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解惑
虎平濤問:“你跟丁永泰之間,沒有私人恩怨吧?”
王勇新驚訝地回答:“這怎麽可能?”
虎平濤笑了笑,駕車朝著高速公路方向駛去。
……
進城,與王勇新分手,去車行還了車,虎平濤拿出手機,撥通王雄傑的號碼,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王雄傑在電話裏問:“說說你的看法, 你覺得丁永泰在山裏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虎平濤認真地說:“根據目前我掌握的線索,極有可能是地下作坊。毒1品、藥物、食品、服裝衣料什麽的都有可能。總之是上不了台麵的那種。”
王雄傑笑道:“你歸納的還挺全麵。”
虎平濤也笑了:“我隻是往大概的方麵隨便說說。要真細數下來,我覺得可能是冰塊,或者搖頭丸之類違禁品的製作工場。”
“理由?”王雄傑問。
“因為隻有這個才能在短時間內賺到足夠豐厚的利潤。”虎平濤解釋:“丁永泰光在那兒買地、修路、建房,林林總總砸下去一大筆錢,還從遠處接水管拉電線。如果隻是生產假冒偽劣商品, 猴年馬月才能把回本。”
王雄傑在電話裏沉默了幾秒鍾:“你現在在哪兒?”
虎平濤回答:“城東這邊的一個租車行。”
王雄傑說話簡單直接:“我在辦公室,你現在過來。”
虎平濤笑著問:“怎麽,你要請客吃飯?”
“吃你個頭!”王雄傑道:“電話裏不方便說,你還是趕緊過來吧!這事兒得當麵談才行。”
……
半小時後,虎平濤走進了刑警隊辦公室。
房間裏隻有王雄傑一個人。看到他進來,連忙倒了杯熱茶,擺在虎平濤麵前。
“你小子,到處都有你……真不讓我省心。”王雄傑發著牢騷。
虎平濤剛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聽到這句話,頓時愣住了:“王哥,你這話從何說起?”
王雄傑沒理他,反問:“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事兒?”
虎平濤之前在電話裏隻是說事,沒提過房屋中介的經理王勇新。被這麽一問,他連忙把前後經過說了個明白。
“原來是這樣。”王雄傑微微頷首,自言自語:“現在的老百姓都變厲害了,隨便有個風吹草動一個個都挺機靈……好事兒……這是好事情。”
虎平濤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王哥,你這話是從何說起?”
王雄傑笑了一下, 拿出香煙,扔了一支給他,還是沒有回答,反問:“你平時喜歡看老電影嗎?”
“老電影?”虎平濤被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行吧!這跟案子有什麽關係?”
王雄傑深深吸了口煙,噴吐著濃濃的煙霧:“我覺得你現在責任感很強啊!就像老電影裏那些根紅苗壯的老家夥,什麽都要管,什麽都要問……那個,我說這話不是貶義,我隻是覺得你是不是時間太多,精力太過於旺盛?”
“你說你好好當著派出所所長,平時忙得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好不容易有個不值班不加班的周末,你不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陪老婆孩子,偏要跟著一個做房產中介的跑去東川,還在人家莊園外麵用望遠鏡偷窺……你吃多了撐的吧?”
虎平濤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王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雄傑看了他一眼,繼續挖苦:“在咱們國家,有一個神秘的團體,叫“朝陽群眾”,聽說過吧?”
虎平濤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他下意識點了下頭:“聽過,怎麽了?”
王雄傑指間夾著煙,翹著腿,身子往後一靠,感慨地說:“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可以淹沒任何魑魅魍魎。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老人是這樣,現在換了你這種年輕的……沒想到還是這樣。”
虎平濤被他說得稀裏糊塗:“王哥,你到底什麽意思啊?”
王雄傑也懶得繼續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地說:“別問了,這事兒不是你能管的。你現在回家睡覺去,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
“還有,回頭你打個電話給中介所那個經理。你跟我說他叫什麽來著……對了,王勇新。讓他也別管這事兒,徹底忘記有丁永泰這麽一個人。”
虎平濤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為什麽?”
王雄傑像攆蒼蠅似的揮揮手,滿臉不耐煩:“叫你別管就別管,哪兒來這麽多的廢話。”
虎平濤撇了撇嘴,毫不掩飾譏諷的語氣:“是你讓我來辦公室的,還說要麵談……搞了半天,你叫我過來不是為了談事兒,就是為了看看你這張麵癱的臉?”
王雄傑瞪著他:“喂,你怎麽說話呢?”
開玩笑歸開玩笑,虎平濤像牛皮糖一樣死死粘著王雄傑:“王哥,你就告訴我吧,到底怎麽回事?”
王雄傑心中仍有幾分堅持,其實就是如鴨子般嘴硬:“……那個……上麵有保密限製,你級別不夠。”
“你少來!”虎平濤頓時跳了起來:“你別唬我。這肯定是你們跟了一段時間的案子,你是怕我摻合進來搶你的功勞吧!保密條例我是知道的,如果有涉及,你接我電話的時候就這麽說了,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王雄傑被他說得徹底沒了脾氣。他皺起眉頭,滿腹牢騷,悻悻地抬手衝著虎平濤點了幾下:“你小子……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啊!這聰明人的下場通常不會太好。你這樣……”
虎平濤嬉皮笑臉打斷他的話:“王哥你這是在咒我呢?行,回頭我去你家裏,找嫂子好好談談。去年局裏發了一筆獎金,還有今年一月份增發的兩百塊工資,這些事情嫂子肯定不知道,我就免費做個義務宣傳員吧!”
王雄傑頓時急了:“你敢!”
虎平濤得意地說:“那你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兒?”
王雄傑被逼的沒辦法,仔細想想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他歪側身子,斜瞟著虎平濤,很不高興地說:“以前熊局說過,你小子是屬狐狸的。果然薑是老的辣,一眼就能看出你這人的本質。”
虎平濤臉上掛著笑:“熊局那是開玩笑呢!”
王雄傑把夾在手裏的煙塞進嘴裏,用力吸了一口,夾雜著尼古丁的煙霧衝進肺部,回旋之後從鼻孔裏緩緩噴出:“丁永泰這事兒,跟一個老案子有關。”
虎平濤收起玩笑的心思,認真地問:“什麽案子?”
王雄傑道:“從上個世界八十年代開始,各省公安廳都會發布各自轄區內已偵破的案例。這是內部文件,其中一些案例經過政治部篩選,確定沒有問題的,才會對外公開。”
“零七年的時候,山陽省出過一個金融詐騙的案子。因為涉及到銀行,再有就是當地媒體跟進的太緊了,以至於大量案情細節在網絡上公開,山陽警方迫不得已,隻能召開新聞發布會把這個案子相關內情向媒體公布。”
“可實際上,這是一個洗錢的案子。其中涉及到一個人,叫做彭延超。”
虎平濤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彭延超……我好像在警校的一本教材上看過這個名字。”
王雄傑點了點頭:“你的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偵訓案例匯編》第二十一期,第六篇,講的就是這個案子。之所以被選入匯編材料成為教材,是因為這個案子牽連很廣,過程也非常複雜,甚至還有境外反華勢力的背景。”
虎平濤覺得很意外:“王哥你的意思是,丁永泰在東川買地這件事,與境外有勾結。”
王雄傑擺了擺手:“那倒沒有。其實以前那個案子也不是重點,關鍵是彭延超這個人。這家夥很牛逼,他以前是高中老師,專門教數學的。年輕的時候喜歡畫畫,尤其是版畫和工筆花鳥。因為在這方麵頗有實力,加入了當地市美術家協會,後來又進了山陽省美協。”
說到這裏,王雄傑故作神秘,賣了關子:“關於彭延超這個人,我考考你。一個精通數學和美術的人,如果在犯罪領域,會成為一種什麽樣的存在?”
虎平濤想都不想就直接搖頭:“沒法猜。關於他的資料太少了,而且數學和美術這種職業與興趣愛好之間的加法也沒有固定結果……等等,被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有點兒印象。高中數學老師,喜歡畫畫……他該不會是做假鈔的吧?”
王雄傑張著嘴,臉上全是複雜的神情,就這樣盯著虎平濤看了幾秒鍾,發出無奈且不甘的歎息:“你小子……你這腦袋究竟是怎麽長的?連這個都能猜到。”
虎平濤驚訝地問:“這個彭延超還真是做偽鈔的?他具體怎麽操作?難道真是紙筆一點一點畫出來?”
王雄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手工繪出來的那種,隻要不拿出去外麵用,那叫藝術品,不屬於偽造的範疇。彭延超就不一樣了,他家境一般,覺得工資收入太低,就想著要做點兒事情找錢。”
“剛好他家裏有點兒海外關係,有個拐彎抹角的那種,三代以上出了五服的親戚。彭延超主動找上門,想要對方幫著把他弄出國,最好是能擔保移民。對方沒答應他,卻給他指了一條“發財”的路。”
“自古以來就有經濟戰的做法。抗戰的時候島國印製了大量法幣在大陸使用,解放戰爭的時候常校長也在大量印刷偽幣投放到咱們的根據地。目的都一樣的,就是為了搞垮對方的經濟。大米一直在對咱們搞和平演變,偽造貨幣這種法子當然不可能放過。彭延超的功利心很重,他那個遠房親戚本來就是大米派過來的間諜,一來二去,彭延超雖然多少有些感覺到不太對勁兒,可看在錢的份上,他也裝聾作啞。”
“當年那個經濟案子有密級限製,我不方便向你透露太多。咱們隻說彭延超。這人真的很聰明,做事也講原則。他那個遠房親戚一直想把他發展成下線,都被拒絕了,也沒幫著收集過任何一份情報。”
“後來案發,彭延超被抓。據他供述,其主要目的,是為了通過親戚得到出去的路子。順帶著,他還通過那親戚得到境外的技術支持,自製了一套極其罕見的人民1幣電子雕版。”
虎平濤震驚極了:“雕版?王哥,你確定不是開玩笑?”
王雄傑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那套雕版非常精美,考慮到了當時正在使用人民1幣的所有防偽點。其實偽幣案子以前也有,製作精良,印刷精美的偽幣,大多是從彎彎那邊流入的。按照偽幣的製作精良程度,兌換比例各不相等。如果是在海外那邊交易,最高可以達到一比六。這其中還涉及到緬國版、馬來版和費率冰板……總之偽造咱們貨幣的人大多來自於東南亞。”
“在彭延超那個版本出來以前,彎彎版偽幣是製作最精良的。哪怕是在海外交易,兌換比例也隻是達一比一點六。以前老百姓沒有防偽意識,國內很多地方都發現了彎彎造的偽幣。後來央行那邊下了大力氣進行整頓,又在新版貨幣裏使用新技術,增加了大量防偽點,這才把彎彎偽幣的影響壓了下去。”
“扯遠了,還是回到彭延超身上。其實這家夥當時被抓,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不怎麽貪。”
虎平濤一聽就怔住了:“他不是造偽幣的嗎?不貪……王哥,你這話聽起來挺有意思啊!”
王雄傑認真地說:“我真沒亂說。彭延超通過海外關係弄到了一些設備,加上他自己對雕版的特殊理解,結果搞出來的偽幣仿真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你想想這是什麽概念?當時做過測試,就連銀行的專業驗鈔員也難辨真偽。一百張假幣,人工驗證通過率竟然高達百分之四十一。也就是說,同樣的一百張假幣,有四十一張被認為是真的,可以進入流通。”
“所以後來為什麽銀行都采取了機驗,人工驗鈔隻當做輔助手段,很大程度是因為這個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