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孝順兒子
還記得那是第一次去拜訪一名珈藍貴族的時候。
在他的豪宅大院中，雨璃看見了幾個男人被吊在架子上的屍體。血液順著他們的身體流入下麵的容器中，而就在容器旁邊，一個麵容衰老的女貴族正在飲用那些血液。
她的半個身體染滿了黑斑，體表泛著油光，丟了魂一樣機械地喝著血，模樣恐怖而怪異。
在她的後方，還有幾個身上染了黑斑的男人**身體攤在庭院中曬太陽，周圍所有的人都對他們視而不見。
明明是一個陽光明媚，雨璃卻感覺到陰森可怕。
在回去的路上，雨璃第一次舉起了蛇花戒放在耳邊。
“他們…都怎麽了？”
“被詛咒了，被侵蝕了，被這個正在崩朽的世界同化了……”虛無縹緲的聲音從那條小蛇的口中傳出。
“這個世界的負麵能量因為規則的崩潰，早已經超過了世界可以處理的極限。無數的負能量輻射著世界上的所有人，異變的人們正在一點點朝著兩個極端發展……要麽吸入過多負能量，變成形體潰爛的異食者。”
“要麽是無法接受負能量，靈魂中的感情連帶負麵情緒一同被世界刪除抽走，變成失魂者。”
“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銀蛇吐信，輕聲呢喃。
“異食者身體是怪物但靈魂還是人類，就是死後靈魂還能沉澱。但…”
“失魂者是徹徹底底披著人皮的怪物…在它們體內的靈魂，就連這個世界的沉澱處理規則都不受用，就像是不可腐爛的垃圾永遠飄蕩在世界上。它們在成為這種失魂者後，就已經沒有人的靈魂了，隻有大腦還留有身為人的記憶，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試想一下，你還記得自己是人，你想變回人，但所有的感情、感覺都在消失，就像是被萬千的螞蟻一點點啃食幹淨…”
“啊~”吐著蛇信的小蛇發出一陣怪異的嘲笑：“可憐蟲…徹徹底底的可憐蟲。”
………………
房間中的紅燈漸漸不再閃爍，回過神的雨璃看著椅子上的羅提·卡明，他上半身朝下彎曲，像是脊椎折斷了一樣整個蜷縮起來，好似哽咽的機械音從他周圍發出。頭上鏈接的管子被他扯斷了兩根，斷裂的接口亮著灰色的暗能光芒。
在藍色燈光的照耀下，鐵座椅的周圍散布著被撕碎的人皮與衣服，羅提鐵手手心那褪色的紅發卡異常顯眼。
雨璃並不覺得眼前有著人靈魂的機器人有一丁點的可憐，但也不覺得他可恨。
失魂者，就像羅提的靈魂一樣，隻有空殼，裏麵沒有任何東西。
雨璃還記得若羽的靈魂，沒有外殼的靈魂閃爍著點滴光芒，簡直和眼前的羅提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模樣。
那個被他害死的若羽似乎形成了幽魂，詛咒著羅提，卻又在這麽多年的時光裏拯救著他，成為了他的希望。
在矛盾中，雨璃閉上了泛著馬賽克的右眼，她轉頭看向身後的屏幕。
畫麵中那輛擎天立地的巨人已然分出了勝負。
遍地的彈坑還冒著光火，被移平的土地一層疊著一層堆在上麵。不遠處，岩石小山被一把藍劍整個劈開。
渾身冰霜的貝希摩斯倒在那個岩石小山旁邊，駕駛艙駕駛艙位置被一把淺藍色長劍貫穿。而毫發無傷的深藍色巨人正在貝希摩斯麵前舉起手中的巨劍行著禮。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長長鬆了一口氣，雨璃的思維又回到身邊的羅提身上。
“羅提先生，你還要複活若羽嗎？”
“會，一直都會……加拉迪亞給我指出了這唯一的路，我…會繼續下去。”機械的聲音持續傳出，但它身上的光芒卻越發暗淡。
“我要活下去…要變回人……活下去…”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麽吃力，像是在一點點死去。
漸漸的，機械眼的光芒不再閃爍，雨璃問出的話語也好久不見回複。
在連續問了兩遍，確定羅提再沒回複後，雨璃從身後取出一個電台，淡漠地說道：“詹姆斯先生你的輸入病毒已經生效了，羅提已經停機了，現在你可以接管這裏了……但我希望你也能遵守先前的約定。”
“放心吧，我沒父親那樣的執念，日後也不會再讓利維坦公司去做捕獵異界人之類的事情，浪費集團資源，浪費集團人力。”冷淡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陰影中，老人一步步走來，他臉上掛著製式的微笑。
“非常感謝雨公主能夠牽製住家父注意力，讓我有這個機會。他平時一向很警惕，這些年我一直沒能得手……”詹姆斯微笑著對雨璃頷首，後方的走廊中一陣陣的腳步聲傳來，走進了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他們提著一個個箱子迅速走入，嫻熟地來到羅提的座位旁拆卸起來。
望著壞死的羅提，雨璃深吸一口氣。
“為什麽？這樣做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當然…我一直好奇父親為什麽在這張座位上能祛除虛無，恢複一點人心，能像是活著一樣追求一個已經死在舊世界的女孩。想來這張座椅一定有他的特殊能力吧？既然父親能在這個座位上祛除一點虛無，那這座位肯定有辦法讓我重新找到活著時候的感覺……”詹姆斯撫摸著羅提旁的鋼鐵座位，臉上的笑容依舊保持著一直以來的樣子。
“他找界石的舉動隻是被加拉迪亞蠱惑罷了，我不會重複他的老路…我一定會從這張座位上變回人！”
詹姆斯的聲音與往常一樣，卻能聽出一些激動，不過這話在雨璃的耳中卻十分刺耳。她冷漠地注視著眼前這個被虛無一點點吞噬的卡明家族現任家主，最終沒有說出剛才羅提與她交流的那番話。
“之後呢？”雨璃淡淡問道：“你要怎麽對外宣稱？”
“係統出現故障，卡明家族舊核心終端被燒毀，新終端已更換，請利維坦複合工業集團的所有員工人員勿要傳謠信謠。”說著的詹姆斯收起微笑，他張開雙手，像是將要更衣的皇帝一樣。
周圍的工作人員走上來，將他的衣服褪去，調試起他的身體。見到工作人員的舉動，雨璃望著眼前的“新終端”，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
“那…你會安葬你的父親嗎？”
“我的兒子會代替我舉辦葬禮。”一根巨大的電子管插入腦袋，羅提的聲音漸漸沒了感情，他表情呆滯，合成電子音從旁邊屏幕後傳來。四周的研究員忙著打開他的大腦，將那一根根掌控整個卡明家族的線路連接在他的腦海中。
羅提的拆卸作業已經完成，黑色的機器人被從那張王座上拆了下來，準備朝外運。雨璃盯著關閉機體死去的機器人，突然叫住了那些人。
“等一下！”上前兩步拾起地上褪了色的紅發卡，上前的雨璃將發卡卡在了羅提胸口一片為數不多的人皮上。
“請把他和她……葬在一起吧。”
四周的科研人員看向詹姆斯，詹姆斯點點頭。
“好了，煩請雨公主移駕別處歇息，剩下的所有問題與需求都可以找我的專職秘書對接……對了，那個半神也煩請您勸一下，至少別再在廠區和城市裏麵大鬧了。本月的財報與傷亡數字已經夠了。”
“好的，我會和那兩位大人說得。”點頭的雨璃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
2號研究所門口，威廉正坐在一台報廢的HM上低著頭，手裏是一個手持劍盾的嬌小人偶。在他身邊，換上女仆裝的納雪安靜地正矗立在一旁，身上幾處打著繃帶。
暴雨的烏雲消失的無影無蹤，兩輪蒼白的月亮懸掛於頭頂，月光將周圍一片土地的積水照得透亮，倒在水中的HM在月光的包圍下像一座孤島。
“喂，你把她殺了嗎？”
紅色的鞋子踏入水中，飄帶翩躚的怒佛外骨骼模糊著消失。麵無表情的邊遠望著堵在門口的兩人，淡漠地開口。
“殺了。”
指尖人偶跳舞的動作一滯，威廉的身體顫抖好一會兒才漸漸停下來。他身邊的納雪轉身要跳來，卻被威廉阻止。
他深吸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平靜。
“你追了她多久？”
“沒有追她，在她的房間裏麵，她突然舉槍對準我，我一槍就殺了她。”
“這樣嗎……”聲音中的憤怒消散下來，威廉嗤笑一聲，搖搖頭。
“到頭來，勇者大人選擇了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故事……真是個蠢女人~”
一言不發的邊遠默默站在水潭外，盯著不遠處HM上的兩人。威廉背對著自己把玩著手中的人偶，旁邊的女仆有點控製不住情緒，灰色的瞳孔透著陣陣殺機。
“所以你們是什麽意思？是打算再和我打一場嗎？”
冷聲的邊遠伸手按在腰帶上，背對著的威廉突然暴怒著轉過頭來。
“如果不是她的意思！我倒是很想像個角鬥士一樣和你殺個你死我活！！你個畜生！！”
“嗬嗬……”邊遠露出譏諷的笑容：“難不成你還想著我為了她的悲慘經曆而放她一條生路？她能對我開一槍，就能對我開無數槍，我不會像個聖母一樣為了別人的幸福，把脖子伸過去被砍。你們兩個一個殺人犯，一個賞金獵人不會不懂我在說些什麽吧？”
“懂，當然懂了！也正因為懂，所以才覺得難受。”野獸一樣咬牙切齒的威廉深呼吸著。
聳肩的邊遠攤開手，準備要離開。
威廉猛地回頭，丟來了一樣東西。
“？”回頭的邊遠接住那個影子，定睛一看。
那是一把灰銀色的袖珍手槍，月光下，精細的花紋與激光刻出的文字清晰可見，那是一串編號。
Alice——00006。
“是地球的英文和阿拉伯數字……”瞪大眼的蒂凡妮不經出聲，邊遠卻覺得這個編號和數字十分眼熟，但一下又想不出來是出自哪裏。思來想去沒有結果便作罷，他回頭問道：“為什麽要給我這個？”
“是她要給你的……她遺囑上寫的要專門給你的。”威廉冷冷地盯著邊遠：“她還要我告訴你‘這把槍是小伊做的，上一次打在了你身上，下一次你更是會用到’。”
沉默了片刻，邊遠轉向威廉，“謝謝。”
“滾吧。”
一言不發的邊遠轉身離開。
煩躁的威廉收起神情，他深吸一口氣仰望夜空。
好一會兒的沉默後，盯著威廉的納雪輕聲問道：“之後你打算去哪裏？”
“怎麽？還想和我續上一段姻緣？我的女武神~”威廉調侃著，臉上卻露不出半點笑容。
“請不要錯意，我隻是看你的能力很不錯，想問你要不要加入賞金獵人行會。”
“大可不必，我隻是被加拉迪亞找來幹活的，現在她駕鶴西去了，我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裏呆著。”輕哼的威廉揮揮左手，右手中的人偶隨著他指尖的挑弄對著納雪揮揮手。
“沒事的話你就先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我也沒什麽事。”冷聲的女仆在HM的後背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與威廉一同仰望星空。
“隻是想在這裏…稍微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