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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重來一遍還是會

  第239章 重來一遍還是會

  他哪樣對她?

  巴塞爾的設局?


  尉公館的囚禁?


  不顧意願強佔?


  尉遲身體后傾靠在床頭,眼底似有濃霧的層層疊嶂。


  月嫂以為他不會回答,噤若寒蟬,開門要走,他突然動了下唇:「沒有。」


  月嫂一怔,回頭。


  那個哪怕在病中也遮不住容貌灧灧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重新凝起了眼底的焦距,語調不重不輕卻篤定決然,彷彿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同樣選擇。


  「沒有後悔,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沒有。」


  連續五個「沒有」,那樣果斷,那樣堅定,聽得月嫂錯愕不已!


  太太都因為他做的那些事自殺了,他怎麼還不知道錯?!


  尉遲將頭側向窗外,側臉的弧度冷峭。


  月嫂憤憤不平,只覺得他死不悔改當真可惡,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索性開門離去。


  當初他找她來給鳶也坐月子,說「我妻子任性又隨意,勞你多照顧」。


  那時候的語氣多疼惜,她還以為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原來只是她以為。


  這個男人,就是沒有心!

  ……


  鳶也在外界眼裡本就是一個已經故去的人,這次跳江,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至多就是陳家陵園裡多了一個衣冠冢,尉家宗祠里多了一塊牌位,其餘的,就如陽光從指尖穿過,那樣不著痕迹。


  原來一個人的死,是可以無聲無息到這個地步。


  ……


  一個月後,尉遲出院。


  那天他獨自一人登上飛往青城的飛機,沒有去陳家,也沒有去陳家陵園,去的是半山別墅。


  這座房子是四年前他從一個朋友手裡買下來的,雖然閑置至今,但有家政在固定時間上門打掃,手指從傢具上滑過,指腹並未沾染多少灰塵。


  尉遲從一樓走到二樓,推開陽台的落地窗,入眼是一片被白霧繚繞的青色,隱約還聽到了林間鳥的叫聲。


  他又上了三樓,這裡是卧室,床單被褥都還是當年那一套,他看著,難以揣測是什麼情緒。


  他一個人在別墅里呆到下午四點方才離開,沒有人知道他在都做了什麼,想了什麼,只是梳妝台抽屜里多了一個小小的錦盒,隨著大門關閉,一起被封進別墅里。


  至此無人問津。


  ……


  尉遲走出晉城機場已經六點鐘,黎屹來接他,路上將一件公事告知他:「今晚盛世集團辦十周年宴會,邀請了您出席,我已經替您婉拒。」


  尉遲沒有應答,目光清冷地落在窗外,黎屹便沒有再說什麼,穩穩地開車,把他送回尉公館。


  黑夜降臨,尉公館的電閘由管家親自拉起。


  從前院開始,途徑三進院落,依次亮起燈光。從上空俯視,整個公館如同一顆遺落在近郊樹林內的明珠,里裡外外熠熠閃耀。


  管家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正要轉身回屋,就看到黎屹的車開進來,忙迎上前去,打開後座的車門,恭敬道:「少爺,您回來了,您先稍作休整,我馬上讓傭人準備晚餐。」


  「不用了。」尉遲淡淡,管家一愣,想說剛出院還是要顧著一點身子,不吃飯怎麼能行?


  但尉遲已經進了屋,直接上了二樓,管家不知所措地看向黎屹:「黎助理,這……」


  黎屹抿唇:「尉總剛從青城回來。」


  青城是誰有關係,他們都知道,管家一時也沒有話語,目光複雜地看向二樓。


  要說少爺不在意「她」,那麼親自去這一趟青城是為什麼?可要說少爺在意「她」,又為何連她的遺體都不打撈?

  非但自己不撈,還不肯尉老夫人撈,這段時間尉老夫人多次想要派遣人手去晉海,都被他擋回去了,說什麼動靜太大,會引起外界不必要的猜測,惹來諸多非議,對尉氏集團不利。


  這真是……唉。


  黎屹也是嘆氣,又把尉遲出院時,醫生叮囑的一些忌口跟管家複述一遍,管家點了點頭表示已經記下,黎屹準備離開了,卻在這時看到尉遲從二樓走下來。


  他換了一套西裝,暗藍色調低調矜貴,襯得他容貌越發優越:「黎屹,去盛世集團的宴會。」


  黎屹一愣,尉總要去?


  尉氏和盛世沒有合作,盛世發請帖給尉遲,只是出於禮貌,並沒有想尉遲真的會出席——尉遲住院一月,並沒有對外公開,大家都只道尉氏總裁神秘,也不敢不識趣地去打擾他。


  而今晚,神秘的尉總裁,就出現在了宴會上。


  盛世集團的喬總受寵若驚,親自招待,兩人推杯換盞,其樂融融,三言兩語間就定下一個項目,又是一場資本和利益。


  尉遲嘴角始終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對商界的前輩尊敬客氣,對請教的後輩提攜照顧,敬酒的來者不拒,問候的答謝好意,迎刃有餘至極。


  他又是那個既溫潤易近人又顯貴不可攀的尉家大少了。


  ……


  宴會結束時已經過了零點,尉遲有五六分醉意,上車后就支著額頭闔著眼睛假寐,留有的一線餘光映著窗外明明滅滅的路燈。


  無端的,他想起了在半山別墅里看到的東西。


  是一疊被胡亂塗鴉的宣紙。


  已經沒有用了,早就該扔掉了,也不知道被誰,又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好好的收存起來。


  那一段沒有塵垢的歲月,隨著那一筆一劃寫下的毛筆字,一起躍然眼前。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這一句話寫滿了幾十張紙,從扭扭歪歪到逐漸端正,從勉強入眼到頗有美感,是誰握著誰的手,不厭其煩地教寫一遍又一遍,終於寫出了一副好的。


  誰又纏著誰一定要把它裝裱起來,掛在客廳里,驕矜地說要讓每一個來家裡的客人都看看,這是誰的大作。


  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去做,別墅便已經人去樓空,那副寫得最好的字,也不知道被丟在哪裡?

  他又想起來,她被軟禁在尉公館時,有一段時間每天都在練毛筆字,練得很好的時候,也寫過這句詩,月嫂還告訴了他,剛才她好像哭了。


  哭了。


  寫到那副字,哭了。


  尉遲眸底轉開瀲灧的波光,許多種情感交織在其中描述不清,最終閉上了眼睛。


  ……


  轉彎時,黎屹習慣性看了眼後視鏡留意著後方來車,視線無意間一錯,看到後車窗玻璃倒影出尉遲的側臉,在月光下,眼角有什麼,如同珍珠,泛過水光。


  ……


  那一天的夏天,尉遲遇到了鳶也。


  這一年的夏天,尉遲失去了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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