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信
“挺好!”
托起木板仔細打量,吳清晨相當滿意。
這……
看著木板上的畫麵,安德烈的表情很是扭曲:“這還能看嗎?這還能算是畫嗎?”
“這肯定算畫啊!怎麽不能看?”吳清晨轉過頭:“安托萬……過來……”
“不!不用叫他了。”安德烈趕緊阻止。
安德烈相當清楚,就連吳清晨/洛斯剛才隨手塗出來的玩意兒,都能被安托萬認出來,自己現在畫出來的木板,更不可能存在辨識問題。
“可是,這麽簡單的東西,真的有用嗎?”
“有沒有用,試一試就知道了。”
吳清晨站起身,朝來自領主牲畜棚,負責做示範的四名農奴叫道:“約克,哈裏,你們幾個停一停,自己找個地方休息。”
四名農奴直接坐到了地上。
“你們……”吳清晨又指向來自領主公地的農奴,“幹‘舉木杆’活兒的,都過來。”
分配到“舉木杆”活兒的農奴,稀稀拉拉地站到了吳清晨和小安德烈的麵前。
“好,現在輪到你們試一下堵蜂窩了……一個一個來吧,陸斯恩,從你開始。”
站到吳清晨指著的喬木底下,陸斯恩舉起手中的木杆,在木桶裏沾點濕泥,朝著掛於喬木樹枝,模擬蜂窩的“草球”上,用來模擬“出入口”的白藤條點去。
“嘖……”
僅僅看了幾眼,還不到十秒鍾,安德烈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這是傻瓜,還是瞎子?剛才這麽久,都看了點什麽?”
三次成功的夜移蜂窩都全程參與,中間又聽了好幾遍吳清晨的詳細解說,安德烈記得很清楚:
移蜂窩的時候,舉木杆的人,雙腳要分叉站立,這樣整個身體更穩定;兩手分開的距離要適當,兼顧省力和靈便;開始堵蜂窩出入口的時候,木杆和蜂窩的距離相當重要,太近容易誤撞,太遠不好對準,要在恰當的位置,揮出最後一下。
而此刻的傻瓜,兩隻腳合攏,兩隻手分得老開,木杆距離離蜂窩還老遠的時候,就使勁地戳了過去。
結果相當難看:捆在樹枝上,用來模擬蜂窩的草球,劇烈地搖晃起來。
“你這個蠢貨!”安德烈終於忍不住,大聲罵道:“如果這是個真的蜂窩,你現在已經被咬死了!”
陸斯恩也知道自己犯了錯兒,垂著腦袋乖乖挨罵。
“沒事,再看看。”吳清晨拉了拉安德烈,“陸斯恩,你走開吧,下一個!”
下一個是賈艾斯,這一位發現了陸斯恩犯錯的主要原因,嚐試著想要先將木杆舉到盡量接近蜂窩的位置,可惜不知道雙腿保持穩定,以及雙臂節省力氣的正確姿勢,隻堅持了一小會,木杆就開始劇烈地搖晃,撞到了蜂窩。
“又一隻傻瓜!”安德烈罵道。
“再下一位!”
就這樣,被分配到“舉木杆”活兒的農奴們,一個接一個地犯錯,一個接一個地挨罵,不僅沒有一個農奴能夠同時快速、安全,成功地將濕泥沾住蜂窩出入口,就連能夠正確一兩個關鍵點的農奴都寥寥無幾。
“一群傻瓜!”
最後一名農奴灰溜溜地跑到一邊,安德烈作出了總結。
“現在,看看你的畫有沒有用。”
說著,吳清晨將安德烈畫好的木板,插到掛“蜂窩”草球的喬木旁邊,向農奴們問道:“都好好看看這個,知道這是什麽嗎?”
原始人都會看壁畫,再蠢的農奴,看看簡筆畫還是沒什麽問題,紛紛點頭。
“知道就好。”
吳清晨又指了指“蜂窩”草球:“再來試一次,照著這上麵畫的去試,還是從陸斯恩開始……不著急,看清楚了再試。”
陸斯恩又站了出來,他先盯著畫板看了足足1分鍾,然後一邊模仿畫板中的動作,一邊開始嚐試。
最終的結果,是又一次的失敗。
不過,這一次,安德烈什麽都沒有說。
陸斯恩雙腳分開的姿勢對了,兩手握的位置也對了,也知道應該小心翼翼地先將木杆湊向距離蜂窩最合適的位置,最終的失敗,隻是因為熟練的程度不夠。
“下一個。”“再下一個。”
農奴們又一位接一位地嚐試。
“怎麽樣?”最後一名農奴也嚐試了第二遍之後,吳清晨向安德烈問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畫的東西絕對管用!”
何止管用?
第二輪,農奴們嚐試的時候,安德烈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他看的很清楚:雖然成功的比率依然不高,但有了畫板的對照,大部分農奴都至少保證了姿勢的正確性。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旁觀的過程中,安德烈一次又一次地仔細審視自己親手畫出來的畫板。
安德烈很清楚,教會的繪畫技巧以寫實為主,確實能夠做到相當逼真的形象再現。
如果這是一副正常的圖畫,一塊花了兩天時間繪製出來的畫板,安德烈一點都不奇怪農奴們能夠有樣學樣。
可是,僅僅一小會塗鴉出來的內容,就能夠達到同樣的效果,這使得安德烈那顆小腦袋,不由自主地開始懷疑,自己從剛剛懂事的時候開始,就每天都辛辛苦苦練習,到底有什麽價值。
這個迷茫的小孩,怎麽也不會想到,地球團隊設計移動蜂巢的方案時,幾個最重要的設計要求裏,排名相當靠前的幾個就有場景的簡單性,動作的低關聯性,以及關鍵點的高識別度。
根據這些要求製定出來的最終方案,才能最適合艾克麗農奴空白的頭腦,最符合中古世界空白的設備條件,順便也最能加強安德烈首次見識簡筆畫的震撼程度,最能加強安德烈日後對簡筆畫的擁護程度。
這樣的方式,再加上安德烈繪畫時,吳清晨在旁邊不斷的明示暗示,便最終達到了這樣的效果。
“再畫一個!”
安德烈自己拾起一塊木板,拿起木炭:“那個誰……那邊幾個,開始幹活!”
“約克,哈裏……”吳清晨對領主牲畜棚的四名農奴說道:“再來幾次,給安德烈老爺看看你們幹活的模樣。”
約克等四人開始了新一輪的演示。
“洛斯……”擺好木板,安德烈說道:“說吧,畫哪些!”
“畫雷克斯吧,接樹枝的那個。”吳清晨指了指,“唔,還是一樣,草地不要,太陽不要,灌木叢也不要!”
抗拒心理變成了好奇和期待,這一次,安德烈畫的更快。
僅十幾分鍾,中古世界第二塊簡筆風格的畫板,新鮮出爐。
用自我欣賞的目光看了足足兩分鍾,安德烈才對農奴群招手:“來,接樹枝的家夥都過來,試試看。”
還是同樣的步驟,不插畫板試一次,插上畫板再試一次。
結果進一步加強了安德烈的認知:自己繪出來的畫板,確實效果顯著!
沒有畫板的對照,幾乎全部的農奴,都在根據自己想象的方式,自由發揮,錯誤百出。
有了畫板參考,大部分農奴們明顯改善,姿勢,位置,距離都把握的比較準確。
“很好!”
安德烈用力攥住了拳頭。
果然有用……不,果然非常有用!
這麽好用的辦法!這麽好用的畫法!我一定要好好練一下!
“那就麻煩你了。”安德烈剛剛開始興奮,吳清晨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會有點辛苦。”
“咦?怎麽了?”安德烈扭過頭。
“移蜂窩需要四個人……”
“哦,我馬上畫。”
正好練習一下……
安德烈拿起了兩塊木板。
很快,舉火把的,扛斧頭的畫板完成。
“還要一塊,四個人都在同一塊木板裏麵。”
“嗯,說的也是。”
順便再練習一下……
安德烈點點頭。
人物比較多的緣故,這一塊稍微多花了一點時間。
二十分鍾左右,“四個人”的木板完成。
“好!”吳清晨高興地點著頭:“這樣的話,一個組需要用到的木板就完成了。”
“一……一個組?”
安德烈忽然有點結巴。
“對啊,等下真正開始砍樹練習的時候,每個組都得去不同的地方……所以,每個組都需要一組木板……畫好的木板。”
“這……”安德烈連忙扭頭,忽然覺得本來就很多的農奴,好像一下子變得更加密集。
“太謝謝你了,安德烈。”吳清晨將一塊木板塞到了安德烈的手中,“我能給你的,隻有一點蜂蜜。”
蜂蜜!
安德烈狠狠地一咬牙:不就是繪畫嗎?反正我自己也打算好好練習一下!
安德烈開始畫又一組畫板。
吳清晨召喚一名警役,讓其按順序抱好木板,領著一組農奴,去往讓他們練習的地方。
就這樣,安德烈畫著木板,吳清晨分配木板,警役領著農奴前往吳清晨告知的地點練習,吳清晨在不同的練習地點之間來回穿梭,糾正警役根據木板監督,農奴們根據木板互相提醒之下,遺漏下來的少許錯誤。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
不知不覺間,太陽漸漸升到了最高的位置,又慢慢地落了下來。
又到了傍晚時分。
畫完最後一塊木板,安德烈感覺手臂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和吳清晨告別,安德烈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教堂,直奔側門。
“老師,我回來了。”
“唔……”
臥室兼書房內,普拉亞牧師抬起頭,眼睛裏充滿了血絲。
在中古世界,寫信中的“寫”,可是一項相當繁重的體力活。
“怎麽樣?晚上能移幾個蜂窩?”
“應該能移十幾個吧。”
“哦?這麽多?”普拉亞有些吃驚:“你們選了多少人啊?”
“很多……非常多!”
安德烈將下午的經曆,一一說了出來。
“唔……這種畫法,聽起來不錯……”普拉亞沉吟著:“來,你給我畫一個看看。”
還要畫啊!
安德烈跑到柴火房,翻出幾塊木板,根據腦海中的印象,愁眉苦臉地畫了一塊“舉木杆”的木板。
“唔……這手,這腳……還有這蜂窩……”
經驗老到許多,普拉亞立刻看出了這種畫法的優勢。
出身於農夫家庭,小時候完全沒有經曆過神學教導,長大了才開始親近主宰的小家夥,想法都這麽奇怪嗎?
剛開始想這些,再看看畫板,忽然之間,正頭疼於如何將移蜂窩過程描述到羊皮卷上的普拉亞,瞬間眼前一亮。
“安德烈!安德烈!現在,你馬上去領主牲畜棚那邊,把那幾個農奴領出來,趕緊畫移蜂窩的木板……”
“啊!”
已經“簡筆畫法練習”練到想吐,安德烈用力咬住了嘴唇:“老師,每一個農奴都要畫嗎?”
“當然啊……”普拉亞點點頭:“全部都像下午那樣畫!對了,回來的時候,把木匠也叫上,讓他過來切木板!”
“不用吧?”
已經轉過身的安德烈,重新轉了回來:“老師,我記得教堂裏還有幾塊木板,應該已經足夠給這些農奴畫一次……”
“一次?什麽一次?”
身後,普拉亞奇怪地說道:“這可是蕎麥杆結滿了麥籽!這麽大的事,至少也得送到七八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