指輕揉蓮起緊皺的眉頭笑著說:“我的傻蓮起,采燕窩不會傷害燕子,你就放心吃吧。”
三十四歲的段雲生,已有一妻二側室,育有兒女五名,三男兩女,與妻結發十年,從不曾為任何人挾過一筷子菜,莫說是妻妾,就是親生兒女段雲生都未曾親自喂過一口飯菜,如今他執起一勺燕窩羹舉到蓮起嘴前,自是沒有想過蓮起會拒絕。
看著段雲生的眼睛,看著已經靠到唇上的湯勺,蓮起隻能張口,燕窩羹跟著段雲生手部的動作緩緩滑入他的嘴裏,蓮起還來不及嚐出味道,卻覺得有什麽東西快速的從體內深處迸裂散出,他抓緊了胸想要阻止,同時段雲生帶著笑問他“味道可好?”,蓮起一頓,口裏的東西滑入了喉嚨。
一切為時已晚,蓮起捂著胸口,滿心不名慌張。
段雲生並無所覺,隻是又舀了一湯勺滿滿的燕窩,嘴邊噙著滿意的笑,一邊笑一邊說:“燕窩甘淡平,大養肺陰,化痰止咳,補而能清,為調理虛勞之聖藥,滋陰潤肺補而不燥,養顏美容,亦是美顏之聖藥。”
蓮起點點頭,段雲生說的沒錯,燕窩本是溫補之物,尤其像段雲生這種久病初愈的人最適合也不過,所謂虛不受補,此時若是給予段雲生大補之物,反而會害他,一天一點溫補之物,才是上策,隻是,燕窩本是燕子的巢,燕子築巢則是為了養育下一代,取了燕子的巢,燕子必得重新再築,望進碗裏,碗裏的燕窩還帶了些紅,是血燕,傳說中血燕是因為金絲燕未能及時完成鳥巢,強忍著不產卵,吐血而形成,蓮起看著碗裏血燕,嘴裏嚐出的隻有苦澀。
見蓮起又喝下了一勺,段雲生笑著開口再道:“蓮起你應該也看出來了,碗裏的燕窩與一般燕窩不同,這窩燕帶紅者稱之血燕,這種燕子可不是你一般所見那種家燕,這種燕子名為金絲燕,身形比我們常見的燕子要小些,背羽呈灰褐,帶有金色光澤,翅膀尖而長,四個腳趾都朝前長,隻產於南部沿海一帶,每年三四月份產卵,這產卵前,它們每天飛翔於海麵和高空,有時可高達數千米,穿雲破霧,吸吮雨露,食昆蟲小魚等等之物,後鑽進險峻陰涼峭壁裂縫或洞穴深處,吐唾築巢,一直要20多天才能築成。”
說到這兒,段雲生停了一下,臉上盡是得意之笑,一時之間彷若回到十多年,隻是蓮起此時心境卻覺當初大不相同,沒有崇拜欽慕,蓮起心中隻有不解,奪燕子為育兒所築之巢何有得意之處?
再喂了蓮起,段雲生又言,“因為這種燕子隻築巢於險峻峭壁上,所以采集亦不易,采集者背負一囊,僅在腰上係條草繩,攀登於懸崖陡壁之間,猶如猴子一般地踏著空穴,扒著縫隙,四處搜尋,時而攀附於岩壁,時而以繩索如蕩鞦韆於峽穀之中,一不小心墜入深壑,必會粉身碎骨。所以這血燕得來不易,更顯珍貴,蓮起可不要浪費了。”
段雲生說是不要浪費,但言語裏多在形容燕窩之珍貴,蓮起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隻是含著嘴裏的燕窩,望著碗裏的燕窩,心底想著,這東西也太害人了,又是奪人所棲,又是輕易喪命,普天之下溫補之物還會少嗎?何苦摘取燕子為育子所築的棲身之所呢?
段雲生喂蓮起吃完後拍了拍手,幾乎是同時,門外就傳來小武敲門的聲音,“家主,可用完夜宵了?小武進來收拾可好?”
“進來吧。”
“雲生,剛才他為什麽一直站在門邊?”方才隻顧著可憐燕子,蓮起便忘了此事,現下見到小武便又想起心中疑惑。
聽到蓮起的問題,段雲生哈哈大笑起來,蓮起一點都沒變,依舊如十三年前一般嬌憨可愛,心中不得同時誌得意滿了起來,這個嬌憨可愛,潔白無瑕,卻又飽含非凡力量的人,愛著他,是他段雲生的人。
“他是我的隨身管事,自是不能離開我身邊太遠。”
“可是我幾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身邊也沒跟著他啊?”
“那時我才剛學成下山,想要到處遊曆一番,故而讓小武先行回段家。”
蓮起點點頭不再話,此時小武也收拾妥當,段雲生示意小武離開可以不用再侍候,小武轉身退到門外,關上了房門。
“蓮起,夜深了,我們歇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