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觀已觀天
土黃色的風衣衣襟和系帶隨著河風飄揚。
褚明獨自在河堤上點起一支煙。
當然還是僅僅點燃著，夾於指縫。
他在這個世界，已經養成了持煙而不吸的習慣，過去在高校里，無論是寫科研文章，還是申報課題，香煙是必不可少的催化劑，有助於他思考問題。比如我究竟是誰，來自哪裡，我要做什麼……
這些問題最近確實攪得他頭疼。
特別是那三個曾經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奔走廝殺，馳騁沙場的英雄，突然一個個活生生出現在眼前，還被他們算計……
褚明不時能聽見自己三觀刷新太快，幾乎碎裂的聲音。
突然間，他記起了那個和他聯機打了兩盤《拳皇》的小學生。
大紅色的鴨舌帽蓋，碩大的頭戴式耳機，半開半合的書包，囂張的口氣……
這小子如果手上扛一把機關槍，可不就是換上土豪皮膚「電玩小子」的魯班七號么？
此角色號稱俠谷第一短腿的射手型英雄，還自帶招黑體質——「團戰可以輸，魯班必須死！」這句話是多少熱血玩家奉行的真理。
如此說來，「三無」電動廳的突然跳閘斷電，以及自己莫名其妙被傳送到這個榮耀世界，肯定是那個小學生魯班七號在其中動了手腳。
還有，明明墨子這樣的數術大師對二元一次方程組的基本數理知識聞所未聞，可為什麼村裡的無人化機械、農副產品生產流水線等等技術水平要比地球上最發達國家用的還要先進得多？
用的是什麼科技，難道依靠神仙法力？
要想搞清楚這一切問題的根源，首先就是得找到魯班七號這個熊孩子，他是唯一個能確定在地球呆過的人！
褚明得意地想，自己堂堂一個大學教授，不僅生物學念到博士，文科也不弱，歷史科目更是經常拿高分。
他很清楚地記得，魯班原名公輸班，是一名擅長製造機關的工匠，和墨子是一個時代的歷史人物，而且兩人還存在著師徒的關係。
煙霧繚繞中，他的思路逐漸清晰，找魯班需從墨子入手，墨子又極有可能是自己的房客，所以回去從護具男入手，從他那裡取得線索，乃是當務之急。比如教一條數學公式，或者帶他一起賺錢……
還有件事得搞清楚！
昨天夜裡那出現的金色小劍和黑色鐮刀是怎麼回事？好像和被傳送到這裡時，遭遇的那場能量強大到毀滅一切的戰鬥有關，這兩樣兵器怎麼好像都進入到了我的體內？
那小劍霸道無雙，侵佔我的身體，竟將靈魂擠出體殼。
難道一來這天殺的世界，就有人想對我施展奪舍術？
照理說這裡應該是一個充滿強者的世界，每天都活在打打殺殺之中，可目前看來，怎麼和一個平靜的小農村沒啥區別。
褚明席地而坐，學在電視里看到那些武林高手做照自觀的模樣，憋了一口氣沉入丹田，集中注意力，研究自己的身體，口中念念有詞。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唵、嘛、呢、叭、咪、吽……眼、耳、鼻、舌、身、意……」
他把能想到的各種咒語都試了一遍，沒有任何反應和效果。
「好吧，可能真的是一個噩夢。」
就在這時，在閉上眼又睜開眼的間隙，他看到不遠處的田野中浮起一道光，閃爍著淡淡的青色，亦如白晝煙花流連，煞是壯觀。
「好像那是我家的田，不僅有人想奪我身體，還想占我田，不可饒恕！」
褚明尋著青色螺旋的方向奔去，卻發現田野上一排又一排種滿了奇形怪狀的藥材，有六角形的葉片、棒槌似的花骨朵、龍形的根須，黑白兩色的果子……
這個世界的植物真是奇形怪狀。然而，這片田裡，所有的花、莖、葉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無精打彩地搭拉著，毫無生機。
睜眼閉眼間，褚明發現每株植物上都有一片青光，隱約看見它們都是由一些光點組成，呈螺旋型結構，這螺旋的形狀讓褚明覺得似曾相識。
各枚植物上方的青光互相交織，所以形成非常巨大的光幕，但這片光幕在緩緩地淡去。
田梗上，坐著一人，愁眉苦臉，正是疑似神醫扁鵲的郎中房客。
「你小子乍跑來田裡咯，來做個啥？」
「剛才這有道青光，是你搞出來的嗎？」褚明問道。
「胡說八道，你阿是得了青光眼？到邊上玩去，老子煩著呢！」郎中平日話多，竟然一反常態，不願搭話。
褚明蹲下身子，察看一番后問道:
「我猜，您是在煩這些植物都得了病吧？」
「哎，你懂？那你懂這個是啥子嗎？」郎中指著一棵花形似鳥，根莖如蛇的藥草問道。
「這是什麼藥材我可不曉得，但我想應該是真菌感染導致的病害，你看，幾乎所有植物的根上都有黑色斑點，很可能是某種帶菌的昆蟲傳播的病害。」褚明如實答道。
「你嘴上說得一套套，這可怎麼治？人會醫，草我可不會醫，老子等著這幾味藥用來救人哦！」郎中單手腦門，消化了一下褚明的話，雖然似懂非懂，但覺得言之如實，並非虛妄之言。
「還算簡單，你先別急，我來試試。」
褚明周圍轉了一圈，拾回來幾根柴木和一捆枯草，點起火苗，燒作灰燼，將其撥到一個桶里，和入清水，攪拌均勻后，塗抹在每株植物的根莖處。
「這就好了？」郎中看他做得專註，不敢打斷，任他弄完后問道。
「應該好了！」褚明嘴上說著，其實自己也將信將疑，作為一名生物學博士，過去搞研究所用的化肥都是直接購買來的，僅在書本上看過傳統化肥草木灰的做法和作用，於是就抱著試試的心態做了。
凝神觀察了一會，植物表面雖然沒有任何好轉的痕迹，但睜眼閉眼間，褚明在植物的上方看到的青光漸漸變亮！
許許多多的光點兩兩相交，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一起，螺旋式向遠端延伸，但不停地有一段段的光點變得黯淡，從螺旋上掉落下來。
似乎受到某種力量的催生，越來越多的光點漸閃漸明，甚至好多過於飽滿的光點開始分裂，衍生出零散的光點又聚攏到一起，形成新的光點柵欄，填補到先前空缺的地方去，彷彿在啟動一項修復工程。
光點、光柵對於整條殘缺不全的青色螺旋來說，微乎其微，修補工程非常浩大。而所有植物的青色螺旋形成了一片青色光芒浮於田野的上方！
這螺旋是什麼，褚明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是遺傳生物學中代表的基因構造的雙鏈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