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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高管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金陽知道無法從郭凱盛這裏得到支持。可他仍不死心,繼續道:“郭副,王永江這是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裏。”


  郭凱盛沉默片刻,吸著煙,淡淡地問:“老李,你跟王永江有過節?”


  他可不是傻瓜。


  李金陽知道,正因為自己和郭凱盛之間關係很好,才會這樣問……盡管如此,這問題還是讓他有些尷尬,猶豫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說:“……沒有。”


  郭凱盛點了下頭,他的語音聽起來有些調侃:“你一大早跑到我這兒來告狀……專案組那邊說了,原本通知你昨天下午過去開會,你卻理都不理。按照規定,這是嚴重違紀行為。可人家王永江呢,直到今天淩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對你隻字未提。”


  “看看人家,再想想你自己。”


  “老李,咱們認識的時間不短了。早年的時候,我職位還在你之下。前些年機改,幹部分批回警校學習,你是百般借口,一會兒身體不好,一會兒是家裏有困難,總之就是咬死了不肯去,結果後來兩次升職加薪都沒你的份兒。”


  “我知道你對王永江有想法。人家比你年輕,卻比你高一級。羨慕嫉妒很正常,但絕不能上升到“恨”的程度。大家都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咱們幹警察的可不比其它行業,講的就是有能者居之。老李你想往上走,這是好事,可你也得看看你自己的本事和資曆。既然不願意去警校回爐再造,就隻能老老實實按部就班。”


  “不是我說你,做人不能這樣。看著人家出成績,就想要伸手撈一把,嘖嘖嘖嘖……還有,你對我也不說實話,嘴上說是多派臥底增加破案幾率,其實你心裏那點兒小算盤我很清楚。嗬嗬,你蒙誰呢!”


  郭凱盛與李金陽是老相識,說話直截了當,李金陽聽得頭皮上冷汗淋漓,好幾次想要開口爭辯,卻被郭凱盛在氣勢和語言上牢牢壓製。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禮節,不再稱呼“郭副”,直言道:“老郭,我……”


  “別你你我我的。”郭凱盛把煙頭用力摁熄在煙灰缸裏,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你沒說的我也清楚。正好你今天過來,我就不專門找你談了。部裏下發了一份文件,要求各地精簡機構,在規定範圍內縮編。這個“縮編”,不是以前理解的縮減編製,而是在現有範圍內,縮減坐辦公室的人。換句話說,讓機關裏的同誌下到地方和一線,開展工作。”


  李金陽一聽,頓感不妙:“老郭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地方上任職?”


  郭凱盛擺了下手:“這是針對其他人,你想去還去不了呢!畢竟你不是正規警校畢業,也沒有接受相關的業務訓練。接到通知去地方上任職的同誌,下一步會重新安排工作。就你這兩眼一抓瞎的,去了也白搭……不過嘛,像你這樣情況人不少,說起來也都是曆史遺留問題。這樣,我先給你打個招呼:通知和文件會發到你們局裏。你這次必須去警校接受訓練,考核不達標就不再任職。”


  李金陽急了,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強言辯解:“去警校?我……我身體不好。高血壓,尿酸高,還有糖尿病,沒法參加訓練啊!”


  體能訓練是關鍵。


  郭凱盛笑了一下,態度依然強硬:“不參加訓練,考核不達標,就不能任職。這是上麵的規定,所有人都這樣,我也不例外。”


  李金陽感覺臉都綠了,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可是我病了,我身體不好,我有病啊!”


  最後這句話聽起來令人發笑,郭凱盛強忍住笑意,認真地說:“有病就去治病。上麵考慮還是很充分的。像你這樣體弱多病,以前沒有參訓記錄的同誌,就按照規定退休。反正你工作滿三十年,又是公務員,該退就退吧!”


  李金陽睜大眼睛:“我為什麽要退休?我還不到年齡?”


  郭凱盛正色道:“我是為你好才這麽說,也是替你考慮。你說你堂堂一個副局長,不懂專業,遇到案子還要胡亂插手。你跑到我這兒來投訴王永江,可你知不知道下麵有多少人投訴你?”


  “……投訴……誰投訴我?”李金陽頓時慌了,心裏一陣緊張。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郭凱盛笑了一下,恢複了之前的老熟人說話腔調:“你別想多了,是投訴,不是舉報。主要是你工作方麵的問題,與個人生活無關。簡單來說,你是略有點兒“德”,但是沒有“才“的那種。部裏要求各地機構改革,也是為了加強才能鍛煉。你想想,咱們是警察,是為了對付罪犯,偵破案件,同時減少案發率,不是每天讓你坐在辦公室喝茶看報。”


  “別說是你了,就連我這個副廳長以後也得跑基層。咱們警察隊伍抓的就是戰鬥力,工作能力不行就讓別人上。三條腿的癩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大活人一抓一大把。”


  關係熟,說話就沒有那麽多顧忌,直來直去。


  看李金陽低著頭待在那裏一言不發,郭凱盛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下了逐客令。


  “反正你自己看吧,退休還是去警校參訓,二選一。”


  “專案組那邊我已經給王永江打過招呼,從今天起你就卸了副組長的身份,相關工作有人負責。增派臥底之類的事兒就不要想了,那搞到最後,很有可能會搬起石頭砸你自己的腳。”


  “我這兒忙,待會兒還要開會,就不招待你了。”


  ……


  幾天後,洪宗元帶著王學新與虎平濤回到了濱海。


  金壽昌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可以大概率確定是費率冰人那邊出了問題。海警對截獲船上的船員進行臨時審訊,為了躲避罪責,他們交待了交貨時間和地點,陸警聞風而動,這才有了海灘上的圍堵追逐。


  幸運的是,警察對情況掌握的不全麵,加上準備時間太短,這才功虧一簣,放走了金壽昌這條大魚。


  更幸運的是,多虧了金壽昌平時小心謹慎,從不在外麵使用真名,警察壓根兒沒把他與毒1販聯係在一塊兒。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老遠就聽見警車引擎的聲音。金壽昌這邊派了專人負責警戒,得到消息也很及時,所有車都逃了出去,沒人被抓。


  唯一麻煩的,就是那個在現場被殺的警察。


  阿衡動的手,直接用匕首捅穿心髒,據說那人當場死亡。


  濱海市警察局為此下了高達十萬元的懸賞令,追查當天晚上的涉案人員。


  “洗屁股”和“割尾巴”是道上的行話。


  警察抓賊,賊就得學著壁虎斷尾求生。到了金壽昌這種身份,花錢扔幾個手下出去,也算是丟卒保車。


  很幸運,那天晚上在海邊沒有燈光,警察車隊來的遲,沒人看見金壽昌和洪宗元,也沒人看到虎平濤的臉。


  金壽昌坐鎮“昌達經貿公司”,大把的鈔票撒出去,消息很快通過不同渠道反饋回來。


  這次之所以貨在海上被截,源頭在費率冰。


  杜特而特上台後,在費率冰國內狠抓毒品問題。這是個凶悍且敢於下手的男人,他修改法律,加強警察與軍隊建設,一口氣殺掉了好幾萬涉毒人員,全麵清剿費率冰境內的罌粟種植區。


  無奈之下,費率冰販毒集團隻能從馬萊亞和棉蘭老島方向調貨,卻沒想到早就被中、費兩國聯合緝毒機構盯上。這次運貨的船剛從馬萊亞港口出發,當地線人就把船隻型號、出發時間、航線、人員等情報發送給警察。海關方麵聞訊而動,在海上截獲目標,一網打盡。


  費率冰隻知道收貨人的名字叫做“張德發”,卻不知道這是金壽昌的化名,更不知道他的原名。


  不是所有毒販都是坤沙,要求客戶資料絕對真實。何況坤沙早已不再經營邊境三角地區,轉而種起了玉米、咖啡、熱帶水穀和稻米。


  洪宗元在自己的別墅裏辦了一場宴會,包括虎平濤和金壽昌在內,列席者隻有六個人。


  濱海這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海鮮。


  桌上雜陳著頂級澳洲龍蝦、加納大鱈魚、阿拉斯加帝王蟹、最新鮮的北極貝,還有來自島國的海膽。


  金壽昌依然坐在首位。他看著擺了滿滿一桌的各色佳肴,似笑非笑地對洪宗元說:“老洪,你這是舍近求遠啊!海鮮這種東西,咱們濱海多得是,你何必從外麵買進來。”


  說著,他用筷子點了點麵前那盤對半切開的海膽,笑道:“這是小1日1本的東西。嗬嗬,換在抗戰的時候,你這可是典型的資敵行為,要抓起來殺頭的。”


  洪宗元對此毫不在意:“我也想買國貨,可金爺你也知道,國內的龍蝦個頭比不上澳洲和米國,鱈魚的味道也不如人家,螃蟹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大閘蟹,別的品種在我看來都是渣渣。既然是花錢吃飯,咱就得吃個高興,吃最好的是吧?”


  金壽昌笑了,語重心長地說:“你啊,總有一套一套的歪理。我告訴你,咱們是中國人,不能做危害國家的事情。”


  虎平濤在旁邊一直忍著笑,很難受。


  “行啊!我聽金爺的。不過這島國海膽買都買了,總不能一口不吃就扔出去吧!”洪宗元笑嘻嘻地打開一瓶汾酒,給眾人的杯子一一倒滿,很豪氣地說:“吃完這頓飯,回頭我就去廟裏燒香,在佛爺麵前敬上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香油錢。”


  這種時候必須給金壽昌麵子。


  看到洪宗元如此上道,金壽昌也滿意地點了下頭。他舉起酒杯,從椅子上站起來,朗聲笑道:“諸位都是我的肱骨,要沒了你們,我這公司就真開不下去了。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


  說著,金壽昌一飲而盡。


  房間裏頓時響起一片喝彩。


  金壽昌把酒杯再次倒滿,轉過身,看著坐在側麵的虎平濤,臉上全是微笑:“這第二杯,我得敬阿衡。”


  虎平濤連忙站起來推辭:“金爺,這太過了,應該是我敬您才對。”


  金壽昌把右手的酒杯換到左手,拍了兩下虎平濤的肩膀,用力將其摟住,感慨地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次要不是你,阿元現在已經被抓進去了……來,幹一杯!”


  這話說得很真切,絕非虛情假意。


  這段時間從各個方麵收攏信息,逐漸“弄清”事情真相的金壽昌被嚇了一跳:如果不是當天晚上“阿衡”拚死幹掉那個警察,一旦洪宗元被抓,自己的麻煩就大了。


  雖說洪宗元在公司裏的地位隻是三把手,甚至排名還要更低一些,可是從業務和實際操控能力來看,他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金壽昌很佩服電影電視裏那些視死如歸,在嚴刑拷打之下寧死不吐露秘密的共產黨員。


  前些年,他做了個小手術,拔牙。


  當時沒打麻醉,金壽昌強忍著堅持把手術做完。他疼得鬼哭狼嚎,聲音大得把外麵走廊上候診的小孩子都嚇跑了好幾個。


  金壽昌對此感觸很深:老子做個拔牙手術都疼痛難忍,當年那些共產黨員被釘竹簽、灌辣椒水、坐老虎凳、電擊加烙鐵,卻緊咬牙關連一聲都沒有哼過,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熬過去的。


  洪宗元外表魁梧,性格豪爽,然而金壽昌很清楚,這家夥骨子裏是個軟蛋。別說是釘竹簽上烙鐵了,就算隨便用鞭子抽幾下,他就能痛哭流涕連他爹媽祖宗褲襠裏那點事情一字不落說得清清楚楚。


  如果沒有“阿衡”,洪宗元被抓,公司也就完了。


  這是非常可怕的連鎖反應。


  同時也說明“阿衡”這個人可用,是真正經過考驗的自己人。


  他連警察都殺,擺明要鐵了心跟著自己幹。


  金壽昌最喜歡這種人。


  畢竟“阿衡”殺人的把柄字自己手裏握著,如果他有叛意,根本用不著自己下手,隻要一個電話,通知警察抓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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