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生折柳
果然,墨子直挺挺地躺在其中,異於平常的是,他身上一件護具也沒有穿,雙目緊閉,也摸不到存在一絲鼻息。
「見鬼,昨天還活蹦亂跳的,過了一夜,不會真的去見閻王了?話說這個世界的閻王不會是鍾馗吧……」
褚明又掐又捏,竟也是毫無反應,忍不住用出了洞察秘術,睜眼閉眼間,墨子的生命跡象浮現,心臟跳得極其緩慢,呼吸幾乎停止,大部分細胞都進入休眠狀態。
地球上有一種冬眠合劑,可以讓人在極低的溫度下進入假死的狀態,湊上幾十年。墨子所用之術似乎低溫環境都不需要,這科技水平簡直匪夷所思。
突然,黑色棺材有金光一閃即逝,似乎褚明的窺探之術被覺察,觸動了防禦機制,立刻封死了意識進入的渠道,墨子如同真正死去了一般,查覺不出任何生命訊息。
驚鴻一瞥,褚明也看到了不少隱秘,至尊境界的基因組結構如同一掛豪華的珠寶飾墜,四處金銀閃耀,鑲鑽嵌星,代表許多機能都已超越了常人,三萬條序列組都在修鍊晉階。
「嘖嘖嘖,這就是至尊修為啊,這基因圖,只能用炫爛來形容!」
沒有護具男日常打鐵叫早聲響,扁鵲和菜菜都在睡懶覺,聽到院中有動靜,才先後探出頭來。
「嘿,演技入木三分,咱麻溜的,把消息放出去,確保那個算命師得知,然後儘快給他埋到土裡。」扁鵲想用手指彈彈墨子的臉,想想還是又不敢。
三人簡單地又對了遍詞,褚明這才打開院門,發現早就候著幾批人。
天家家主親自來了,他自己有把太師椅,端坐在褚家小院正門口,身後天逸聞、天牛兒兩人筆直地站著,四周圍著一大群幼童,噤若寒蟬。
小五、孫鐵膽等十來個混混兄弟散落在不遠處,眼瞅著緊閉的院門,正干著急。
胡井石、胡井山兩人帶著三四個家丁則鬼鬼祟祟在更遠的地方眺望。
「今日褚家發喪,鐵匠深夜舊疾突發,不治而亡,因故停業並閉門謝客一日,以表哀思,各位鄉親請回!」
「褚賢侄,不過一個房客而已,何至於如此傷心,你看我都把天人家的孩兒們帶來了。」天逸聞道。
「天長老,抱歉!」諸明卻一拱手,「如果諸位鄉親前來參加喪禮,可進內院,但如果是為其他緣由,還請回去。」
天殊人老臉微沉,但想到有求於人,便向其子天逸聞使了個眼色,後者上前向褚明恭身道:「褚兄弟,俗話說,死者為大,我等既然來了,不如進去拜一拜,以示尊重!」
褚明點了點頭,側身將他和天殊人迎入院內。
天玉珠見她祖父和父親這樣在村中的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對這個一窮二白的小子都客客氣氣,本想冷嘲熱諷幾句,找回點面子,但憶起前幾日挨的巴掌,一撇嘴,低頭閃進門,卻被一隻手掌攔住。
「對不起,你不能進。」褚明皺了皺眉說道。
「憑什麼他們能進,我不行?我偏要進!」天玉珠肩頭一矮,繞過阻攔。
褚明沒接話,而是手掌一抬,勁氣外放,雖然他是青銅之境初入門檻,第一次施展修為,但得益於控制之術的精妙,少量氣息便凝結成團,再次擋住縫隙。
「爹,他欺負我!」
天玉珠嬌嗔道,她雖然不是修行中人,但有幾分武術底子,頂著肩還想往裡頭撞,卻撞到一堵氣牆上,見是褚明刁難,連忙著急地叫喊。
「褚賢侄,這……小女昨日多有得罪,還望你不要與她一般計較!」天逸聞臉色也不好看起來,畢竟對方針對的是他的掌上明珠,但心中卻更加火熱,因為他看出來,昨天褚明還是個普通人,過了一夜竟然晉陞為修士,論控制力在青銅境界中已算上佳,這對幫助他們家族的少年們覺醒又添了幾分可能性。
「天叔,您誤會了,我攔的不是她人,而是這件楓紅霓裳。您可曾見過,衣著紅色衣服進靈堂的嗎?」
褚明雲淡風清,他胸中自有丘壑,的確犯不著和小姑娘計較。儘管裡面那口棺材只是一個假象,但該有的禮節還是需要重視的。
「你這丫頭,平日的教養都去了哪兒?要麼立刻脫下霓裳,要麼回去,別在這胡鬧!」天殊人吼道。
天玉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一會才咽下這口氣。她緊緊地咬著嘴唇,當著眾人的面,悠悠地把精心挑選的楓紅霓裳脫了,露出裡面的褻衣,披上天牛兒的黑色罩衫。
褚明沒有去看她裸露的肌膚和曲線,以及陰沉得似要滴水的面容,而是自顧自地向外走去,招呼後面的小五等兄弟。
「褚哥,鐵匠叔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就歸西了呢?」小五抓耳撓腮地問道。
「哎,這不是人倒霉起來,喝水都塞牙縫!」褚明嘆道。
「前天那個老旅人,算得真是准,但可惜了,他的法術沒能幫鐵匠叔逃離劫數。」孫鐵膽傷心落淚,這幾天他與墨子相處極多,感覺這個有著護具裝備癖好的中年大叔,給他種慈父般的感覺。
兼愛,非攻,是墨子思想的精華。
人們常說至尊是接近神的存在,高高在上,無情無義。但三五天的相處,褚明深刻感受,墨子的待人和藹謙恭,處事如春風化雨,對於麻煩同你一起煩惱,賺到錢一起開心。如果這樣的離開是真的,恐怕自己也會跟著痛哭一場。
小五等人垂著頭紛紛進院,褚明望了望路口的胡家子弟,喊道:「來者都是客,二位仁兄也請進來,觀禮追思大會!」
胡井石看看義弟,兩個人今天的任務就是奉自稱福大人的狐丘白之命,來驗證下鐵匠之死,順便監視下郎中動向。後者點了點頭,兩個人也踏進褚家小院。
「人生必須要有儀式感,哀思不是一方墓土可以替代的。今天我們聚在此地,追思這位勤勞仁慈的鐵匠,一鞠躬!」
小五幾個神情凝重,在褚明帶領下,彎腰行禮,但天人家和胡家子弟可就不樂意了。
猶其是天玉珠,忍不住要發作,被天逸聞狠狠瞪了一眼,才勉強低了下頭,倒是那個行動不便殘疾少年天心鐵,努力地折下身子,神色也非常恭敬。
黑色棺材旁,褚明輕聲吟道。
「人生折柳,話別語多。
音容笑貌,已如煙雲。
空床對月,誰憶打鐵?
芳草凄凄,庭院彌留。
二鞠躬。」
褚明居高臨下,偷偷瞄了一眼墨子,後者僵硬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
「斯人已逝,精神長存,良時已到,擇地下葬。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