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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疑雲

  李建斌疑惑地問:“麻將館老板跟這事兒也有關係?”


  虎平濤肯定地點點頭:“就算沒有直接關聯,至少也是間接的。”


  廖秋反應很快:“小虎,你指的是那張麻將桌?”


  虎平濤笑了:“沒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修改麻將桌的電子程序。尤其是經營麻將館的人,想要做好生意,“誠信”兩個字必不可少。如果某些客人一直輸,某些客人一直贏,隻會導致客源流失。打麻將就為了贏,輸多就沒有興趣。玩的地方俗稱“窩子”,有輸有贏才正常。如果某人一直輸,而且輸得很慘,就會產生怨恨心理。要麽幹脆不來,要麽直接向當地派出所舉報,把所有人一起帶進去。”


  “所以站在麻將館老板的位置,肯定是希望客人們有輸有贏,輪換著來。在這個前提下,麻將館老板一般不會調整桌子程序,也沒這個必要。”


  “張立根就不一樣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從哪兒學到了調整麻將桌的技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在這之前,他肯定以某種方式和借口幫著修過桌子。”


  這麽一說,廖秋也明白了:“他趁機調了麻將桌的程序?”


  虎平濤點點頭:“他身上應該帶著麻將桌的遙控器。調整程序其實不難,以前我辦過一個案子,賭場裏的遙控器可以自製,沒什麽技術含量,很簡單。”


  廖秋深深吸了口氣,躊躇滿誌的吩咐李建斌:“安排下去吧!立刻對那三個家夥進行重審。”


  這時候,擺在桌上的座機響了。


  廖秋順手接起,話筒裏傳來丁健熟悉的聲音。


  “屍檢結果出來了:心髒病猝死。”


  ……


  王慶國對審訊室有種天然的恐懼感。尤其是第二次走進來,被人強按著坐在椅子上,帶額外“附贈”了手銬的特殊待遇。


  虎平濤負責主審。


  開場白很簡單:“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我提醒你,不要抱著僥幸心理,我很清楚你們做過的那些事情。鄭千山不是意外死亡,你們……包括張立根,合謀殺人。”


  王慶國渾身一個激靈,張口發出尖叫:“沒有,我沒殺人。”


  虎平濤淡淡地笑了:“要不要我約你打一場麻將。讓你先輸個二、三十把,最後一把再讓你清一色滿牌,自摸三家?”


  王慶國頓時臉色煞白,表情仿佛看見了鬼。


  “……你怎麽知道?”


  虎平濤冷冷地說:“我們警察就是幹這個的。我最後提醒你一次: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如果拒不交代,最後的結果就是把牢底坐穿。你六十多歲的人了,兒孫滿堂,村裏已經拆遷,回遷房加上補償款,至少價值一、兩百萬。苦了大半輩子,現在正是享福的時候。想想你們村裏的同齡人,別人高高興興逗弄孫子過好日子,你卻關在監獄裏苦熬,說不定還得老死在裏麵。”


  “我都替你覺得不值啊!”


  “遲誌強的《鐵窗淚》聽過沒有?手裏捧著窩窩頭,碗裏沒有一滴油,要不要我現在就給你放一段?”


  王慶國神情呆滯,他嘴唇哆嗦著,期期艾艾地問:“如果……如果我說了,能算是自首嗎?”


  虎平濤不由得笑了:“沒看出來啊!你對我們的政策還是很了解的嘛!行啊!看你的表現,如果你老老實實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我們肯定會在報告上提到這一點,視具體情況減少刑期,甚至還有可能免予起訴。”


  王慶國垂頭喪氣道:“……那,我就說了。”


  ……


  楊達富被帶進審訊室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他打著嗬欠,睡眼惺忪。


  原本滿臉的不在乎,可等到雙手被銬住的一刹那,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這個……警察同誌,我是好人啊!你們幹嘛給我戴手銬?”他滿口叫屈。


  虎平濤注視著他,直截了當地問:“鄭千山究竟是怎麽死的?”


  楊達富想也不想就張口回答:“被警察……哦不,被張立根嚇死的。”


  虎平濤神情嚴肅:“派出所是國家機關,現在是正式審訊。我提醒你,現在你所說的每一句話,將來到了法庭上,都會成為法官量刑的重要依據。”


  楊達富頓時傻眼了:“量刑?這……你的意思是,我要上法庭?”


  虎平濤沒理他,繼續剛才的問題:“鄭千山是怎麽死的?”


  楊達富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預感,慌張地搖著頭:“他不是我殺的,這事兒跟我沒關係。”


  “也就是說,鄭千山不是被嚇死的,這是一起謀殺案!”虎平濤說話語氣控製的非常精妙。他恰到好處發出控場的冷笑:“當時你也在場。”


  “不是我幹的!”楊達富再也笑不起來,他的嘴角一直在抽搐:“我就是……不,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虎平濤不屑地冷哼一聲:“你不說我就沒辦法了嗎?你們有三個人,張立根是後來的。王慶國和陶興正已經交代了。你以為我閑著沒事,大半夜的把你叫起來問東問西?”


  楊達富再次傻眼,張口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想想你的家人吧!你老了,別到了該享福的時候偏偏進了監獄。”虎平濤歎了口氣,把對王慶國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楊達富是聰明人,連忙如搗蒜般頻頻點頭:“我說,我全說。”


  ……


  淩晨三點多的時候,輪到了陶興正。


  虎平濤還是那個問題:“鄭千山究竟是怎麽死的?”


  陶興正低頭看著手銬,身子不受控製般微微顫抖。


  沉默了幾秒鍾,他以極其緩慢的動作抬起頭,臉上充滿了絕望,眼眸深處卻釋放出希冀的目光。


  “……我以前進過局子,我知道你們警察的手段。既然把我第二次帶進來,還加了手銬,也就意味著……等等,你們是不是已經抓了老楊和老王?這兩個兔崽子把我給賣了?”


  他大口喘著粗氣,發出沙啞的聲音。


  虎平濤對此感到意外。他上身前傾,左手壓在桌子上,不動聲色地問:“為什麽你認定是楊達富和王慶國,而不是張立根?”


  陶興正伸出舌頭,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堅定了搖搖頭:“張立根不會賣我。”


  “為什麽?”虎平濤急速發問,不給他思考時間。


  “張立根是為了報仇。”陶興正的聲音很低,但足夠清楚:“楊達富和王慶國是為了錢……馬勒戈壁的,我早就猜到會這樣。”


  虎平濤平靜地問:“那你覺得是否還有必要浪費時間?”


  陶興正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苦笑:“……那兩個混蛋……跟我孫子玩遊戲說的一樣,豬隊友啊!”


  他抬起頭,不確定地問:“如果我主動交代問題,能算是自首,寬大處理嗎?”


  虎平濤對此不置可否:“這得看你的態度。”


  “好吧!”陶興正很爽快:“我老了,我真的很怕進監獄。其實這事兒要不是張立根一直求我,還許了足夠的好處,我和老楊老王他們還真不願意答應下來。”


  虎平濤道:“具體點兒,把事情說仔細了。”


  陶興正繼續舔著嘴唇,忽然問了一句:“警察同誌,你們有沒有審過張立根?”


  虎平濤回答:“這個你別管,隻說你知道的。”


  陶興正有些發急:“我想立功,我要爭取寬大處理。如果你們沒審過張立根,那我說的這些對你們就很有用了。”


  虎平濤凝神靜思片刻,開口回應:“你不要跟我討價還價。我已經擺明了態度,你現在是犯罪嫌疑人。還是那句話————能不能寬大處理,具體看你的態度,以及交代的問題。”


  陶興正猶豫了幾秒鍾,試探著問:“……能給我支煙嗎?”


  虎平濤伸手插進衣袋,拿出一盒精品“玉溪”,起身走到陶興正麵前,抽出一支遞給他,隨後用打火機點燃。


  陶興正深深吸了一口,在肺裏憋了很久,才把餘煙從鼻孔緩緩散出。


  “張立根和老鄭的仇,不是一天兩天了。”


  “老鄭以前在村裏名聲很差,賭博玩錢。用那時候的話說,就是二流子。他家裏有地,卻懶得種。我、老楊、老王,還有張立根,跟他都是一塊兒長大的。老鄭比我們大,玩性野,吃穿都是靠他爹媽,地裏的農活幾乎不碰。”


  “老鄭這人很能說話,挺有天分的。可他從小就不學好,盡跟著黑道上的人混。馬街那邊以前有個老賊,偷東西的那種,據說兩隻手隻剩下三根手指,其餘的都是在偷東西的時候被發現,當場砍了。都是以前的舊事,那時候你們警察管的沒現在這麽嚴,抓到小偷要麽當場打一頓,狠點兒的就剁手指。”


  “那老賊名氣很大,後來群眾舉報,被抓進去了。他在外麵那段時間,老鄭主動找到他,想要拜師,以後就靠這個吃飯。”


  說著,陶興正抬起雙手,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做個了夾在一起的動作。


  “老賊沒收他。老鄭就跪在老賊的住處外麵。後來看老賊一直沒反應,就改了個法子,幫著老賊買吃的,接連照顧了好幾個月。”


  虎平濤冷冷地說:“學什麽不好,非得學人家偷東西。”


  陶興正解釋:“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混黑道的那些人在我們小孩子看來,就跟英雄似的。家裏窮,上不起學,後來有了義務免費教育,我們又過了年齡……扯遠了,還是接著說老鄭。他在老賊那兒其實沒學到東西,但老賊有幾個朋友,都是不走正道的,剛好聚在老賊那兒吃飯,就隨手教了老鄭幾招。”


  “都是賭博出千的手法,有牌九和撲克兩種。”


  虎平濤忽然皺起眉頭問:“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


  出千是賭博的大忌,一旦被發現,重則殺人泄憤,輕則砍手剁指。無論換了是誰,都是不外傳的秘密。


  陶興正道:“我跟老鄭關係不一樣。十四歲的時候,村裏鬧饑荒,我和他在山上掏老鼠洞,還給過他幾塊玉米餅子。老鄭那時候把我看做救命恩人,就告訴我這些事。”


  “其實嚴格來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無論牌九還是撲克,想要換牌出千,都講究個手法和速度。老鄭性子懶,雖然知道是怎麽弄的,卻不願意花時間練。總之一句話:他知道歸知道,卻終究吃不上這碗飯。”


  “以前在村裏賭博,幾分錢就能下注,能贏個幾毛就已經很多了。後來改革開放,錢變得越來越不值錢。老鄭的爹娘老了,管不住他,他因為賭博被抓了好幾次,名聲爛了,附近的姑娘都不要,說媒的也不敢上門,可他畢竟到了年齡,總得結婚。”


  “那年,張立根從外麵打工回來。他是個老實人,請村裏人吃飯,幫著蓋房子,這就露了財。那時候不像現在,到處都是銀行,取錢存錢都很方便,得走上好幾裏地才行。老鄭看見張立根身上帶著那麽大一包的現金,就起了壞心,想要設套子誆他。”


  “那天晚上約了紮金花,我、老楊、老王都在。主意是老鄭出的……警察同誌,我真沒騙你,也不是故意把我自己撇清。你隻要問問老楊和老王就清楚,當時真是老鄭在操作。他讓我們陪著張立根一塊兒玩,先是讓張立根贏了些錢,後來才下的手。”


  虎平濤問:“鄭千山能控製發牌?”


  陶興正點點頭:“他後來還是練了。當然,那點技術根本入不了行家的眼,可那天人多手雜,再加上老楊和老王在旁邊擋著,發個“二三五”砍“炸彈”的牌還是可以的。”


  “張立根一把牌就輸了兩萬多,真正是傾家蕩產。”


  “老鄭給我們每人分了一千。”


  “老楊當時就不樂意,說老鄭心黑,必須平分。”


  “老王也一樣,嚷嚷著:如果老鄭不公平分配,就把這事兒捅出去,告訴張立根。”


  “鄭千山直接亮出刀子,威脅我們:如果誰敢說,就宰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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