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0章 不說再見
沈姣想象過很多次她跟江東的將來,唯獨沒想到這一種,不是仇人,不是戀人,也不是陌生人,最起碼,現在不是。
她去意已決,江東也沒有挽留,兩人坐在飯桌上,平靜的吃完了一頓飯,沈姣覺得最好的結局就該是這樣,可還是控制不住,躲在去國外的飛機洗手間里,捂著嘴大哭了一場。
她仍舊記得那天從飯店裡出來時,她故意沒說再見,不知道江東心裡想什麼,他也沒說。
也許他們都心知肚明,再也不會見面了。
十幾年前她離開這片土地,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自身難保,如今她終於逃出來了,從今往後這世上不會再有鄺家,她好像終於可以擺脫命運的桎梏,同樣,她也丟了江東。
飛了十幾個小時,漂洋過海,沈姣跟周童和陸正安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在到之前,陸正安已經託人安排的差不多,下飛機有人開車來接,沈姣以為下一站就是目的地,結果車子將幾人送到車站,他們又坐了七八個小時的火車,下火車又坐汽車。
沈姣身心俱疲,靠在車上自我調侃:「逃命也就這樣了吧。」
陸正安說:「再忍一忍,快到了。」
南半球中緯度國家,眼下天氣不冷不熱,剛剛好,沈姣戴著帽子和墨鏡,坐在車裡昏昏欲睡,某一刻迷瞪著睜開眼,思緒恍惚,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映入眼前的大|片田地,偶有機器在田間工作,開車每隔幾分鐘能看見一座獨棟的房子……這不農場嘛。
把墨鏡推到鼻樑下,陽光刺眼,沈姣眯起視線,金燦燦的顏色折在她臉上,就連腫脹的眼皮看起來都沒有那麼悲傷,彷彿只是有些沒睡好。
陸正安選的地方正是沈姣想要的,遠離城市,地大人少,三個人三層樓,屋後有個簡單的馬棚,院子里撒丫子跑著一隻大狗,正是沈姣和周童在國外養的那隻,之前她們回來的匆忙,一直把狗寄養在國外,沈姣想等到安頓下來之後再把狗接過來,沒想到狗比她先到。
大狗看見沈姣,百米沖|刺的速度飛奔而來,沈姣放下行李箱,差點兒被狗撲|倒,往後退了兩步才勉強站住,她抱著狗哭,這一刻,周童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江東。
搬來新地方的第一天,三人簡單的吃了頓飯就各自休息了;第二天,三人開車在附近兜了一圈兒,沈姣知道了五十畝地有多大,附近最近的超市和加油站有多遠,以及盡量不要生病或者受傷,因為醫院在一個小時之外的市區,而附近只有一個獸醫院。
來這兒的第三天,沈姣試著跟後院的兩匹馬打好交道,其中一匹性子比較烈,總沖她喘粗氣,沈姣想著離醫院太遠,故而讓給了周童,美其名曰這匹長得好看,很配周童的氣質。
來這兒的第四天,沈姣說:「我時差終於倒過來了,開始幹活吧。」
她所謂的幹活,不是干農活,因為陸正安說找不到沒種東西的農場,今年註定只能請人看著,想自己操持只能等明年,沈姣像是打了雞血,上集市買了一車花苗,回來擼胳膊挽袖子,在後院刨土,說要弄個花園。
她細胳膊細腿,鋤頭再大點兒都比她倆胳膊沉,一刨就是一天,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沈姣累得沒空多想,也沒力氣流淚,倒頭就睡,但夢不饒她,她還是夢見了江東,夢裡面稀里糊塗,有些事真的發生過,有些就純屬杜撰,但那樣清晰又炙熱的情緒,讓沈姣睜眼過後仍舊心疼不已。
渾身散架一樣,一動不能動,沈姣睜著眼,眼淚順著眼角流到枕套上。
轉眼間,到新地方已經整整一個禮拜,新家每天都在進東西,可仍舊缺日用品,陸正安列了個清單,他在家侍弄花園,周童開車帶沈姣去集市,路上茫茫金色,一望無際的農場。
見慣了機器和勞作的人,沈姣才會一眼發現,有片地上的風景很特別,特別到她定睛探視的地步——那片地上悠悠閑閑的溜達著十幾匹馬,雖然隔得不近,可沈姣還是隱約看出馬的身形品種,皆是好馬,隨著車往前開,一隻大狗從馬群背後閃現,是只阿拉斯加。
沈姣當即狐疑,念叨著:「這兒還有人跟我們一樣,養馬養狗。」
周童目不斜視的說:「別人的狗看家,我們的拆家,安叔昨天還背地裡嘀咕,說要不要買幾條看家狗回來。」
車已經開遠了,沈姣只能從後視鏡里看到馬群的影子,她說:「行啊,地方有的是,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養豬都不要緊。」
說完,沈姣跟周童同時道:「我不會養豬。」
沈姣勾起唇角,自嘲道:「花我也不會養,馬也不會養,我做的飯狗都不吃,再這樣下去不行了,安叔昨天背地裡吐槽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吐槽我,這兒就咱們三個,再搞分|裂就活不下去了。」
周童說:「慢慢學。」
沈姣當即側頭道:「你變了,你以前都說讓我躲遠點兒,千萬別學,嘖…果然是家道中落,待遇大不如前。」
周童面無表情的回:「買地的錢是安叔出的,咱倆現在都是打工人。」
沈姣認真道:「得,今天的晚飯我準備,讓安老闆看看我的誠意。」
她十分真誠,旁邊周童卻難得的唇角微勾,「你想被開除就直說。」
兩人一路聊著天,到了附近集市,眼下早上九點多,正是集市最熱鬧的時候,沈姣來了幾回早已輕車熟路,跟周童兵分兩路購物,身影來回穿梭在各處,手裡的東西越來越多,沈姣本打算跟周童匯合,臨時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坐在馬路邊賣花。
沈姣走近,英文問價,花比在國內便宜的多,沈姣乾脆把一桶包下,正好陸正安說家裡桶買少了。
把所有東西移到左臂,沈姣右手拎著裝滿鮮花的水桶,邁步往回走,期間左臂上的麵包袋一偏,眼看著就要掉,沈姣手忙腳亂,忽然身旁伸出一隻手,幫她接住麵包袋,她本能的說了聲:「Thankyou。」
一抬眼,沈姣看到面前人的臉,表情瞬間凝固住,面前人穿著一身運動服,手裡還抱著一捆回家就能栽種的花,沈姣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花,這些花的品種,跟她前幾天過來買的一模一樣。
她好像突然知道那群馬和那隻只會拆家的狗,是從何而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