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欲與君生相許(1)
通天的硝煙彌漫了棠城。
慘紅的火舌吞噬著亡魂,將那豔麗的血色染遍。
淩傾月一身鎧甲已經分辨不出顏色,手中的長槍沒有停歇的舞動著。
一個又一個的生命在這槍下消殘。
廝殺的聲音不停的敲擊的他的耳膜。
濃烈的血腥味道已經讓淩傾月漸漸的麻木。
“淩王爺!”正當淩傾月幾人反抗吃力時,徵墨帶著一對人馬殺了進來。
迅速解決了西夏的兵馬,逼得他們退了出去,徵墨一把扶住差點脫力的淩傾月,皺眉:“淩王爺,你已經幾日未眠了?!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你這麽折騰啊!”
看著淩傾月閉著的眼眸,徵墨歎了一口氣,喚了下屬:“來人,先帶淩王爺回去休息!”
那些將士也知道淩傾月是幾日未眠,不顧淩傾月不滿的掙紮,連抱帶拖的將人扯回了營帳。
徵墨俊俏的臉上一抹冷笑:“你這樣子不愛惜自己,是真的想把命交代在這裏嗎?!”
戰場之上最忌諱什麽?
最忌諱的便是沒有求生意誌!
他們不是為了死而戰!而是為了生而戰!
稍稍休息了一個時辰的淩傾月一轉身便見徵墨一臉的冷意。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把命交代在這裏就可以為他守下這棠城,那麽我心甘情願。”
徵墨一把扯住他的衣領,與他俊容不符的粗暴言語:“你他媽的還有沒有出息?!你是淩王爺!是淩家軍的將軍!不是他的後妃!”
淩傾月無奈一笑,掰開徵墨揪著他衣領的手掌:“我是淩王爺,是淩將軍。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我是他的淩傾月。我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保住他的江山!”
“徵墨將軍,或許你不能理解我,可是我愛他。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即使永遠得不到回應,我也心甘情願為他做這一切。希望,你可能助我守住這棠城!淩傾月感激不盡。”
他整了整被徵墨抓的有些淩亂的衣裳,一臉真誠。
徵墨順勢躺上木板,闔目養神,輕笑道:“守住棠城,這是我的責任,不用你來感激。你和那個皇上的事情,我也不懂,我隻知道,你這麽沒日沒夜的行軍打仗,是行不通的。你是主帥,絕對不可以倒下!”
他一襲話雖是如往常一般帶著將軍的霸氣,卻也隱隱透著一點安撫之意。
淩傾月一怔,像是想到了什麽。心中的思念,如決堤般湧了上來。
久久不見淩傾月回話,徵墨睜眼,瞧見那個**的男子。
多日以來的粗糙生活,讓他的臉頰不複曾經的白皙,還有些傷痕,帶著凝結的血痂。
一雙明亮的眸子像是陷入了深潭般的幽暗。
讓徵墨看了都不覺一陣發顫:一個男人,搞這麽深邃幹嘛?
不耐煩的說道:“戰場上的人命可比那枯草還便宜,你如果真的愛他,真的是為他好,就好好的活下去,打贏這一仗!別讓他為你擔心。”
聞言,淩傾月回過神來,傻傻的問了一句:“他真的會為我擔心?”
徵墨忍不住想要翻白眼,涼涼的丟過去一句:“他會不會為你擔心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他也隻不過是隨口這麽說上一說,這人還跟他較上真了?!
淩傾月又是傻傻一笑,摸了摸被完好無損保存在裏衣的那支鳳玉簪,他,是愛自己的吧……
見淩傾月這幅傻傻的模樣,徵墨小聲的罵了一句什麽話,歪頭想著兵法。
不過一會,便聽見向外走去的腳步聲,徵墨急急回頭:“誒,我說淩王爺,這都大半夜了,你去哪啊?”
不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亂跑什麽?!
淩傾月對他歉然一笑:“我出去看看,安撫一下軍心。”
說罷也就走出了營帳。
徵墨見狀,小聲道了一句:“你戰場上的表現都已經是對軍心最大的安撫了,還安撫什麽?!真是精力充沛啊!”
說完轉了個身就閉上眼睛要入睡。
卻不想淩傾月又返回來,有些好笑的開口:“徵墨……你沒有發現你睡錯了營帳嗎?”
徵墨已經累的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不就是你淩王爺的營帳嗎?我懶的回去,借我睡會,反正你又不睡!”
說完就光明正大而又理直氣壯的睡了過去。
淩傾月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人,還真的是很霸道啊!
他隻是說出去看看,沒有說一晚上都不回來吧?!
怎麽都快三十的人了,還這麽像小孩子啊。
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對這人的從容打心眼離佩服:“徵墨,你帶軍出征,不會想念你的妻子嗎?”
徵墨雖然閉目養神,可到底是久經沙場之人,在這戰場上,哪裏敢睡的昏天黑地。
輕笑著回答:“想啊,怎麽不想?我還想我那三個兒子呢,今年我那三子可就滿一歲了。不過看這樣子我是無法趕在他一歲那日回去了。”言語中有些許的惋惜。
淩傾月稍稍有些驚訝:“你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怎麽都有三個兒子了?”
徵墨又忍不住一陣白眼:“沒兒子成嗎?像我們這種整天戰場來,戰場去的人,多個兒子多條路,哪天為國捐軀了也好有個人收屍不是?”
淩傾月邪魅英挺的麵容上竟然有了那麽一些羨慕:“你還真是幸福啊。”
徵墨又閉上了眼睛,散散丟過去一句:“整的好像你不幸福似地。別告訴我那個皇上娶妻子這麽多年都沒後是因為他生理障礙。”
是個人都清楚這其中的原因,更不要說這兩個人的事情隻要是個人都知道。
當初搞得陣勢那麽大,現在卻像是偷情似地。
淩傾月聽見這話,又是一陣自歎:“他是一國之君啊,怎麽能無後呢……”真的是自己害了他嗎……?
徵墨無奈的搖搖頭,這個人,還真是多愁又善感!
打定主意不再去管那個發春的小王爺。徑自闔目養神去了。
淩傾月一人站在吹著夜風的帳簾邊,思念的情緒飄了很遠。
似乎是那一日星光漫天。
也是這般的在戰營。
自己驚悚的發現,自己居然愛上了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
最後自己居然還更驚悚向他表白……
真不知道那時候是哪裏來的這麽大勇氣。
更令自己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也愛著自己……
與此同時,身在帝京的玉霽同時收到兩封快馬加鞭的急報。
一封,是邊境的人傳來的。
一封,是容錦的。
其實,兩封信並不是一起到他手中的。
邊境的信要來的早些。
不是棠城,而是距離棠城有些遠的一個邊境,鯉城。
西夏的二十萬人馬竟然向那裏發動!
其實,其實與棠城也隔著不是很遠,不過一日的路程。
淩傾月於徵墨的兵馬加起來不過四十萬,而西夏本來就有五十萬人馬,再加這二十萬……
玉霽不禁狠狠的吸了一口涼氣!
棠城的糧草與軍餉問題,已經解決,沒想到西夏的援軍竟然這麽快就……
他狠狠的一拳打在案上,震得案上的紙墨筆硯都跳了跳,批閱的奏章更是鬆垮的鬆了滿桌。
現在要怎麽辦?!內亂剛剛平定沒幾天,西夏國便這般緊逼!!
容錦已經遣了南齊的徵墨將軍帶了二十萬兵馬前去支援,現在南齊也正是內憂之時,不可能再請求容錦支援。
但是,北離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以帶兵出征的大將。
現在各個邊境都需嚴守,各大將軍都守在邊境,一刻不懈。
急措間,卻是容錦的屬下八百裏加急送來了書信。
半是疑惑半是不解的打開。
信裏的內容卻讓玉霽整整愣住了半刻。
容錦的信上說什麽?!
什麽?!
他與淩傾月——甚至與玉塵……都不是同母?!
也就是說……他的母親是霜楓,父親是文熙帝。
而淩傾月的母親是貞妃,父親是淩老王爺。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
他們根本不是親兄弟?!
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除了君臣,根本不存在血緣關係?!
玉霽忽然覺得漫天的喜悅撲麵而來。
不是親兄弟,不是的……
又有些疑惑而忐忑的立即趕去了霜淩宮。
見到了容錦信中所提到的霜楓。
霜楓見到龍袍加冠的玉霽,死死克製住內心的激動,恭恭敬敬的下跪迎接:“奴婢拜見皇上。”
玉霽看著一身素衣的霜楓,隻覺得一陣悲愴,淚水便要洶湧而下。
——那是什麽感情……
從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眼,玉霽幾乎就可以肯定,這個女人,是自己的娘親沒錯……
那種源於血脈的親情,是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了的!
閉了閉眸,玉霽遣下一幹侍女。
死死的看著尚還跪在地上的霜淩。
顫抖著手指去扶她:“起來,看著朕。”
他的聲音,帶著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的哭腔。
霜淩緩緩平息了急促的呼吸,使自己有夠鎮定的看著眼前高大的男子。
“不知皇上深夜駕臨奴婢這小地方是為了……?”
她也是忐忑的問著。
不安的情緒彌漫著,霽兒他這般著急……難道他……
玉霽站在她麵前,靜靜問道:“告訴朕,你是不是朕的生身娘親?!”
——一句話,讓霜淩睜大了雙眼。
急急後退,跪在地上:“不,不是……奴婢這麽下賤的人,怎麽會是皇上的……生身娘親呢。”
霜淩說這話也是咬著牙才說出來。
她雖是惶恐的模樣,看是跪在地上,依舊是不卑不吭的堅毅,隻不過,低垂著的雙肩微微顫著,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嚇。
她怎麽敢,承認自己是他的生身母親……
玉霽見霜楓這般似是惶恐的模樣,心下喜悅與悲痛同時湧上。
——霜楓這般的模樣,更是印證了容錦信裏的話。
他忍不住眼眶中的淚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喚了一聲:“娘——”
霜淩的身體都忍不住顫起來:“皇上,您不要亂說,也不要聽外麵亂傳的,霜淩隻是一個冷宮妃子,怎麽可能是皇上您的母親,您不要亂猜!”
如果叫別人知道了這件事情,別人會怎麽說?怎麽看?!
她不敢想,不敢叫她的兒子去麵對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