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五樓前序
姚煒從看守所出來,一抹晚霞照射到他臉上,雖隻是晚霞,卻也讓他覺得安逸的不行。
“啊~”姚煒深吸了口氣:“這是自由的感覺啊!”
“嗬嗬。”沙月扶了下眼睛嘲弄試的笑了一聲,扭過頭對欒戈:“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別忘了上次好的妹子!”
“是是是!”欒戈連連點頭,望著沙月遠遠離去。
姚煒笑了笑:“別,這子這個吊樣跟沙三爺還真像。”
“沙三爺?”欒戈撓撓頭:“那是誰?”
姚煒一愣,隨即咳嗽了兩聲:“沒啥,我自言自語。“
欒戈奇怪的打量著姚煒,問:”好吧,那我們現在該幹什麽呢?“
姚煒想了想:“先並案,然後再做打算。”
“並案,你證據還不足吧?”欒戈有點兒懷疑姚煒,看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是真的很不靠譜。
不過欒戈好像還捕捉到了姚煒臉上有另一種情緒,那種情緒是一種無厘頭的自信,他將信將疑的問了一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嗬嗬。”姚煒別有韻味的笑了一聲:“欒老爺子現在身體還好麽?”
“你爺爺?”欒涑閻想起了那張倔強、嚴厲的麵孔,不禁打了個哆嗦:“我和他好久沒見了,我爸媽在我八歲的時候就把我帶來南京了,不讓我見他,你問他幹什麽?你認識他?”
“嗬嗬,猜到了,老一輩人,都不讓我們接觸罪五樓,就連罪五樓裏的人也很少有聯係。”姚偉道。
罪五樓?
這三個字好像打破了欒戈腦袋裏關閉了多年的記憶枷鎖,一些時候的回憶湧現出來。
罪五樓這三個字最早聽是在我時候,那時候我爺爺已經白頭發一大把了,他從不染頭發,因為他一直有一股過分的倔強,也可能是他不能理解現代產品的固執。
時候,父母在外地打工,一年也見不上幾麵,我一直是跟著爺爺長大的,一直住到初中畢業才來南京借讀。
爺爺是個慈祥的人,但他的固執絕對比慈祥更多,總是很少跟我講道理,隻是跟我這個不許,那個不準的。
7歲那年,我晚上睡不著覺,跑去找爺爺,當時他正在書房看書,我跑過去賴在他懷裏就不走了,吵著讓他給我講故事。
他苦笑著:“好,給你講故事,你先下去。”
我乖乖的跳下去,搬了個凳子坐在他麵前,他發了一會兒呆,似乎在想給我講什麽故事好。
忽然,他看了看桌上一張老舊的照片,眼神深邃起來,半分鍾之後,他咳了一聲淡淡的:“欒戈,我的故事可能有些長”
爺爺對我的故事,就是罪五樓的故事,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0年代的上海。
在很久以前的上海,我的家族一直是作為打擊犯罪的存在,而和我家一樣的家族一共有五個,老一輩人都知道,他們是“罪五樓”
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看的高,忘的遠。
罪五樓這個名字其實含有地位排名的意思,用俗話也就是樓層越高,地位越高。
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你們好好介紹一下罪五樓,因為這段故事實在是太……離奇?
不,用離奇來形容可能不太穩妥,因為這不是靈異故事,用一個模棱兩可的話來形容。
嗯……應該是傳奇,對,傳奇!
那……該從哪裏開始起呢?
①束大神探
束大神探這個名字當年在上海可謂是家喻戶曉,誰都知道他是個相當有地位的大人物,可知道他本名的人卻少之又少。
束大神探本名叫束襯衫,是罪五樓裏麵地位最高,心機最重的一個。
他是國民革命軍4師束師長的兒子,不過他不是名正言順的兒子,隻是個私生子罷了。
早年,他父親流落上海,遇見了束襯衫的母親,兩人一見鍾情便有了束襯衫。
束襯衫出生沒兩年,他父親就去參軍了,並許諾,自己飛黃騰達了就回來找他們母子。
束襯衫的母親很是感動,梨花帶雨的送他走了,以前的女人就是這麽老實,身子給了誰就跟誰一輩子,也是因為這份執念,他的母親到死都沒有改嫁。
時候,束襯衫吃了很多苦,早上跟著母親沿街討飯,下午母親繼續討飯,他去山上砍柴換錢。
風餐露宿的日子注定是過不長久的,某一,他母親在碼頭乞討的時候嗆了風,染上風寒,束襯衫一個人又乞討又砍柴還要照顧母親,夜裏他還去碼頭拉拉黃包車,身體接近崩潰。
老上海是冒險家的樂園,有高就有低,有富豪就會有窮人,所以在那個念頭,病死的人永遠比餓死的多。
束襯衫很快就支撐不起醫藥費了,他母親沒兩就病死了,就死在醫院門口,束襯衫在醫院門口抱著她母親的遺體嚎啕大哭,那些醫生就在旁邊,磕著瓜子吃著水果悠哉的像在看戲。
失敗是成功之母,使品嚐了痛苦也會變成惡魔,讓自己痛苦不如讓別人痛苦!
從那一刻起,束襯衫變了,變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他用極其陰冷的眼神掃視了周圍一圈,記下了每個看熱鬧人的臉,尤其是那幾個醫生,他暗自發下毒誓一定要讓他們品嚐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束襯衫把母親的遺體背起來走了,那幾個醫生剛剛被他的眼神盯的心裏發怵,以為他要動粗呢,沒想到這麽就走了,在背後大罵:“孬種,沒娘的孬種!”
束襯衫聽見了,但他沒有回頭,冷冰冰的盯著前方,街上行人也害怕他紛紛給他讓路,但他此時眼裏是看不見任何人的,他現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母恩重於山,先把母親安葬好了,後麵怎麽收拾這幾個人渣。
束襯衫把母親的遺體先暫放在兩個椅子一條木板搭成的台子上,抽出一條白布從頭蓋到腳。
安置好之後,束襯衫開始琢磨怎麽弄一個棺材把母親安葬了,為母親治病已經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他現在已經連一杯水都買不起了。
束襯衫套了件衣服走到街上,富有心機的打量著每一個路過的人,現在的他內心憋著一股惡氣,這種惡氣讓他有了強烈的想殺人的欲望,但是安葬母親的責任感成為壓抑他欲望的一道枷鎖,他現在更強烈的欲望是從哪個有錢人身上拿到點兒錢換口棺材。
街上的每個人都躲著束襯衫,因為他們能從束襯衫的眼睛裏獲取到極度危險的信號。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束襯衫暗自告訴自己,他已經從家出來逛了兩條街了,所有人都避著他,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個目標下手。
他覺得換個邏輯思考,有什麽辦法能不用錢就拿到一口棺材呢。
偷!
束襯衫恍然大悟,一拍額頭暗罵自己怎麽那麽笨,他開始有了方向,步伐稍稍加快。
大的棺材鋪不能偷,因為大的棺材鋪一般都是好的棺材,氣派不,還得考慮防腐,所以棺材一定重,的棺材鋪倒是可以,不過的棺材鋪店麵太,想偷出去怎麽也會發出點兒動靜,怕是凶多吉少。
殺了他們搶走棺材吧,把人埋了就不會被發現了。
腦袋裏忽然冒出這個念頭,束襯衫疑惑的拍拍自己腦袋,詫異的質疑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念頭。
束襯衫走到距離鄉下有些距離,距離城市也有些距離,不大不的棺材鋪外頭。
他下定了決心,今就偷他家的棺材了,一般賣棺材的不會住在店鋪後麵,民間這不吉利。束襯衫從來不信這個,但是他覺得信這個的人應該不在少數,他前後繞了一圈發現四周沒有亮光,順勢踩著店外一台輪車翻上屋頂。
束襯衫身子很輕,但棺材鋪的屋頂是瓦片蓋的,踩在上麵還是會發出一點兒零碎的響聲。
束襯衫貓著腰在屋頂上心的前進,忽然,他聽見底下有動靜,迅速的趴下來。
他微微探出腦袋,瞄著底下,底下忽然有了一絲鬼火,一個大概十幾歲的孩兒推門出來,束襯衫放鬆了一些,看來隻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兒看守,他慢慢站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屋頂另一麵,基本沒發出任何聲音。
待那孩兒轉身,束襯衫雙手一推,從屋頂上跳下去,一把把那個孩兒按在地上。
靠近一看,束襯衫才發現那是個男孩兒,他的突然出現似乎嚇壞他了,渾身顫抖著動都不敢動,束襯衫冷冷的看著他輕聲:“我不想害你,我就想要一口棺材安葬我母親,你別出聲,我就不會為難你。”
男孩兒被束襯衫抵著喉嚨,嗯嗯啊啊的不知道想什麽,束襯衫不耐煩了,輕聲:“你要是同意就點個頭。”
男孩兒連連點頭,束襯衫放開他,他立馬爬起來猛吸了幾口空氣。
“記住我的話。”束襯衫丟下一句話,從後門去了店裏。
店裏黑壓壓的一片,大大的長方形物體排列的很整齊,他轉了一圈,選了一個剛好能安葬母親的棺材,就地選了個推車帶走了。
束襯衫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一更了,沒吃晚飯加上劇烈運動,他現在的感覺很奇怪,大概就是胃痛和四肢酸痛夾雜在一起的感覺。
他把推車放好,憑著最後一點兒力氣把棺材靠到牆上,一鬆手,渾身脫力倒在地上,他歎了口氣瞄了眼他母親躺著的方向,臉色緊繃起來。
家裏的燈居然開著……
束襯衫警惕的一躍而起背靠在棺材上,他摸著牆一點兒點兒靠近,企圖聽到些什麽,但是距離太遠導致他什麽也聽不見。
由於注意力過度集中,束襯衫不心踩碎了一個酒瓶子。
屋裏頓時噪聲大起,七八個彪形大漢衝出來,看見束襯衫又驚又喜,一個留著頭頂一撮毛的胖子拎著束襯衫進了家裏。
這雜毛叫李九,是市集上的痞子,平時在市集上淘些好東西,當然他是不會付錢的,閑雜的時候,他也放賬。
束襯衫為了給母親治病,向他借了五塊大洋,好月底就還,可是李九聽他母親已經死了,覺得他就一個孩兒可能會負債逃跑,於是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賣點錢,到了束襯衫家裏卻發現,他家竟是家徒四壁。
“孩兒,你老實,到底有沒有錢還?”李九惡狠狠的瞪著束襯衫。
束襯衫抬起頭,給了他一個極其瘮人的眼神,李九頓時感覺心裏瘮得慌,狠狠的踢了他屁股一腳,束襯衫沒有吭聲,依舊保持著那種眼神。
“媽的,你是找死!”李九站起來衝旁邊一個大個子吼道:“把刀提來!”
“大哥,不至於吧,孩兒而已。”大個子有些為難,因為他們的規矩是不殺孩兒,不殺七旬以上的人。
“叫你提你就提,哪兒來那麽多屁話?”李九罵的很凶,大個子知道不可違抗就出去提刀去了。
其實李九作為大哥,他也不想壞了規矩,他之所以要殺了束襯衫完全是因為他的眼神實在是太惡毒了。
他雖然道行不深,但是他明白有兩種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一種是平時麵帶微笑的人,這種人一般笑裏藏刀,心機無可限量,而另一種就是束襯衫這種眼神猶如毒蛇一般的人,這種人很記仇,而且記得很深,不殺了他,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打了黑槍。
大個子把刀提來了,李九把腳踩在束襯衫脖子上,束襯衫側著眼睛,那種眼神還是沒有絲毫改變,李九雙手提刀,把大馬刀高高的舉過頭頂,束襯衫直勾勾的看著李九,眼裏根本就沒有那把刀。
子,怪不得我了。
李九心裏暗一聲,卯足全身的勁劈下來,混混們似乎都見不得孩兒被取下腦袋,都閉上眼睛,想錯過這一幕。
可是他們沒有聽見血液飛濺的聲音,也沒有皮肉撕裂的聲音都沒聽見,隻是聽見了刀刃落地的聲音。
混混們睜開眼睛,頓時目瞪口呆,李九手上的那把刀竟然斷了,而且剛巧斷在束襯衫脖子前頭一公分,斷了的刀就掉在束襯衫腦袋旁邊。
束襯衫眼神的方向改變了,眾人跟著他的眼神齊刷刷的望過去,看見門口站著的一個戴草帽的男人,不過從身形來看應該更像男孩兒。
“人渣啊人渣。”男孩兒搖了搖頭。
李九吃了暗虧,雖沒有傷到自己,但是他是又氣又怕,半生氣半試探的罵了句:“你……你找死啊,知道我是誰麽?”
“你是誰?我不是已經了麽?人渣啊。”他打了個哈欠,麵對這麽多人也滿不在乎:“幾個人渣欺負一孩子,不是人渣是什麽?給你們三分鍾,立刻從我眼前消失,不然別怪爺我的寶刀不長眼。”
李九打量他一下,發現他手裏抱著一把又長又細的刀,這種到應該是東洋的武士刀,極快又極鋒利,力氣大的一刀下午能把人劈成兩半。
他想辦法和這個男孩兒周旋著,同時暗地裏打手勢讓夥計去拿距離不遠的另一把刀。
漸漸的,那個夥計摸到那把刀了,雙手一舉朝男孩兒劈過去,男孩兒紋絲不動,李九以為他是反應遲鈍,暗自笑了。
那孩兒靠著門邊兒站在那兒一動沒動,那把刀離他越來越近,直到快吃碰到他帽簷的時候,他才迅速的一個轉身,拔刀一揮,那拔刀和揮舞的動作極快,李九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動作,就聽見自己手下一聲慘叫,頭和手臂一起落在地上,同時刀又回到了刀鞘裏。
“今爺心情好,本想放你們一馬,既然你們不想活,那就不怪我咯。”男孩兒手指輕輕一推,刀從刀鞘裏彈出來。
“孤掌難鳴,我們跟他拚了!”李九發號施令,屋裏所有的夥計衝上去,李九則按兵不動,等待時機逃跑,他是個老練的市井之徒,敵人有幾把米他是清楚的,這幾個蝦兵蟹將怕是凶多吉少,隻能碰運氣趁機溜出去。
七個人一窩蜂衝過來,氣勢洶洶的想把男孩兒按在地上,結果一個個的腳剛踏出門外就身首分離了。
一把把熱騰騰的血灑在束襯衫臉上,那種眼神顯得更為猙獰。
屋裏隻剩下李九一個了,他知道自己的逃跑計劃落空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大俠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男孩兒一隻手拄著劍,一隻手扣扣鼻子:“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今放了你,明照樣作惡多端,我要不殺你,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百姓被你魚肉。”
“不不不,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大俠……啊!”李九話還沒完,束襯衫就抓住地上的半截刀刃割斷了李九的脖子:”嗬,殺你都怕髒了我的刀。“
男孩兒看了之後一驚,先是感覺背後一股涼氣上來,隨後就噗哧笑出:“子,留個名兒吧。”
束襯衫冷冷的看著他:“你又是誰。”
“喂喂,要不要翻臉翻的這麽快,好歹我也救你一命。”男孩兒覺得有些訝異,救了他按理來不應該恩人、善人的喊麽。
束襯衫輕聲道:“哦,那你殺人的事兒我是不會出去的。”
什麽叫聰明反被雞賊誤,男孩兒徹底蒙蔽了,費解的看著束襯衫問:“不是你到底什麽意思啊,老子是為了救你才殺的人。”
束襯衫沒有回答,隻是又問了同樣的話:“你到底是誰?”
“好吧好吧,算爺我栽你手上了,你記好了,爺我叫欒涑閻,陝西來的刀客。”欒涑閻把刀收進刀鞘。
束襯衫一臉狐疑:“陝西?陝西的刀客為什麽跑這兒來?”
“我們家當家的托我送信到上海,所以就到這兒來了。”欒涑閻。
“哦。”束襯衫隨意回了一聲,轉身要走。
“哎!”欒涑閻拉住他:“這些人死在你家,你在上海肯定混不下去了,你打算去哪兒?”
“我打算先把我娘埋了,然後……”束襯衫看了看一望無際被黑色掩蓋的蔚藍大海,沉了口氣:“能漂到哪兒是哪兒吧。”
欒涑閻覺得他挺可憐的,陪他一起買了他母親,又給了他點兒盤纏。
那之後,束襯衫就消失了,據有漁夫看見他坐船離開了上海,至於他去了哪裏,去幹什麽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想知道。
隻知道多年之後,有一個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帶著隨從坐著船到了上海,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般的斷罪熱潮,那個人,後來被人稱為束大神探。
介紹了一大圈,你們可能不明白束襯衫到底會什麽,其實當時爺爺跟我描述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束大神探會的東西屬於什麽類型。
爺爺對我,束襯衫雖然被稱為束大神探,但其實破案用的是很玄乎的技法,這種技法類似於道士,也有點兒像陰陽術士,隻是不用任何法器罷了。
我爺爺,他有一雙鬼見愁的眼睛,能窺探人心靈,也有異於常人的體質,在作案現場能和罪犯感同身受,甚至重現犯罪過程。
當時我聽了,也覺得束大神探可能是個不得了的大人物。。
但是等我長大了接觸一些刑偵書籍才知道,束大神探的絕活可能是犯罪心理學或是某種類似揣測犯罪人心理的技術,而這種技術在當時的中國很罕見,才會使人覺得他通神通鬼的。
爺爺他坐船離開上海,我覺得他一定是去了美國,要不然絕對學不到這樣的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