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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慕容連城(2)

  再次見到連城,謝陵不覺心中一痛,眼眶也禁不住有些濕潤,腦海裏不知不覺便浮現出了那個夢,她依稀記得那個夢裏,連城以一人之力突破了重圍,一襲白衣上染滿鮮血,可她卻不記得在那一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連城抱著她又去往了何處?

  一夢醒轉,她又回到了現實。


  此時此刻,連城並沒有看她,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初次相逢彼此皆不相識之時。


  “蘇連城?何許人也?莫不是武陵王殿下你新養的愛寵?”在一片窒息般的靜謐之後,蕭正德首先打破了寧靜,嗤笑道,“我竟不知,太子殿下所辦的文會,還能允許一個孌人入場,而且這個孌人看上去似乎還是一位鮮卑奴隸,或者是武陵王殿下你太過年少無知,不懂規矩?”


  完,臨賀王還大笑了起來。


  謝陵不由得暗握緊了拳頭,便在此時,閣中亦突地響起一陣大笑聲,這笑聲清朗,純澈,如弦音輕震般,有著世所不染的純澈和空靈,但這笑聲中又充滿了冷誚與冰鋒劃破五尺的寒意。


  “處尊居顯,未必賢,遇也,位卑在下,未必愚,不遇也,既然連剽竊他人詩作的寒門士子陳碩都能隨臨賀王一起來參加太子殿下的文會,我又為何不能?”


  突地,慕容連城回了一句,場中頓時安靜下來,似乎沒想到不過一個鮮卑奴也能出這等話來,有不少人眼中露出不敢置信,尤其是聽到陳碩乃是蕭正德所帶進來的寒門士子,眾人眼中的意味更是複雜不明。


  彼時的陳碩自是羞愧得抬不起頭,蕭正德的臉色更是鐵青,他甚至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幾,指向慕容連城大喝道:“你是什麽東西?也敢指責本王?”


  “比起臨賀王殿下為了討好北魏權貴,不惜殺害一名嬰孩謊稱是自己的兒子,最後又怕在北魏呆不下去,灰溜溜的逃到南梁來,我蘇連城再怎麽樣,也比臨賀王殿下你有骨氣!”


  “你——”蕭正德大怒,不禁指向蕭統喝道,“皇弟,如此狂悖人,擾亂文會清靜,你還不快將他趕出去!”


  這時的蕭續便接了句:“堂兄你何必如此動怒,我還想聽他繼續下去呢!我記得你當初回到南梁時是怎麽跟父皇的,你你去北魏不是投敵,而是去詐降以探取敵情,你還帶了不少情報回來孝敬父皇呢!


  卻……原來是因為呆不下去了,灰溜溜逃回來了的啊?”


  到這裏,他還一本正經的歎悟道,“不過話又回來,這種事情確實隻有堂兄你才幹得出來,我們這些身為父皇親生兒子的人臉皮太溥,是幹不出你這等事情來的!二兄,你是不是?”


  他特意強調加重了“親兒子”這三個字,便是諷刺蕭正德並非梁帝親生,還想厚著臉皮做著與他們這些正統皇子平起平坐的夢。


  蕭綱坐在一旁不動聲色,蕭正德已是氣得嘴角抽動臉皮扭曲,他狠狠的握拳就差一點向蕭續衝過去,

  這時的蕭統才開口接道:“肅靜!都給孤坐下,今日的文會是為諸君詩酒交流,才藝比試之所,若真正的才德兼俱者,孤自會向父皇舉薦,亦給諸君中正考核留下評語,孤已言明過,此次文會不論士庶,皆可參與,所以不管是這位陳郎君陳碩,還是這位蘇連城,孤都會給他們一展才華的機會。”


  言罷,又指向了久在一旁端坐好似看戲的蕭紀,問:“阿紀,你來,這位蘇連城到底是什麽人?”


  蕭紀便道:“回皇兄,臣弟在徐州與魏軍交戰之時,正是他蘇連城給臣弟出謀劃策,擊退了魏軍的進犯,方才重新為我大梁奪回徐州,而且蘇連城亦是一名十分驍勇善戰之人,

  上馬能戰,下馬能文,臣弟以為,蘇連城是毫不遜色於周公瑾與諸葛孔明這般的儒將。”


  蕭紀話音一落,清音閣中又響起了一片驚歎之聲:

  徐州作為北魏與南梁的交界,一直以來都是兩方爭奪的一塊風水寶地,自北魏元法僧帶著徐州投降南梁之後,北魏便時刻想著要奪回這個曾經存在於他們版圖上六十多年的地盤,後蕭綜為了逃往北魏,不惜以徐州為跳板,又再次將這塊寶地出賣給了魏國,


  所以梁帝蕭衍時常派人到徐州與北魏交戰。


  現在眾人一聽,蕭紀已然擊退了魏軍,而且還多半得益於這位蘇連城的功勞,不少人的眼中盡皆露出異樣。


  “原來這少年竟還是一位能征戰殺場的良將,看他容貌可真不敢相信!”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般議論起來。


  “這又有什麽不敢相信的,聽鮮卑慕容氏就是個個容貌俊美又武勇善戰,不過,終究也不過是個蠻子。”


  “不錯不錯。能征善戰又怎麽樣,終究是下等人做的事!”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蕭續亦是不敢置信的問道:“你什麽?像他這般如女人般絕色的男人,還能上馬征戰?八弟,你的可是真的?”


  蕭紀便拱手答道:“皇兄麵前,不敢妄言!”


  “你還他下馬能文?”蕭續再問。


  蕭紀不回答,卻是對慕容連城輕聲喚了句:“連城,你過來,到本王身邊坐下!”


  “是!”


  慕容連城應答了一聲,亦施施然的走到了蕭紀身邊,那自帶風飄飄高舉的衣袖,濯濯如春月柳般的身姿以及那如春水滋養般俊秀絕麗的容顏鮮亮得如似月華普照一般令得滿場一亮,眾人但覺心弦一震,好似沉浸在了一幅美好的畫卷之中,久久挪不開眼。


  “連城,你也來賦詩一首,也讓我們南朝的文人們來賞鑒賞鑒!”


  蕭紀這樣一,慕容連城亦十分恭敬從容的道了聲:“是!”


  “對了,你們剛才的詩韻都押到哪兒了?”蕭紀問。

  這時的王昀便答了句:“以月為題,以雨為題,乃至春、花、秋、水、霧都已經對過了,如今就隻剩下兩韻,那便是一個‘競’字與一個‘病’字。”


  “好,連城,你便以‘競’字與‘病’字來作步韻,即興賦詩一首吧!”


  罷,忙吩咐人將筆墨紙硯擺放在了慕容連城的麵前。


  慕容連城提起筆,不覺眉頭深鎖,竟是猶疑起來,眾人見他久不落筆,又有人不禁嗤笑起來:“不會是作不出來吧!到底是個美人,武陵王殿下這樣也太為難他了!”


  “是啊!有美貌能上馬征戰就行了,何必還要為難他作詩呢!”


  沒有人注意到,在提筆的一刻,慕容連城有意無意的向謝陵這邊瞥了一眼,但見謝陵眼圈似有些微紅,他又倏地垂下眼,迅速的在那張灑金絹紙上遊筆翰墨起來。


  不消片刻,詩已成,蕭紀看過之後,眼中微微一亮,又立即喚人來將這灑金絹紙遞交到了太子蕭統的手中。


  蕭統垂目一看,眸中亦是吃驚,露出讚賞之色,口中不自不覺的便已念出:

  “去時女兒悲,歸來笳鼓競。借問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果然好詩,雖無綺豔華麗之美,可卻真實,朗朗上口,尤其是由一位征戰殺場的將士口中作出,更為難得!”


  蕭統由衷的讚了一句,又看向陳慶之,喃喃自語道,“這便是陳將軍曾經所言過的,戰場之象吧?”


  此時的蕭統不禁又想起了謝陵曾經對他過的故事,不由得心生疑惑:謝陵也不過是個士族子弟,白了亦如他們一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他又是如何能體會到戰場上的凶險,如何得知那些走投無路的婦人拋子棄草間,或是交換嬰孩烹煮而食的慘烈之象呢?


  謝陵他到底經曆過什麽?

  而謝陵的目光卻是久久凝在了慕容連城身上,前世過往的一切亦在腦海中乍現:


  “如若我也學會了作詩,寫字,是不是就可以離阿陵更近一些了?”


  “不錯,我們鮮卑人隻知武勇,不懂你們南人的風雅高貴,不過,就算你是上的雲和月,我也要一直追隨!”


  “我蘇連城願此生隻為你謝陵效命,百死而不悔,直至身死魂滅的一!”


  正值夢回刹那間,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突地將她思緒拉回,整個清音閣中人的也肅然起身,就見一眾披著鎧鉀的兵士氣勢洶洶的向著清音閣中奔進。


  見那為首的一人正是他父皇身邊的羽林衛統領霍顏,便問:“霍統領,發生了何事?”


  那霍顏答道:“回太子殿下,吳淑媛歿了,另外她所在的寺廟外有好幾些侍衛被人所殺,有人看見凶手逃進了太子的古玄圃,為保太子殿下安危,故而臣過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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