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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蹊蹺

  這番分析有理有據,眾人聽得頓時愣住了。


  廖秋思考片刻,認真地問:“小虎,你的意思是……這是預謀殺人?”


  虎平濤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我隻是從邏輯層麵上進行分析,具體情況暫時還說不準。但不管怎麽樣,必須向把鄭千山的家人控製起來,同時向局裏請求支援,盡快屍檢。”


  廖秋下意識聯想到之前在局裏開會的時候,王雄傑對自己說起省委黨校剛結束的那個案子。他注視著虎平濤,問:“會不會是毒殺?”


  虎平濤認真地說:“總之先把屍體送到局裏,丁健這幾天沒事,初檢報告最多晚上就能出來。咱們在所裏也別閑著,李哥剛才說了,今天是王浩坤和那個叫做孟輝的輔警值班,把他們叫過來,好好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


  孟輝很年輕,個頭挺高,偏瘦,人長得很精神,尤其是穿在身上的製服,至少給他的顏值加了十分。


  相比之下,王浩坤的模樣就狼狽多了————他的製服衣扣掉了兩個,皮袋也被扯歪,臉上甚至還有兩道明顯可見的抓痕。


  廖秋頓時愣住:“老王,你這是怎麽了?”


  王浩坤用力咬了咬牙,恨恨地說:“都是三山村那幫賭鬼鬧的。我被他們圍著,幾個婆娘上來就抓住我不放,硬說是我把人給嚇死了,旁邊還有一群看熱鬧的幫腔……我一看情況不對,連忙擋住他們,讓小孟跑出去給所裏打電話請求支援,否則今天還真回不來。”


  孟輝在旁邊連連點頭,心有餘悸:“是的,當時很亂。一大幫人圍上來,氣勢洶洶的,看那架勢簡直要把我和王哥生吞活剝。為首的那個還口口聲聲要打我們,還說我們嚇死了他們村的人,要我們抵命。”


  “放他娘的狗臭屁!”廖秋剛壓下去的火氣再起熊熊燃起。他用力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摁熄,怒衝衝地破口大罵:“抵命……小孟,等會兒你帶去審訊室,指給我看看,究竟是哪個混蛋敢說這種話!”


  虎平濤知道廖秋實在是被惹怒了,才如此不顧形象。他上前兩步,低聲勸道:“廖哥,別發火,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


  他隨即轉向孟輝,問:“小孟,你說下事情經過。詳細點兒,別漏掉任何環節。”


  “好的!”


  看著虎平濤肩膀上嶄新的一級警司徽章,孟輝尊敬地說:“我和王哥今天早上外出巡邏,剛走到三山村臨時安置房那邊……”


  虎平濤打斷了他的話:“巡邏路線和時間是預排的嗎?”


  孟輝點了下頭:“是的。上個月排的值班表。我和王哥一組,以前負責長青路那一帶,按照新的排序,我們和五組輪換。”


  虎平濤“嗯”了一聲,笑道:“你接著說。”


  “三山村的臨時安置房屬於大廠村。以前那邊的治安情況良好。因為大廠村拆遷時間早,開發商給的優惠條件高,跟村裏合作建了一些臨街商鋪,而且開發商與大廠村有協議,就地招人,在村民護衛隊的基礎上組建保安公司,村民們都很滿意。”


  “這次讓出一部分空房給三山村用作臨時安置,是市裏和區上的要求。開發商給錢,大廠村也能賺一筆,所以雙方沒有意見。可問題也隨之而來————畢竟是兩個村,而且三山村是外來戶,與大廠村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矛盾。”


  王浩坤插進話來:“自從三山村集體搬遷到現在,大事兒小事兒就不斷。大廠村自從拆遷以後,所有村民並入城市戶口,土地收歸國家。開發商在建房的時候就預留空間,在那邊搞了一個生鮮超市,其實就是變了個模樣的農貿市場。在那裏賣菜做生意的都是城郊農戶,他們跟大廠村村委會關係很熟,這些年經營下來也有了人脈底子。可三山村的人一來,就各種挑刺。”


  廖秋皺起眉頭問:“買個菜還挑什麽刺?”


  王浩坤道:“老所長您剛走,市裏就搞了新區劃,所以這些事情您不知道也很正常。以前三山村和大廠村都不在咱們的管轄範圍內,包括我和老李,都是後來才明白。就說這拆遷吧!以前四千塊一平米就算是高價了,可現在同樣價格根本買不到同樣的房子。房價隨行就市,拆遷也一樣。大廠村那邊拆遷搞的好,整體配套的商鋪也多。現在輪到三山村,村裏人看著大廠村過上了好日子,也就眼紅。他們給開發商提了很多要求,除了補償款加碼,還提出房屋補償麵積要達到一比一點五,還要有定額的商鋪和停車場。”


  虎平濤聽了直搖頭:“這就過分了。一比一點五……誰也不會答應這種條件。”


  王浩坤道:“是啊!所以三山村的拆遷一直拖到現在,聽說是市裏領導出麵,好不容易才促成雙方協議。”


  虎平濤從中聽出了別樣意味:“意思是村委會被壓著簽了拆遷協議?”


  王浩坤道:“三山村的人都這麽說,可實際上,有些村民的要求真的很過分。他們旁邊就是大廠村,那兒的房價現在是每平方一萬二。我聽說開發商與三山村談補償的時候,有人張口就要三萬一平米,還說什麽“就“三山村”這個名字,就值這個價”。”


  廖秋問:“照你這麽說,鄭千山的死,是三山村與大廠村之間的矛盾積累?”


  “這個我還真不好下結論。”王浩坤繼續道:“三山村的人住進臨時安置房,每天都要買菜做飯。他們對菜市場裏的菜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不新鮮、有農藥、味道不好、模樣差……總之什麽借口都有,前段時間還鬧出過買了西紅柿不給錢的事情。”


  虎平濤在旁邊聽得很不是滋味,張口就問:“什麽叫買了西紅柿不給錢?這擺明了就是強盜行為啊!”


  買東西不給錢,就是明搶。


  王浩坤苦笑道:“這事兒當時是我處理的————三山村的一個老頭去菜市場買菜,跟攤主說是要兩個西紅柿……是要,而不是買。這要求人家根本不可能答應啊!攤主當場就問他:你是三山村的吧?老頭回答說是。攤主就說:“你們那邊已經拆遷了,光補償款就不是一個小數,難道連兩個西紅柿的錢都拿不出來?”


  “老頭被說得很不高興,就嚷嚷著兩個西紅柿有什麽了不起。以前家裏有地的時候,房前屋後都種著,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摘,價錢根本沒這麽貴。賣菜的就諷刺說那你回家自己種去,別來管我要。”


  “老頭麵子上掛不住,從攤子上抓了兩個西紅柿轉身就跑,攤主急了就衝出來把他攔住。”


  廖秋問:“這事兒後來是怎麽解決的?”


  王浩坤歎了口氣:“三山村村委會出麵,替他付了西紅柿錢……不多,就一塊錢而已。”


  虎平濤難以置信地問:“一塊錢都不願意給,窮橫到這種程度?”


  “我就是舉個例子。”王浩坤解釋:“村裏很多事情跟外麵不同。其實要我說,那老頭也不是不講理,隻是平時在村裏買東西,抬頭低頭都是熟人,拿東西那慣了,而且他自己也賣菜,算是一種變相的價值交換。”


  廖秋在旁邊說:“村規民約,在某種程度上的確會出現高於國家法律的情況。”


  虎平濤問:“這跟鄭千山的死有什麽關係?”


  王浩坤道:“三山村的人搬過來以後,一定程度上擾亂了大廠村的秩序。就拿打麻將這事兒來說吧!平時聚在一起打麻將的人群都很固定,叫做“麻友”。以前大廠村的麻將館和棋牌室有四家,可等到三山村的人一來,就變成了六家。”


  虎平濤問:“國家一直禁賭,我們以前在城中村每年都搞普法宣傳,怎麽還有這麽多的麻將館?工商部門也不管管,還發了那麽多的牌照?”


  “這事兒怨不著工商部門,這些麻將館很多都是沒牌的。”王浩坤解釋:“他們應付檢查的理由也很充分:來玩的都是親戚,沒賭博,就是聚在一起打個“衛生”麻將,不玩錢。”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拆遷戶,家裏房子多,拿幾間出來給大夥兒打麻將,沒違反規矩,也沒犯法。”


  “既然不經營,就談不上納稅,也用不著辦理執照。”


  虎平濤聽得又氣又好笑:“打衛生麻將,不玩錢,這話你們也相信?”


  王浩坤攤開雙手:“我當然不信。就那麽一百零八張牌,一群人圍著玩一天,甚至通宵,而且還不賭博,這話簡直騙鬼呢!”


  孟輝在旁邊插話:“可就算不信也沒辦法啊!他們不在抽屜裏放錢,輸贏都用手機轉賬,我們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在賭博。”


  李建斌在旁邊歎了口氣:“基層工作難做啊……就說打麻將抓賭這事兒吧!對每個派出所都是老大難。別說是我們耳原路了,各個派出所轄區內的城中村都這樣。以前老廖在的時候,每年都要給各村的村委會開會,反複強調嚴禁賭博。可人家也說了,村裏的那些人如果不讓他們打麻將,就會尋釁滋事。”


  “都是些閑得無聊的人,口袋裏有幾個錢,又不願意出去工作,隻能每天呆在麻將館裏。其實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他們每天通過麻將互有輸贏,大多是五塊錢一注,最多也就二十塊。對拆遷戶來說,這點兒輸贏其實不算什麽。反正聚在一塊兒玩,錢就是從你我口袋相互輪換的過程。隻要不是故意出老千或者耍詐,就出不了亂子。要我說……”


  廖秋聽到這裏,立刻打斷了李建斌:“老李,你這想法要不得。賭博就是賭博,哪怕打得再小也是賭錢。”


  李建斌對廖秋還是很尊敬的,可他也有自己的堅持:“老廖,你那是場麵話。執法執法,在講究原則的基礎上一定要靈活。別說是三山村了,全市那麽多城中村,那麽多的麻將館、棋牌室、茶室……有哪個是真正老老實實經營?你在看看全省、全國,經營這個行業,每天就靠打麻將過日子的人,少說也有好幾千萬。”


  “如果真的照章執行,每人拘留三到十五天,看守所早就滿了,而且根本住不下。”


  “一旦因為賭博被抓,電腦就有記錄。按照這個比例,你再算算全國還有幾個人是清白底子?”


  “為什麽娛樂公司那麽火?為什麽好的電影電視備受追捧?因為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生活習慣和人生寄托。就說那些老人吧!他們不打麻將還能幹什麽?”


  這些道理廖秋不是不懂,隻是之前被何玉仙吵嚷得心裏煩躁,火氣上來了,就沒往這方麵想。現在聽李建斌這麽一說,他也冷靜下來,暗自點頭,發出長長的歎息。


  現實與理想之間,總是存在各種各樣的差別。理法框架隻能從道德層麵上進行約束,無法精確限製到每一個人。


  虎平濤耐心等待著冷場了幾秒鍾,問王浩坤:“王哥,照您這麽說,三山村和大廠村的村民,平時就有矛盾?”


  王浩坤點點頭:“矛盾很多。打麻將隻是其中之一。”


  聯想到他之前說過“原本四家麻將館,後來變成六家”。虎平濤下意識地問:“怎麽打個麻將還有矛盾?”


  王浩坤道:“和尚與道長搶師太那個段子你聽過吧?”


  虎平濤點點頭:“聽過。”


  “打麻將跟這個是一樣的道理。”王浩坤指著廖秋和李建斌,認真地說:“別如我和老廖、老李,還有你,四個人組搭子,每天約著打麻將,彼此關係都很熟。而且是一個村的,平時要是咱們四個誰有事來不了,就讓李兆軍、陳信宏,或者張永祥湊一下。反正都是熟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現在三山村的人來了,他們也要打麻將。經營麻將館的老板隻認錢,不認人。隻要來了就是客,反正四個人一張桌子,能抽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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