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屈打
陸九凰不認罪,高逸又找不出其他的人證,隻憑那一小包斷腸草做物證還遠不能給她定罪。偏陸九凰身為驚華郡主,背後又有雲淮遠替她撐腰,皇帝似乎也十分關注這個案子,如若對她用刑隻怕會被人說成是屈打成招。
這次提審最後隻能虎頭虎尾地收場,陸九凰繼續收押大理寺監獄。季二爺對季靈書的死並不是很上心,和雲萬裏打完招呼後徑直就走了。
“微臣再派人去陸府探查一番,或許還有知情的下人。”高逸和雲萬裏商量著。
陰沉著臉眼神狠戾,雲萬裏拍了拍高逸的肩膀語氣陰狠,“你也別太仁慈了,有些賤骨頭不吃點兒苦頭就是不肯老實。”他又湊到高逸耳畔壓低了聲音說道:“隻要做得隱秘些,也不是不可以對陸九凰使點手段的。”
高逸心中一凜,半晌後才拱手道:“微臣明白。”
雲萬裏看向他的目光裏有幾分滿意與器重,“高大人懷瑾握瑜、德才兼備,當真是棟梁之才。這樁案子辦完隻後,本王定要在父皇麵前替你美言幾句。”
“殿下過獎了。”高逸微微躬身答道,麵上卻是淡然從容毫無諂媚之色,他本就生得眉目清朗,因而愈發顯得高風亮節、君子坦蕩。
傍晚時分那小廝又來送晚膳,飯菜裏還是摻了毒的。陸九凰照例是不動聲色地吃完,等他走了之後再用內力將毒逼出來。
夜間雲淮遠不曾過來,陸九凰一直等到半夜才熬不住昏睡了過去。眼看著就要到六月了,天氣悄然燥熱了起來,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已然滋生了許多蚊蠅毒蟲,鬧得她一晚上都不曾睡安穩。
還好獄中生活清閑,也沒人再在她耳邊念叨什麽大家閨秀不可以睡到日曬三竿之類的話。
不過總有些不長眼的要來擾人清夢。一大早就有兩個麵生的獄卒凶神惡煞地將陸九凰帶到了刑室,將她吊縛在刑架上。這刑室才是真正的昏暗無光,牆上隻開了幾個拳頭大小的通風口,刑室又處於背陰之地,根本沒有一絲光亮能透進來。
牆壁上插著幾隻火把,火光騰騰的卻驅不散刑室內的陰寒之氣,到處都是斑駁泛黑的汙漬。還有幾個獄卒正拿水衝洗著地麵的血跡,潮濕的空氣中泛著隱隱約約的鐵鏽味兒。
陸九凰經過時把鞋襪弄濕了,黏糊糊的貼在腳上十分的不舒服。手腕處也被鐵鏈磨得鈍然生疼。
不過獄卒們也隻是吊縛著她,沒敢再上其他刑罰道具。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高逸手裏拎著一條鞭子走了進來,神色在搖晃的火光中有些晦暗不明,身後還押著兩三個陸府的丫鬟小廝,全都是哭哭啼啼的縮作一團。
陸九凰問:“高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高逸扯了扯手中的鞭子,那鞭子也不知是什麽材質製成的,看上去細細長長的有些鬆軟,“這些人陸三小姐應當都認識吧。”
“有些麵善。”陸九凰掃了一眼,隻認出那日給季靈書送飯菜的另外一個丫鬟喜兒。聽她所言是小翠半途中支開她讓其去找大夫,等她領著大夫過去的時候季靈書就已經氣絕身亡了,小翠也不知所蹤。
“隻是麵善而已?”高逸咄咄相逼,“陸三小姐難道就不曾吩咐他們做過什麽事情?譬如說下毒,又譬如說殺人滅口。”
“他們是我陸府的下人,九凰吩咐他們做事本就是天經地義。”陸九凰被腳不沾地的綁在刑架上,兩條手臂已經酸楚得快要沒有知覺了,“倒是高大人說的那些譬如,九凰奉勸高大人一句,既非親眼所見之事就不要信口開河,斷案講究的可是真憑實據,怎能如你這般空穴來風,無端臆測?”
“你……”高逸揚起軟鞭就要朝她揮過去,卻在陸九凰譏諷的目光中敗下陣來,轉身一鞭子抽在喜兒身上,喜兒登時就痛得尖叫了一聲,若不是被人架著隻怕是已經在地上打起了滾兒。
“陸三小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呢。可本官偏要讓你認罪伏誅!”高逸語氣森然,對著身材魁梧的獄卒吩咐道:“將這幾個犯人都綁起來,本官要親自審問。”
陸九凰嗤道:“高大人是想屈打成招?原來京城中人人交相稱讚的高青天也隻會使這些齷蹉手段而已。”
高逸揚起鞭子朝她狠狠地抽了過來。那鞭子落在陸九凰身上時並沒有打破她的衣衫,可那霎時傳來的刺痛感卻讓人好似置身於烈火中一般,分明沒有皮開肉綻,但卻一直灼燒到皮肉裏。
陸九凰的臉色由紅變白,後背也迸沁出冷汗,身體下意識地抽搐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你竟敢對我用刑?”
高逸朝她緩緩踱過來,用粗糲的鞭子抬起她的下巴冷笑道:“放心,這鞭子是特製的,不會在驚華郡主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但卻會讓人覺得痛不欲生。
陸九凰盯著他那雙淺棕色的眼眸,血色褪去的唇微微上揚嘲笑道:“這就撕破臉皮了呢高大人。”
“本官也很好奇陸三小姐究竟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那三個下人哭天喊地的向高逸求饒,大聲嚷著自己毫不知情、與自己沒有關係之類的話。那喜兒更是哭得梨花帶雨幾乎要暈厥過去。
高逸坐在刑室中唯一的太師椅上,手邊還擺著一壺沏好了的碧螺春茶,茶香與這人間地獄般的刑室格格不入。他揮了揮手,就有個獄卒拎著條浸過鹽水的鞭子朝那三人惡狠狠地揮了過去,皮開肉綻的聲音很快就被淒厲的慘叫聲掩蓋了過去。
用茶蓋撇了撇浮在水麵上的茶葉,高逸問:“小翠和陸三小姐可有什麽關係?”
三人還不曾來得及回來,就又被抽了一鞭,沒幾聲就叫得嗓子都啞了。怕再挨打,三個人都爭先恐後地打開了話匣子,半分也不敢隱瞞。
“小翠不在棲梧院做事,但總是三天兩頭到棲梧院裏去找春梅姐。”
“是啊,而且每次從棲梧院回來都能得到些賞賜,多的時候能有好幾兩碎銀子呢。”
“表小姐出事的前一天我還看到小翠慌慌張張的從棲梧院裏出來,懷裏好像藏著什麽東西。”
“……”
高逸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陸九凰一眼。
“府上得了我賞賜的丫鬟小廝不知凡幾,高大人不如將他們都抓過來審問一二。”陸九凰道。
那三個人互相對視了幾眼,唯唯諾諾地說道:“三小姐掌家之後對我們這些下人的確很好,時常會有些打賞。”
“據我所知陸府的幾位小姐每月份例似乎並沒有多少,三小姐出手大方,而且時常光顧藥堂采購藥材,這銀錢是從何而來?”
陸九凰挑了挑眉,“這似乎和案子並沒有什麽關係吧。”
高逸呷了口茶,那繚繞的茶煙也驅不散刑室裏經年累月的血腥味兒,“本官總得知道那物證斷腸草是從何而來。”
“七王爺給的。”陸九凰轉了轉手腕,似乎被鐵鏈綁著的地方已經被磨破了皮,肩膀處也好似要脫臼一般,“你可以去向他查證。”
“陸三小姐如今還待嫁閨中,怎可與七王爺暗通曲款、私相授受?”高逸的目光裏多了幾分鄙夷和不屑,透著股文人的酸腐味兒令人倒牙。
“九凰和王爺已經訂了親。”陸九凰都要被他給氣笑了,“高大人還是好好審案吧,就事論事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好啊。”高逸站起身來走到喜兒跟前,喜兒不禁瑟縮地顫抖了起來,隻覺得眼前這位大人雖然生得慈眉善目,但心腸卻是比鋼鐵還要硬上幾分,“那日陸三小姐可曾吩咐小翠在季靈書的飯菜中下毒?”
喜兒拚命搖頭,眼眶裏蓄滿了剔透的淚水。
高逸輕笑一聲,“看來你是不想招認了。”他微微側身,那蘸在鹽水的鞭子就啪的一聲抽在喜兒的後背上,她單薄的身形被抽得搖晃了起來,衣衫上也立刻滲出一道猙獰的血痕。
喜兒慘叫幾聲,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將她的烏發都打濕了,臉上的血色全然褪去敗得如同一張沒有著墨的宣紙。
“沒有……沒有!奴婢不知道,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那到底是沒有,還是你不知道呢?”高逸眼底一片陰翳毫無悲憫。
陸九凰哼道:“高大人不如給她個痛快,直接簽字畫押就行了。何必要如此折磨她一個小丫頭。”
“男子漢大丈夫卻有如此卑劣不堪的行徑,九凰之前還真是高看了你。”
高逸又是一鞭子抽在陸九凰身上,笑容冰冷的如同經年不化的冰川,“本官總得讓陸三小姐心服口服才行。”
陸九凰吃痛,卻因為早有準備才沒有叫出聲來,但仍是眼前一黑,好半晌才緩過來,喘著粗氣說道:“假的永遠都成不了真的。九凰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高大人自欺欺人的這一套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陸三小姐不認沒關係。到時候人贓俱在也就容不得你不認了。”高逸唇角含笑,眼裏閃爍著寒光,好似一頭貪婪狡詐的狼。
耳畔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陸九凰後來又陸陸續續吃了幾鞭子,痛得意識都有些渙散了,直到快正午時才被獄卒放了下來,拖著回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