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湘南（二）

  按理說像夜羅這樣一群來歷不明的人，突然跑上門跟自己提起幾年前的舊事，還跟自己根本就不願意麵對的舊事，於情於理陸天源都該先確定夜羅的身份，再考慮夜羅他們所言的真假。


  但陸天源不一樣。


  到底是那啥過妖怪的人，無需任何證明陸天源就已經相信百里姝的話。


  忽明忽暗的臉上閃過茫然，痛苦，懊惱，彷徨，還有悔恨！

  陸天源竟然就這麼突然的，毫無徵兆的，哭了起來。


  而且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湘南…湘南…」陸天源在哭泣中喃喃自語，每一聲都喊的讓人聞之落淚。


  在這一刻，陸天源不再是那個負了湘南的負心漢，而是一個做了錯事卻已經無力救贖的孩子，因為那個能讓他承認錯誤，原諒他的人早就死了。


  漸漸的，陸天源開始自言自語，「你們知道嗎？我原本只是一個落魄的書生，因為家裡窮，我從小就被人瞧不起，後來又因為參加科舉屢戰屢敗時常遭到同窗的奚落，十年寒窗百無一用，父母漸漸老去，我卻根本沒有贍養家中父母的能力，逐漸的，我開始對生活失去希望，有了求死的念頭。


  那一年，我獨自去了符禺山山頂，看到腳下的萬丈山崖，我想跳下去了此殘生，是湘南的及時出現救了我，那時候的她還沒幻化成人形，而是一隻沐浴在火焰中的翠鳥，有著綠色的羽毛，紅色的嘴巴，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沒有怕，而是覺得她很美，她救了我，幻化成美麗的少女，我驚呆了，痴痴地問她是不是鳳凰，她卻咯咯的笑，不是嘲笑，而是很開心的那種笑，她問我人類是不是都只知道這世上只有鳳凰？她說她不是鳳凰，她是民鳥，雖然和鳳凰不同，但她也是妖怪，也可以御火。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只妖怪！

  是我纏著她不放，說我愛她，說我要娶她，說我不介意她是妖怪！

  可我最後卻拿她是妖怪的借口開始嫌棄她！

  我是個畜生！

  直到在百花樓，我遇到那個女人，那個會陪在別的男人身邊，卻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女人，我為她贖了身，又怕湘南是個妖怪容不下她，也容不下我，所以我打發掉家丁，假裝發病，我知道湘南一定會為了我去求葯，哪怕要她跑遍千山萬水！

  然後，我就那麼拋棄了她…


  而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女人呢？卻在沒幾個月就帶著我所有的錢跟別的男人跑了！母親就這麼被氣死了，沒多久父親也隨母親去了，我變得一無所有，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真正失去了什麼，可我卻沒臉再回來面對湘南…我對不起她…」


  陸天源哭的已經要崩潰了。


  聽到湘南完整的故事，百里姝的眼圈也是紅紅的。


  夜羅沉默著，屋內的空氣有些壓抑。


  直到又過了好久，陸天源這才重新振作似得站起來，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堅定道：「我跟你們去！去見湘南！」


  百里姝轉向夜羅，夜羅點頭，抬腿往門外走。


  陸天源卻在這時候又開了口，「那個，你們能晚點來接我嗎？」陸天源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道：「我不想讓湘南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陸天源說這話的時候眉目低垂，一副生怕會被拒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